只是,吃个饭而已……
“谢……陛下。”
行礼坐下,接过碗筷,带着对过往的丝丝怀念,慢慢吃起来。
“你太瘦了,要多吃些。”
一筷子肉脯随着那话声放到她碗里,接着便是蒸鱼、烤肝、笋丝……
“哦,好……”
一口一口,慢慢嚼着嘴里的食物,不经意抬头,却见对面的他不知何时放下了竹筷,端然正坐,安安静静看着自己。
“好吃么?”
“嗯,好吃……”
此话不假,唇齿间,无一不是熟悉的味道,那是怎样一种刻进心底的记忆?!
熟悉的味道……
君浣溪停住咀嚼,一身僵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冲击而去!
没错,这一桌子菜,是他,都是他做的!
他如今是天子啊,怎么能自己下厨做饭,难道这些年来,都是经常如此么?
自己现在所坐的位置,在此之前,又都坐了谁……
“怎么,哪样菜味道不对?说出来,朕下回会注意改进……”
果然如此!
君浣溪轻轻吁了口气,故作不知:“不,味道都很好。”
宇文明略狭眸流光,面颊上竟是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抿了抿嘴,微笑道:“那你便吃多些,如此,也不枉朕这一日多的辛苦准备……”
一日多,辛苦准备?
难不成,他是为了宴请自己,这才不辞辛劳,亲自下厨?
当今天子,为自己亲自下厨,真是受宠若惊……
一念及此,登时心湖荡漾,涟漪不断。
不要,不要对她这样好,她承受不起,无法担当啊……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宇文明略见她沉吟不语,一边问,一边伸手过来。
君浣溪眼看那手掌即将触及自己额头,惊得险些跳起来,身形刚一拔高,又觉不妥,这般情形,岂能自乱阵脚!
“回陛下,我没事,只是这屋里有些闷,一时头晕而已。”
借着自行揉按头颈之机,斜斜避开他的触碰,慢腾腾坐回原位。
宇文明略笑了笑,伸手去取案上的杯盏:“要不,喝点酒吧,这酒口味极好,不醉人的——嗯,你的酒量,应该可以喝两杯。”
还要喝酒?这什么跟什么……
微微一怔,宇文明略即是酒杯斟满,递到她面前,眼含鼓励:“就当是朕胡乱生气,今日聊以薄酒,给你道歉了……”
君浣溪并不去接,只垂眸苦笑道:“俗语称,酒后乱性,陛下没有听说过吗……”
在鸣凤山庄那一夜,自己如若不是借酒消愁,与沈奕安肆意发疯,又怎么会滚到一张床榻上去?
宇文明略愣了下,面上尽是不信,大笑道:“难不成,你竟有过这样的经历?”
君浣溪想起那事后一拥而入的人群,心中又悔又愧,无奈一笑,脱口而出:“当然,我可是亲身经历,污了人家清白,最后还得负责……”
自诩聪明绝顶,到头来,却是被那沈老庄主设计,真是没脸见人了……
如此惨痛教训,自己哪里还敢再沾这罪魁祸首!
“你说的,可是……真的?”
宇文明略酒杯在手,稍一用力,便是捏得咔咔作响,嗓音便如那冰山积雪,清冷深寒:“你当真,与人酒后……酒后……”
君浣溪一怔,看着他一脸震惊愤怒的模样,不由低喃道:“是啊……陛下,你怎么了?”
宇文明略见她不予否认,眼底痛悔交织,突然起身,衣袖一拂,将上面的菜肴噼里啪啦通通扫落在地。
一瞬间,汤洒菜翻,罐倒碟碎,地上一片狼籍。
“陛下!”
君浣溪惊呼一声,阻挡不及,看着他跳将起来,如疯魔一般将屋内不多的摆设物事砸了个精光,然后双拳攥紧,胸口起伏,一步一步过来,立在自己当前。
那眼光,似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凌迟处死一般。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
宇文明略喃喃念着,长臂一捞,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眼光对上,气息贴近。
那一双黑眸深处,冰雪与烈焰交织,幽深难懂,一眨不眨直视过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你说啊!”
他喘着粗气,手指紧紧扣住她的肩膀,扣得那么用力,几乎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
君浣溪被他狠狠抓着,脑中一片混乱,自己方才没说什么啊,就说了句不能喝酒,他就如此生气,如此愤怒……
为什么,自己也想问一句为什么,他为何会是这样的态度举止——
难道,是因为那句……酒后乱性?
他,在乎这个?
在乎自己与别人有了亲密关系?
想到这里,下意识抬头,看着那一脸狂乱震怒,心头一颤,不由低唤:“陛下……”
“别叫我陛下,我不是你的陛下!不是!”
宇文明略一声怒吼,指上劲道加重,君浣溪情不自禁咬唇,小脸几乎皱成一团。
“痛……”
下一瞬,肩上的禁锢松开一些,他的双手却还是没有撤回,隔着单薄的布料,能够清晰感受那掌心的热烫,以及……颤抖。
“君……浣……溪……”
他一字一顿念着,随即轻声一叹,眸光聚拢,揽臂一环,竟是将她抱住,按进怀中。
贴上那温暖的胸膛,君浣溪只觉脑中轰然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身体立时僵硬,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男子沉闷压抑的嗓音,既似懊悔,又似无奈,更带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耳畔低低响起。
“你说,我该怎么办,该拿你怎么办呢……”
天,这到底是龙阳断袖,还是……
“陛下,急情禀报!”
一名内侍从外间冲了进来,看着那相拥的两人,一动不动,目瞪口呆。
君浣溪大窘,赶紧去推他:“放开……”
宇文明略动作不变,朝那内侍浓眉一轩,厉声道:“朕不是说了吗,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出去!”
那内侍如梦初醒,张了张嘴,掉头就走。
走到房门处,忽又停下,转身过来,惶然嚅嗫道:“是安平王,他在永乐宫服毒自尽……”
安平王,宇文明瑞?
君浣溪悚然一惊,未及开口,身上之人已是弹跳起来,一个箭步过去,揪住那名内侍的胸襟,急急吼道:“王爷怎样,救回来没有?”
那内侍答道:“幸好发现得早,黄祗侯给灌了解毒汤下去,只是……”
宇文明略松了口气,追问道:“只是什么?”
“王爷他……”
那内侍垂下头,鼓足勇气道:“王爷极不配合救治,口口声声嚷着要见……要见……”
脸色涨红,似乎很是为难,反反复复几句,就是说不下去。
宇文明略放开他,点了点头,平静道:“朕知道了,朕先跟你过去看看。”
君浣溪定了定神,见他作势要走,赶紧道:“陛下,让我也去看看吧!”
宇文明略转过头来,面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初,只淡然一眼,便是微微颔首:“也好,走吧。”
走出崇明殿,吴寿正蹙眉候在殿外,一见圣驾步出,急急迎上前来。
“陛下!安平王他……”
宇文明略摆了摆手,脚下步伐不停:“朕已经知道了,这就去永乐宫!”
永乐宫,铜铸巍然,飞檐鎏金,在顶上阳光照耀下,散发着炫目的金芒。
大殿之内,却是气氛凝然冷冽,宫人内侍面色慎重,端着水盆布巾,进进出出,忙碌不停。
太医令季回春领着几名御医立在榻前,一见来人,急急过来行礼叩拜。<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