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九这下哪还不明白?人哪是来玩儿的呀?根本是来玩儿命的呀!
“我,我不知道三位贵人所言何事,请三位休息过后就早早离去吧。”
姜风皱眉,他这不是知情不报吗?就不怕他治他一个隐瞒之罪?
云起投过去一个淡定的眼神。
“青林乡真的发生了时疫?有多少人感染了?”
钟九吓得脸都白了,支支吾吾的,哪还敢多说一言?
“我真不知道,别问我别问我——”
林阿奇一拍桌子:“是你家老夫人让我们来问问的,老人家关心女儿和外孙,你总不至于坐观不帮吧?”
“我没有!”钟九瞪眼。
林阿奇笑笑,这种伙计都是自幼就被卖给了主人家,自然以主人家的安危为大,此刻听到林阿奇挑拨,哪还有不说的道理?
云起赞赏的摸摸她的头。
“不是我不敢说,那场景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些人一开始觉得头晕,吃不下东西,没过两天身上就起了红疹,越挠越痒,有的人还连肉带血地挠,这都止不住痒……”
钟九眼神躲闪,眼底满是害怕:“还有的人痒的受不住,干脆拿刀割肉,可那痒都渗入到骨头里了,根本没有用。”
云起皱眉,姜风先一步惊道:“世间竟然有如此疾病?”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确确实实是我亲眼看到的啊,要不是家中有故,我必须得回来,我还得在那儿被关押着,根本出不来呢。”
“竟是如此,看来那里封城封锁消息是有缘故的。”
钟九留下泪来:“三姑娘不让我乱说,叫我回来后就不要再去了,可是青林乡才多大,她在那指不定哪天就要受险了呜呜呜……”
林阿奇不忍,拍了拍他的肩:“你现在说的这些还不够严谨,你再想想,还有哪些遗漏的地方,我们会想办法的。”
钟九擦泪的动作一顿:“你们可以救出三姑娘?”
林阿奇看向云起,既然是安忠夫人救命恩人的女儿,他自当尽力。
仍是同林阿奇的那句:“我们会想办法的。”
“好!好!”钟九擦干眼泪,这三人都气质云天,想必不会是轻信之人。他开始详细讲述自己知道的事情。
“就在两个月前,青林乡还没什么大异常,从育乡来了一队马戏团,人们都欢聚在一处看热闹。可是自从马戏团走后,围观过的百姓就开始不舒服了。”
马戏团?
“马戏团一共表演了多久?”云起问。
“表演了半个月呢,就是初一来十五走的。”
“那出现异常又是隔了多久?”
钟九仔细想了想,还掰着手指算了好半天:“哦!我想起来了!那日恰逢是三姑娘婆母的生日,邀请了好些人来团聚,两日后,那些宾客就开始头晕了。倒推一下日子就是十九了。”
“十五走,十九就有异常,看来这个马戏团有问题。”姜风笃定道。
“唉——谁说不是呢?”钟九拍桌,“县老爷都出动调查了,育乡乃是马戏团的根源地,全国多少马戏团都从那里诞生,大家都联想不到一块去。”
“那是怎么发现跟马戏团有关的?”林阿奇看他,目光灼灼。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钟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总之就是上面的人发现的,他们就去调查了。”
云起没纠结,钟九毕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要他讲得完整透彻那才奇怪。
林阿奇和姜风倒是显得遗憾多了。
“头晕的那些人回家后还有什么别的异常吗?”
说到这,钟九就一阵悔恨:“那些王八蛋欺负我们姑娘娘家远,就卯了劲地欺负她!说什么就是因为她对婆母不敬,在生日宴当天冲撞了婆母,才导致寿神发怒,影响了宾客的运气。”
林阿奇嘴角一抽:“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我师父看相都不带这么吹的!”
“就是啊!”钟九看着林阿奇,颇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姑娘你不知,我家三姑娘一个人有多可怜,她生了三个女儿才得来一子,结果小儿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她婆母就敦促她让喜哥纳妾……”
眼看着话题逐渐跑偏,林阿奇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很难过:“那你家姑娘自从宾客头晕开始就很受挫了吧?”
“谁说不是呢?”钟九又垂了把泪。
“你方才说,头晕之后就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这总归不能怪寿神了吧?”林阿奇皱眉,这帮人真是奇葩,“难不成他们发痒挠出血也是寿神干的?那食神、保健康的神是不是也要被他们拿来冤枉?”
