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 40.配合

顾泉的身体还不能下地，在护工的帮助下洗漱好了，刚吃完早饭，苏泽就到了。

顾泉平静的看着苏泽，他的状态有些颓然，似乎他才是那个受害者，他手里提着果篮和牛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给顾泉开了一盒奶，递给她，眉心微蹙，说道：“现在还疼吗？”

刚醒来时没啥知觉，可能是没缓过来，现在倒是感觉到了，锥心的疼，顾泉是个特别怕疼的，小时候打针，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一看到针头就鬼哭狼嚎的能把老师的耳膜给震破。

顾泉点头，她脸色苍白，嘴巴都没血色，穿着病号服，整个人看着很憔悴瘦削，苏泽心里有些不好受。

顾泉接过他递来的牛奶，却不想喝，她在抑制心底对苏泽的怨恨。

内心情绪翻腾，但面上还是淡定，她说道：“你以前对我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苏泽脸色一僵。

顾泉缓缓道：“我醒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我很心慌。”

她倒也没责备他，没有怪他的态度，但苏泽就觉得被顾泉这么一说，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关于昨晚救护车来了以后，苏泽一直想着当时的畏缩，一夜没合眼。

苏泽年轻的脸上其实藏不太住什么情绪，这也是为什么他和莫莉有私情以后，不怎么和顾泉见面的原因，大多都是因为心虚，不敢直面顾泉的那张脸。

但男人在心虚愧疚的时候，却又会疯狂地去找寻女人的不是，于是苏泽开口问了句：“你和袁野，是什么关系呢？昨天他跟着救护车来的，他对你……很在乎的样子。”

顾泉不动声色的道：“哦，他啊，之前有个朋友在医大附院做手术，主治医生是他导师，所以认识的。”

她这样面色自如的撒着谎，若是苏泽没从莫莉口中晓得一切，怕是真的会相信了。

但他也没有资格诘问她，便也只是点点头，“他对你很好，你昨晚进医院，所有费用都是他交的，还强制要求要你换到单人病房里。”

这些都是他刚才来探病时打听到的，实际他昨晚并没有跟来。

顾泉听他这么说，以为苏泽昨晚也是跟来的，倒是心里稍微有些好受了。

她笑了笑：“我这腿，估计年后没法入职了，真是……有些倒霉。”

苏泽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顾泉骨相好看的脸，她没有哭，也没有埋怨，就是坐在那很平淡，他瞬间觉得很对不起她。

正此时，派出所来的巡捕敲了敲门，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将一张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递给顾泉，公事公办的说道：“顾小姐，你好，我姓徐，你叫我徐警官就好，你这个交通事故，这边我们昨晚现场勘查和检验，的确是意外，肇事者全责，后续的医药治疗费用都由这个莫莉小姐承担，这边你可以签一下字——”

顾泉愣住，“莫莉？”

一旁的苏泽明显表情有些不自然。

徐警官点头，看向一旁的苏泽，说道：“你是苏泽吧？”

苏泽点头，“是。”

徐警官道：“昨晚莫小姐还有这位苏先生和我们一同回了派出所，也说了下事发原因，莫小姐昨晚也是要来找苏先生，所以开车出现在那里，因为那个地点晚上没人，莫小姐心急，所以没注意顾小姐你在过马路，才导致了意外事故。”

顾泉觉得很好笑，说道：“我现在并不觉得，这是一场意外。”

徐警官笑了一声，他昨晚听着那个叫做莫莉的哭来哭去，看样子吓得不轻，还说了很多她不是故意的，当时就理清楚了这三个人应该是情感纠纷导致的意外。

所以他也是能明白顾泉现在的心情，指着那张表说道：“顾小姐，如果你对这个事故认定有异议的话，这张表先签字，之后可以走协商环节，看是打算公了还是私了……”

顾泉没碰到过这种事，虽然气愤但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向苏泽，看到苏泽站在一边并不打算为她多说什么的样子，叹了口气签了字，脑子里在想要不要让这件事就当做意外事故处理好了。

徐警官走前还交代了些之后去交警部队协商之类的事情，顾泉点着头，等到徐警官拿着意外事故认定书离开后，她看向苏泽，问道：“你昨晚和莫莉一块去的派出所？”

苏泽点头，他眼神有些闪躲，说道：“我担心她推卸责任，所以就跟了过去……”

顾泉哼笑一声，闭上眼，说道：“你和莫莉什么关系，我其实已经知道了。”

苏泽一直慌张的心绪，此刻倒是突然有种尘埃落定般的痛快，但面对着自己的自尊被顾泉轻飘飘的揭开，他呼吸有些急促，也没了往日的温柔，说道：“我和她，真的是意外，我只是想利用她的资源罢了，我是想为我们俩的未来努力，给你一个幸福的未来。”

顾泉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仰着头，看着苏泽那张白皙清俊的脸，她一直都把他当做一个还在成长的男生看待，倒是忽略了苏泽已经很通晓成年人社会打交道的一些漏洞，并且有一套自圆其说的逻辑。

