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呐,总要有些敬畏,总要有些眼色。不然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别人断了四肢,丢向远方,在天上飞一会儿。
净业将那人废了以后,离开了圣贤书院。他想上街走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脑海里只有花烟,其他的,都被净业打翻在地,散乱无章。
长街如旧,繁华如新,过往百姓,喜怒哀乐,各有表现。不过有的人在假装,他带上了面具,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的难过。而有的人是真情,只是无意间的一眼,你便能猜出他为何会如此,经历了什么。
可净业不一样,原本清澈的眼眸,此时毫无神采,行动完全自发,不由内心来控制,看不出是怎么了,面无表情。
走了不知有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净业穿了大半个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避开了一些熟悉的地方。
终于,净业停在了一处酒家。
进门随意落座,净业大声喊道:“小二,上五坛最烈的酒!”
“好嘞,客官,您先坐!”一旁刚上完烈酒小菜的店小二,笑脸回应道净业。
净业右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安静的看着面前的桌子,没多久,小二抱着两坛烈酒来到净业面前,平稳放下。
拿掉红布酒封,净业没有用碗,站起身子,直接提起酒坛,脚踩木凳,仰头灌下坛中酒。
烈酒入喉,本应烧心灼胃,但净业却是生生的灌尽一坛烈酒。
“砰!”
坛子放在桌上,发出声响,周围有人看向净业,窃窃私语。
又抱来两坛烈酒的店小二,看见桌上已经空了一坛,张大嘴巴看着净业。
“小二,你家这酒,不够烈!”净业瞧见店小二吃惊的看着自己,摇了摇头,对他们家的酒,很不满意,饮尽一坛不知何味,更别提火烈之意。
“真是抱歉啊,客官,看你这般年轻,没成想喝酒竟然如此厉害!小店不大,这酒也只能到这种程度。”小二尴尬的笑了笑,向净业解释道。他们店面不大,平日饮酒的都是普通人家,务农的,还有一些做体力活的,酒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不错。
“罢了,还有一坛取来。”净业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店小二把剩下的一坛抱来。
待最后一坛烈酒上桌,净业又是提起一坛豪迈饮尽。如此往复,除过第一次,一共四次。
净业一口气饮尽五坛烈酒,随意留下几两白银,大步离开酒家。
店小二看着桌上的碎银,愣了一会儿,赶紧收好,而一旁也有几道目光方才不停地盯着净业。
饮了一顿烈酒,净业走在街上。对于净业来说,喝那些酒就像是喝了些水,刚进入体内便被分解消融,毫无作用。
长安城的头顶已经换了颜色,街上的百姓也开始准备回家。
净业仍然乱走着,哪里都去,他想让自己能缓解一些心绪,可自己却越想越烦躁。无意间看着街上的百姓,有人成双成对,净业忽然羡慕了起来。
“若是我没有修炼,也像普通人一样,会不会过得很幸福?”净业心里突然这么问自己,他开始怀疑修炼的意义在哪里。
当净业走到一处偏僻的小道时,周围已无人影。
“别动,识相的跟我们走!”
一把还算不错的匕首忽然抵在净业的脖子,耳边同时响起男人粗哑的声音。
净业眼神变化,淡漠道:“好。”
说着,净业被身后几人带到了一处深巷。只不过,一阵风吹过的功夫,净业便从巷口走了出来,虽然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周身多了些腥臭味。
小道正行,净业身旁的一阵空间扭动,九圣贤出现在净业面前。
看着九圣贤,净业还是拱手行礼,轻声道:“师父。”
“徒儿,你还好吗?”九圣贤略有担忧的问道。
净业闻言,低眉不作答。
“唉,为师知道你心里难过,只是,你不能就此沉寂,随为师去个地方吧。”九圣贤轻叹一声,见净业点了点头,向一处走去。
净业一言不发,静静地跟着九圣贤。
不知过了多久,见九圣贤停下脚步,净业这才抬头看去,是一处小桥,桥下河水涛涛。
他们师徒二人就站在桥边,看着城内河水,倒映天上圆月。
“徒儿,尽人事,听天命。对于这件事,不要过于执着。”九圣贤望着流动的水面,忽然轻声道。
“师父,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救不了她,那神君续命术竟然是假的,我被骗了,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净业突然握紧拳头,面容微微扭曲,声音悲愤。
“徒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生死人,肉白骨,这本身就是逆天之事。虽然我们可以修炼,可以用运用天地灵力,搬山填海亦非不可能之事。但如果要超脱生死,那便有违天理,是苍穹法则所不容。”九圣贤安慰着心绪激动的净业,作为师父,谁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徒弟变成这副模样。为师者,亦为父也,又可况他呢?