姜风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是啊是啊,你家姑娘确实太冤枉了。”
得到了眼前人的肯定,钟九回忆起来就更卖力了。
“我们姑娘消沉了好一阵子,夫人张罗纳妾驱霉运也更勤快了。从前我们三姑娘有产下子女的功劳还能阻拦一时,现下却关起门来什么都不作声了。”
三人听得一时沉默,嫁到这样的人家,都不知该从何处可怜起了。
姜风倒是有几分怅然,他这种人,以后要是没纳百八十房妾,世上都会以为他不正常吧?
“都怪我,我要是再有点本事,就能护好她了。”
林阿奇拍他的肩:“钟九,你不必自责,你想想看,要张罗纳妾都是她婆母的意愿,你家姑娘嫁过去那么久才翻起天来,想必夫婿是极好的。”
钟九点头,表情总算舒缓,也想起正事来:“我们喜哥是疼媳妇的,对我们三姑娘极好。宾客开始头晕后,三姑娘就呆在自己院子里不出门了,这也好,她没走动,也就没染上那种奇怪的病。”
他顿了顿:“不过那些宾客就惨了,后来就一传十十传百,疫情就有些严重了,官差还叫过喜哥去官府问过话。”
云起抓住重点:“你们府上没人染病!”
钟九坚决摇头:“这是绝对没有的!”
“那就怪了。”林阿奇支着下巴,“府上之人没有染病,倒是前来参宴的得了——”
姜风脑子总算灵光了:“那就说明祸源并不是府上啊!是那些宾客自己有问题!”
钟九拍大腿:“贵人说的是!官老爷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府上摆脱了被人嫌弃的名声,三姑娘的心情才好起来。”
“这么说,那些宾客与马戏团有关系了?”
钟九挠头:“后面的事情我就没注意了,只要我们姑娘无事,府上无事就好了。总之后来那些人犯病越来越可怕,怕传出去,青林乡就封锁了。我还是借着是府上伙计的身份才能出乡的。”
云起点头,面前这个老实忠厚的伙计说得已经够多了,更深的还需要他们自己去挖掘。
“青林乡的乡长以及兰州府府长是哪位?”
“这个我知道!”姜风跳着抢答,“府长名叫周承,是我府上一丫鬟的远亲。”
林阿奇斜过去一眼,丫鬟的远亲都能打听出来,啧啧。
姜风:喂!你那什么眼神呀?
“至于这乡长嘛——”官职太小,他没注意。眼神望向钟九,钟九抱拳道:“乡长大人名易伯,是当地人。”
当地人自是最了解当地人的秉性,他将乡镇封锁,的确是明智之举。
三人再三谢过钟九,姜风还赏了他几两银子安置家当,毕竟这茶水真的太难喝了……
钟九再三谢过,送别了贵人,跑去田庄里回老夫人的话。
钟九行了礼,郑老夫人正在礼佛,缓缓睁开眼:“他们都信了?”
钟九躬身:“小人都是按照老夫人的指引说的,绝无错漏。”
郑老夫人面上闪过一丝阴鸷,只是一瞬,那抹神色又被淡然取代,钟九揉揉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哼——”老人发出一声不耐,“毁我家人,害我到这步境地,还真以为我能待他们如初?早知是姜风那小子来,就不该放他回去。”
钟九一惊,忙道:“老夫人不可,姜风那小子可比他哥哥要鬼机灵,还有那个男扮女装的丫头,方才我说话有好几次差点被她诓进去,还是连连提到三姑娘才没有让他们起疑心。”
郑老夫人对这两人没什么兴趣:“不过是跳脚蝼蚁,那个白衣人,可打听到是什么身份了?”
钟九抱拳:“小人无能,还没有。”
老人一拍佛珠,沉重厚实的佛珠瞬间摊在桌上,惊起屋外鸟儿成群飞散。
“郑酌这个无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亏得她装了那么久的病才引起姜风来探望。
这笔账,她定是要讨回来的!
钟九急忙道:“老夫人,您莫要急,大人他,额,大爷他定然能够为大公子报仇的。”
“报仇?”老人面上闪过不屑,“他倒是贯会明哲保身的,怎可能报仇?”
钟九讨好的笑:“这不是还有您吗?”
老人眼中的阴冷总算松懈几分:“何时了?”
“已是未时了。”
算算时间,他倒的茶水也该起作用了。
“老夫人。”钟九凑上去小声道,“按照如此编排,他们定是要去兰州府青林乡探望三姑娘的。”
老人一笑:“你可看好她了?”
“小人办事自是妥帖的。”
“那便好,既然他们要去就让他们去吧。”
钟九抱拳退下:“是。”
去倒是能去,只盼让他们来个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