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没有了战争的邺国重新恢复了活力。
百姓也都纷纷开始一年的忙碌生活,商旅也都喂肥了马匹准备前往诸侯列国采购一些邺国没有的东西。
天至三月末,春雨如约落下。
今日的邺国王庭,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原因无外乎是一位士大夫提出的‘无礼不邦,无仁不军,无德不国’的理念。
“如今许多诸侯国都已经推行了这种制度和思想,如若我邺国想要繁荣昌盛,便要以德和智行仁义之法,推崇礼乐制度,提倡教化和仁政,崇德尚贤,移风易俗,辅以刑罚,除暴安良,万民慕之而归,如此一来,我邺国才可长治久安,才可昌盛。”
“夏大人,此话严重了吧……”
一旁的太傅李普义开口道:“礼、仁、德,这三样可以是一个人的内在德行,但拿他当中治国之本,未免有些太……”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以邺王赵岩的聪明,自然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岩点了点头道:“太傅说的没错,以这三个人的内在德性去治理一个国家,实在是太过儿戏了,况且遵从先辈留下来的礼乐制度,教化仁政,这些难道孤还没有做到吗?”
“大王,臣不是说大王没有做到,只是认为,大王做的还不够。”
“还不够?”
邺王赵岩皱了皱眉,略微不满。
“臣以为,一个人特别是身处高位之人还须拥有仁爱怜悯之心,只有这样社会才能安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此言差矣。”
李普义笑了笑开口道:“一个人的品格固然重要,但要维系社会安定,只有依靠法律,只有公平严谨的法律才是使社会安定的根本保证。”
“太傅大人说的没错。”
赵岩点了点头附和道:“无规矩不方圆,人要是没了约束,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大王说的没错,法固然重要,但一个人德行更重要。”
那士大夫继续说道:“曾经有位将军,在这里臣不说他的名字,只说他当时做的事情,当年那支军队在西方荒漠,屠戮蛮族如同屠鸡屠狗,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许多部族的村寨皆化为废墟,那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臣都不敢想象。”
“如果这种事情大王不明文规定的话,那么以后,我邺国人在他人眼中不就如同野兽一般野蛮了?”
一听这话,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武将人群当中的楚羽嘉。
他这话明显是别有所指,前面说的东西几乎都是放屁,只有最后这句话才是最关键的。
楚羽嘉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是没听见一样。
邺王赵岩将目光投向楚羽嘉,问道:“楚将军,这件事,你怎么看?”
“坐着看。”
楚羽嘉仰头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那你站起来,站着看会。”
楚羽嘉倒是听话,直径站了起来。
邺王赵岩再次问道:“楚将军,你觉得,夏大人说的可有理?”
“确定要我说?”
“确定。”
“我觉得这人说话就跟放屁一样,说的十句话,有九句都欠揍。”
楚羽嘉到是不客气,直接连欠揍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满场大臣一个个的也都是用一种别样眼神看着他,显然那种眼神里面嫌弃居多。
觉得楚羽嘉这个人实在是太粗鲁了,在大王面前还敢如此放肆,谁欠揍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
那夏姓士大夫冷笑道:“楚将军,你可真是无礼啊。”
“那你就有礼了?”
楚羽嘉冷笑道:“我是个粗人,说的也都是粗话,你能听呢,就听,不能听就不听。”
“对于你呢,我也同样如此,你说的话,我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但是你在我面前放屁,就是你的错了。”
此言一出,夏姓士大夫的脸都被气绿了,邺王赵岩憋着笑,又不能笑。
夏姓士大夫抬手指着楚羽嘉的鼻子道:“那你觉得,以一个泱泱大国仗势欺人去欺负几个小蛮邦,就是大国所为了?”
“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
楚羽嘉歪了歪脑袋:“我倒是想问问你,夏大人,你生于何地,来自何方啊?”
“我乃平阳郡生人,与你有何关系?”
“平阳郡,这个地方可好,是真的好地方,可以说在整个邺国都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还有天险,每年重兵把守,咱们的邻居后宋也是个向往和平的主,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我邺国一座城池,整个平阳郡都可以说是其乐融融,一番富饶景象。”
“那是大王治理有方。”
“对,是大王治理有方。”
楚羽嘉望向赵岩拱手道:“我年纪尚轻,很多事情是不懂,但是我依稀的记得有一次大王到我家做客,曾经说过一段话,即便是十几年过去了,我也一样记忆犹新,只是不知道,大王可否让我说出来?”
邺王赵岩一挥手道:“但说无妨。”
“大王可还记得十年前大王亲率的十万军队连同西北军在荒漠的那一战?”