“师父,你知道。徒儿离开寺院,经过那些事情来到你身边,包括现在做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杀人凶手,找到她的身体,然后救活她。可现在呢,明珠碎了,死气也没了,所有的东西又回到了我的体内。何森也还活着,那幕后之人,我连是谁都不知道,我真是个废物!”净业说着,气火涌上心头,伸手狠狠的甩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自责道。
“净业!”
九圣贤回头沉声喝道,随手一挥,一道气息轰在净业身上,将他击飞,落入河中。九圣贤一步迈出,站在水面,看着浮在水中的净业,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净业,你给为师记住,那丫头做的一切,从一开始都是为了你,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你,只是命运不公,让她提前做出决定。可你不要忘了,你不是一般人,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你若是一直这样,那宁丫头怎么办,花满楼的小丫头怎么办?为师的颜面,净海大师的颜面,你都不顾了吗?她让你好好对待宁丫头,让你好好照顾你自己,让你成为她的眼睛,替她欣赏人间美景,你就是这样答应她的?”一番生气的说教,让河水中的净业冷静了很多,但净业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他遭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九圣贤也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起不到太多的作用,但他必须要给净业说这些话,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的活下去,这才是对逝者的尊重。
“徒儿,为师不妨告诉你,其实还有一种方法,或许可以救她。”水声哗哗,伴随叹息一声,九圣贤回到岸上,长声道。
“是什么?师父,快告诉徒儿,师父!”净业一听这话,眼中瞬间恢复了神采,连忙从水中飞出来,跪在九圣贤身前,急忙道。
“起来!看看你那熊样!这世间生灵万千,奇特之事并非没有。修炼界中,有那么个别人,他们或许可以救回你的花烟。”九圣贤看着现在的净业,一身湿漉,毫无骨气,自己真想给他来一巴掌。
“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净业听到九圣贤怒喝道,一把站起身子,待他说完又接着问道。
“其实说他们是人,也并不准确。那些人的修为已经突破到最高境界,对于天地法则,或许可以逾越,但并也不绝对。”九圣贤望向天边的某一个方向,悠悠说道。
净业听完,又低下了头。先不说有没有那种人存在,就算有,自己能找到吗,就算找到了,他们会帮助自己吗,复活一个人,需要的代价,谁也不知道。但,若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呢,怎么办?一轮自我否定,将那听上去就遥不可及的一线生机,变得更加渺茫。
“师父…”净业轻声叫道。
“徒儿,为师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你真的要清楚,你还有需要保护的人,而保护是需要实力的,花烟为什么会死,说到底,实力的问题!而对于你要救花烟,希望虽然很小,甚至几乎没有,但就算再怎么遥不可及,你总要去试一试,别人靠不住,那便自己努力修炼,待你登峰造极,亲自去尝试。而且,花烟也说了,她就是要让你踏足巅峰才来到你的身边,不是吗?”九圣贤又一挥手,一阵温热将净业包裹,散去了湿冷,温暖着净业的身体。
“烟烟…”
抬头看着夜空中,被众星辰围绕的圆月。一张绝美的笑颜浮现在月上,她似乎再对自己说,“阿业,我一直都在啊,你又不听话了。”
净业呢喃一声,眼泪流下。
“是啊,她说了那么多话,做了那么多事,不就是希望我能够好好的,为了我,她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我真是太蠢了!”
净业忽然明白了,心中的堵塞渐渐畅通。他现在不应该消沉,因为何森还活着,幕后之人也活着,他要杀了他们。而且,宁清欢和笑儿也在等着他,他更不能如此下去。
越发清理脑海,净业开始收拾杂乱的心绪,将内心的东西一件件的摆放整齐。
九圣贤安静的站在净业的身旁,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徒儿正在自我愈合,很是欣慰。
良久,净业回头向九圣贤拱手躬身道:“师父,对不起,是徒儿错了!”
“乖徒儿,苍天不负有心人,轮回尽头终再见!为师相信你!”九圣贤来到净业身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升道。
净业站直身子,仰头再望明月,心声道:“烟烟,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在月上,在我心。虽然你我之间遥不可及,但我会努力,此生若不能再见,那便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