所以她由于难以接受的一时语塞，在苏泽眼里，是她内心接受了他的解释，他态度诚恳的蹲在顾泉面前，晶润的眼睛直视着顾泉，说道：“阿泉，我是非常认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规划过的未来是有你在我身边的，和莫莉的事情，是我的错，对不起，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顾泉挣脱开苏泽握住自己的手掌，只觉得难耐的厌烦，她克制着骂他的冲动，说道：“你……你今天先走吧，我想休息了。”

苏泽急切道：“阿泉，你不可以不要我的——”

“我说了你走，我现在想休息！”顾泉冷着脸，大声命令道。

她脸色很差，想来喜行不于色的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面对着面前一副乞求姿态的苏泽，除了厌恶，更是对现下一切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的烦闷。

苏泽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低声道：“好，我走，你好好休息。”

他离开之后，顾泉靠在软枕上，看向窗外的阳光，腿脚疼痛难忍，她咬着牙，眼睛痒痒的，有些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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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野没睡多久，他就设置了两个小时闹钟，由于睡得时间短，根本还没进入到深层睡眠，闹铃还没响就醒了。

他洗漱了一番，换好衣服从宿舍去找导师，上午十点有一台手术，导师主刀，他作为二助协助。

等到手术结束后，高强度和长时间的未得到休息让袁野很是疲累，肚子也很饿，准备去食堂吃饭时，顾泉发来了消息。

“袁野，你吃过了吗？”

袁野回复她：“还没。”

顾泉：“我在点外卖，给你也点一份了，有什么忌口吗？”

袁野：“没有。”

顾泉的小腿骨折饮食上倒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忌口，只要别吃太油腻太辣口就行，所以顾泉点了两份麻辣烫。

等到袁野跑去宿舍换了一身衣服再去顾泉的病房时，正巧外卖小哥送的外卖到了，袁野接过外卖进了病房，正靠在枕头上看电视的顾泉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袁野扫了她一眼：“看你状态还挺好。”

顾泉将电视机声音调小了许多，说道：“并不是很好。”

袁野有些意外，将顾泉面前的餐桌给她支起来，把满满当当一盒麻辣烫放在她面前，顾泉点的都是清汤微辣的，她闻着香味，有好吃的就会心情稍微好点。

袁野在一旁的桌子上吃，打开盖子，看着顾泉已经开动了，似乎是诚心要让她吃得有罪恶感，说道：“你要是住院期间每天这么外卖吃下去，出院的时候游泳圈大概会有两圈。”

顾泉：“……”

袁野吃了两口，他虽然很饿，但是吃这种杂七杂八的丸子啊粉条啊总不是很喜欢，女生都挺爱吃的。

袁野问道：“你这个车祸，是莫莉撞的，你知道吗？”

早上走得急，没来得及和她说肇事者是莫莉。

顾泉道：“我知道了，今天上午警/察过来了一趟，签了个什么事故认定书。”

袁野看到了放在桌腿边的牛奶和果篮，猜到苏泽来过了，倒是没提，看顾泉的样子，心里应该有数了。

顾泉瞟了一眼袁野，咬合肌运动着，侧脸立体好看，带着熟悉的冷感，额头的碎发被他撸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成熟很多，只是身上随便穿着套头卫衣和黑色裤子，还是年轻气息很浓。

自从上午苏泽离开以后，顾泉就很想见袁野，好想他在身边，这些纷杂糟糕的事情就有了解决的方法。

袁野的确替顾泉想到了，他迅速的将餐盒里的土豆粉都吃完，抽了纸擦擦嘴，然后问顾泉：“你考虑好了吗？这个车祸，你是打算如莫莉的意，认定成意外事故，还是要上诉，认定为蓄意伤害？”

顾泉在上午独处的时候就想好了，于是此刻回答的很是迅速：“就认定为意外事故吧，上诉请律师打官司什么的，太麻烦了。”

反正莫莉负全责，医药费都是莫莉掏钱。

袁野翘着腿，靠着椅背，有些不太愿意就这么善罢甘休，说道：“不会很麻烦，我这边可以帮你请海城最好的律师，就算真的是意外，律师都能咬死她是蓄意伤害，可以让她进监/狱待个一两年。”

“我知道你会帮我。”

谈到这个事，顾泉有些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袁野将纸巾递给她，听着她冷静的说道：“但是，她昨天之所以那么鲁莽的撞我，无非就是被退学了很生气，归根结底那些视频是我让zoe传出去的，zoe是你的人，我不想到时候警方会调查到他的身上，更牵扯到你。”

顾泉的直觉有时候很准，她总觉得zoe和袁野不是朋友关系，更像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因为zoe和她讲话特别客气特别尊敬。

袁野一听，眼眸亮了起来，赞赏的目光打量着顾泉，说道：“呦，什么时候心里这么在乎我了？当初嚷嚷着要让警/察叔叔抓我的那个顾泉呢？”

顾泉瞪了他一眼：“你对我做的事，我都一笔一笔记着呢，保不齐哪天我看你不爽了，就去告你一发——”