一听这话,赵岩立刻就意识到了。
楚羽嘉继续说道:“那一战,大王想要一鼓作气直接将荒漠蛮族扫平,以此让我邺国有个太平边境,可是结果呢,结果大王还未等出兵,王庭内三十余位大臣联名上奏,请大王对这个残杀了无数邺人,掳掠无数妇女,焚烧了许多村镇的蛮族表现出宽容的态度,因为这才叫大国风范。”
楚羽嘉眯缝起眼睛,望着那夏姓士大夫道:“那你可有去过西北?”
“未曾。”
那人说的倒也理直气壮。
“那你可曾见过蛮族进攻我邺国村寨?”
“你可曾见过我百姓流离失所的模样?”
“你可曾见过我也过百姓饿死街头的模样?”
楚羽嘉冷笑道:“一个什么都没见过的人,你在我这和我说什么大国欺负蛮邦,你不觉得好笑么?”
“那我就问问你,我邺国在边境受苦的百姓怎么办?”
“我邺国被烧毁的村寨怎么办?”
“告诉我,谁来负责,谁来为百姓负责,是你么,还是大王?”
“十年前大王就要一鼓作气将其消灭,是谁拦着大王不让大王出兵的,逼得大王不得不连夜退兵的是谁?”
“在你们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邺国的百姓?”
“你们可知道,当初你们那种高尚的样子,在那时候只有十岁的我眼里是有多么的恶心?”
楚羽嘉点头道:“你说的也不错,当初西北军确实做出了很多这种事情,十几年来数十个不肯安稳的部族被西北军灭族。”
那夏姓士大夫本身被楚羽嘉怼的哑口无言,但见楚羽嘉竟然主动说出这句话,立马换了一副愤慨模样道:“身为我邺国西北守军,竟然擅离职守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那还有何话说?”
“为何没话说?”
楚羽嘉冷笑道:“还是刚才那句话,我问你,你对异族如此关心,却对边地的同胞百姓不闻不问,难道边地的百姓遭受异族屠戮就是理所当然的吗?”
夏姓士大夫愣了一下,便开口反驳道:“边地百姓遭受异族迫害,我身为朝廷官员,当然表示同情,而且我以为异族作乱多只是为了求财,我们只需给他们些钱货就能平息此事,并且我们还可以派德行高尚之辈去感化他们。”
“何须妄动刀兵,残杀如此多的百姓?”
说完了,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望着楚羽嘉。
“好,说得好,说得妙,说的呱呱叫。”
楚羽嘉连连拍手,而后开口问道:“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想问问夏大人,你的俸禄如何而来啊?”
“当然是王庭国库支出。”
“哦,国库支出。”
楚羽嘉仿佛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儿一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再次问道:“那我邺国王庭国库的钱财如何而来啊?”
夏姓士大夫皱了皱眉头,他还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问这些问题,不过仍据实回答道:“当然是百姓上税而来。”
“对吧,百姓上税而来。”
楚羽嘉笑了,看了一眼邺王赵岩,又看了一眼夏姓士大夫,道:“既然百姓不辞辛劳地劳动,而后向王庭上缴赋税,那为什么王庭不出兵不保护百姓?”
“如果此类事情都按你所说的这么去做,那百姓向王庭缴税还有何用?”
“要我说,不如将钱留下来,等强盗到来之时直接给那些强盗不是更省事?”
那夏姓士大夫被问住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但楚羽嘉的咄咄逼人,却让他不愿服输,吞了口唾沫,夏姓士大夫继续说道:“邺国百姓向王庭缴纳赋税是理所当然的,不缴税就是造反,楚将军你身为王庭重臣,为何说出这样有失妥当的话?”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啊,说得好。”
楚羽嘉抬头望向邺王赵岩,此刻邺王赵岩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不是因为楚羽嘉的无礼,而是因为被这士大夫给气得。
这么肤浅的道理别说是邺王赵岩了,就算是问问市井孩童怕是都能明白。
豺狼何来喂饱一说啊?
况且一旦喂饱了豺狼,豺狼越长越大,当有一天能吞噬掉你的时候,怎还会给你机会让你翻身?
到时候,人家要的可就不止是钱财了。
见那夏姓士大夫还要说话,不用楚羽嘉开口了,邺王赵岩便叹了口气开口道:“你啊,思想迂腐就不说了,主要是还敢在王廷上大言不惭,传孤旨意,将这夏文卫罢官免爵,发回原籍,永不录用。”
不等别人开口,楚羽嘉率先插手道:“大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