“我对你做什么了？”袁野突然倾身靠近，眼里促狭之意升起，眼神缓缓扫过顾泉的嘴巴、胸膛、腰腹之处，低声道，“说仔细点，我很想听听，我都是怎么对你做的？”

顾泉：“……”

袁野轻笑，道：“这起车祸，就这么不追责，总感觉不像你的风格。”

顾泉微笑：“我这个样子，年后入职新公司是要推迟的，不晓得公司会不会同意，公司要是趁机改口我也没办法，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莫家这两位有些太不遵纪守法了，你觉得呢？”

袁野眯起眼，对上顾泉狡黠的眼神，还未说出口的盘算透过眼神便已传递清楚，像是草原上仅凭气息和步伐就能相互配合狩猎的野狼。

袁野道：“等到年后吧，这事交给我就行。”

顾泉满意的笑：“袁野，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挺靠谱的。”

袁野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站起身将外卖盒都扔到垃圾桶里，又开了窗户透透气，他看向外面的天色，天色黯淡下来，夜晚要降临了。

窗边正好有个足够三个人坐的软沙发，袁野随意的坐下来，看了会儿手机就有些犯困，顾泉拿着遥控器纠结着到底看什么，等到她确定下来要看一个喜剧电影时，瞥向了一边的袁野，见他躺在那居然睡着了，呼吸均匀沉稳，睡得很沉。

护工此时进来给顾泉换腰部的药贴，顾泉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道：“徐姐，帮我把窗户关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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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野之所以没有再当着顾泉的面提苏泽，是因为他知道，顾泉会和苏泽分手，不是现在，而是在她准备好一切之后。

顾泉在医院沉寂了两天，问了主治医生，多久可以出院，医生说道：“你这个情况，住院一周就可以回家养伤了，记得常来复诊，你不是袁野的女朋友吗？他会提醒你的。”

顾泉张了张嘴，想纠正一下，但也不确定是不是袁野亲口告诉别人，她是他女朋友，不好让袁野在医院里脸上挂不住，便也没说什么了，反正伤好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医院。

她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医生。”

顾泉考虑了半天，想着干脆在医院多养一养，退了回老家的高铁票，准备到时候包车回家。

在一个雪天的晚上，顾泉打电话给苏泽，苏泽明显没想到顾泉会联系他，只听到顾泉温声道：“苏泽，下雪了，你能来陪陪我吗？”

苏泽坐在电脑跟前，很是犹豫，但顾泉又问了句：“在忙什么呢？”

苏泽这才开口道：“在剪片子。”

顾泉笑：“你会剪辑？”

苏泽：“会，大学的时候学过，不过很久没用了，有些生疏了。”

顾泉道：“苏泽，以前你忙，我都没打扰你，但现在，你能来陪我吗？我真的……很想念你。”

苏泽站起身，看着眼窗外鹅毛大雪，想着顾泉此刻一个人在病房里，的确有些不忍，且她这样依恋的打电话过来，苏泽觉得，是不是顾泉原谅他了，这段恋情，顾泉并不想结束。

于是苏泽应允了，说道：“想吃什么？我马上过去。”

顾泉想了想：“韩剧里面这个时候都是吃炸鸡和啤酒的。”

苏泽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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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泽来到病房时，手里提着两大桶炸鸡，还有好几罐可乐，顾泉靠在床上睡着了，被动静吵醒后，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见到苏泽熟悉的高瘦身影，眼里还有冷意。

但转瞬即逝后，她挂着笑，说道：“外面雪特别大吧？你的羽绒服都湿了。”

苏泽拎着东西所以没打伞，一进医院，雪就化成了水，使得他浅色的羽绒服肩背部分湿漉漉的。

苏泽将羽绒服脱掉，给顾泉支起餐桌，说道：“雪挺大的，来的路上还能看到有人在堆雪人。”

他给顾泉开了一罐可乐，又道，“你的腿骨折，不能喝啤酒，炸鸡待会也别多吃，过过嘴瘾就行。”

顾泉点头，反正她也不饿，只是想要苏泽过来陪她。

病房里倒是暖和，即便苏泽只穿着毛衣也觉得有些燥热，他观察着顾泉的神色，没什么异样，像是两人又回到了之前温水般的恋情。

但顾泉今晚似乎有些讨好他，不停地在说这些天住院的事情，说太无聊了，电影电视剧都看腻了，浑身没劲，特别想去公司上班……

苏泽很是认真的听着，坐在顾泉床边，和她面对面的吃着炸鸡，喝着可乐，他眉宇间都是柔意，这样的人，任谁看到都不会觉得他是会不忠于恋情的人。

苏泽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终于问了一句：“阿泉，你不怪我了吗？”

顾泉撕着炸鸡肉的手一顿，弯起眼笑着说道：“我想通了，你还年轻，可能我年龄比你大，所以你一时喜欢上年轻可爱的小姑娘，我可以理解，我们以后的路还很长，互相包容吧。”

她看着苏泽愣住的脸，一字一句的道：“毕竟，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我舍不得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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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袁野透着玻璃小窗看着相视一笑的恋人，饶有兴趣的扯唇轻笑一声，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