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也有想过:为什么他对付张纯的“上策”,明明跟司马懿对付公孙渊时的一模一样,张纯却没有中计呢?难道是张纯的智力值比公孙渊高吗?
后来他琢磨了半天,终于得到了一个自圆其说的解释:或许是因为公孙渊的退路比张纯更多,也就更犹豫不决吧。
后世魏灭燕的时候,燕名义上只是藩国,从未表达过要推翻魏的谋反之意,最多只有割据之心,公孙渊随时还是有机会投降的。投了无非丧失权力,但好歹能保住性命,所以公孙渊在决策时经常摇摆。
而二张政权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张举是称帝了的,还明确喊出要代汉取天下的口号。所以汉朝在剿灭二张时,其他胁从的胡人部落都有可能赦免反正,唯有二张是必死无疑的。
连刘虞开出的悬红赏格,都是明言买二张首级,这点条件不容讨价还价。
所以,张纯死前疯狂一把、跟汉朝干到底的决心,多多少少弥补了智力值的不足。一个人只要更坚定,那么他被各种离间类计策骗的概率也就大大降低了。
此天亡上策,非智之罪也。
幸好,求上而得中,李素的步步为营逐次三计,终究有一款适合张纯。
……
六月十四日,刘备与张豪、鲜于奴在辽隧这边相持了二十多天后,终于到了周泰队第四次往襄平偷家前线运粮的日子。
张豪在观察了三次之后,终于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看穿了汉军的真实部署,忍不住要出动劫粮了。
没办法,从营帐、灶头、炊烟、运粮频率和规模、辽隧襄平两地的信使斥候往来难度……等等至少五个方面的证据来看,都已经足以证明,偷家是汉军的主攻方向。
证据这么充分,还有什么好等的?
这要还不是真的,奥斯卡影帝也没这个演技啊!
而且观察了这么多次,张豪也摸清汉军粮队的行军速度了——从辽隧到襄平,总共两百里,周泰的运粮队往返一趟平均耗时八天,也就是每天走五十里。
偶尔有快一天或者慢一天,回程的时候空车也可能走快一点,显然是汉军也不希望被彻底摸清规律,所以在条件允许范围内多制造一点变量。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张豪在这个过程中,也摸清了一个最容易下手的点:那就是周泰运粮队从辽隧大营出发后走了一整天、第一晚露宿休息的点。
如今是农历六月天了,北方的天气也是非常炎热的,大军行军晚上经常可以露宿,或者稍微遮点轻薄简易的帐篷,连临时营地防御都不用怎么做,稍微砍点儿木头临时扎几个桩子篱笆围一下就好了。
也就是考虑到这条路走了好几趟了,周泰才每次添补一点,把临时营地搞得稍微有模有样。每次走时木架子都留下,只把帐篷布扯走,下次回来还在这儿宿营。
整个运粮路线上,大约会有三处这样过夜歇脚的地方。
这三个点里,第一夜的这个点,是最适合二张叛军夜袭劫营劫粮的!
“再远的话,我们要离开辽隧要塞至少上百里奔袭,这样我军也会在接战前就消耗太多体力,而且出击越远,撞到已经去襄平的汉军主力危险就越大,万一刚要跟周泰交战时,被赵云的汉军骑兵主力撞上,赵、周夹攻我们,胜负就难料了。
所以,就盯着周泰东进第一夜的营地,专打这一个点,敌人有援军的可能性最低,望鲜于将军千万记住这一点,祝你马到成功!”
这番话,就是鲜于奴出击之前,张豪谆谆嘱咐教给他的注意事项。
鲜于奴虽然地位不在张豪之下,但他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对于自己身为鲜卑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智力值肯定是比汉人将领低的,这种计谋层面的注意事项,听汉将的就行了。
所以,六月十五日凌晨,也就是周泰运粮队出发后第一晚宿营的后半夜,鲜于奴就带着八千兵马、步骑兵各四千,悄咪咪摸到了辽隧以东五十里的辽河北岸。
为了这一战,鲜于奴手下的兵还特地白天睡觉倒了一下时差,前一天睡了一整个下午,傍晚才起床吃饭、然后夜行军赶五十里路来到这儿。
在对面的辽河南岸,周泰运粮队的临时宿营地已经在望了,那儿有两千运粮的士兵和民夫,还有几百辆大型的牛车。
八千兵力打两千人,还是偷袭劫营烧粮,肯定是可以速胜的!周泰都撑不到报警等辽隧方向的关羽或是襄平方向的张、赵来救援。
要不然,张豪也不会豪赌到把辽隧要塞半数以上的兵力拿来劫营,他图的就是速战速决。
“将军,三更三点了,要进攻么?”鲜于奴旁边的亲随看了看月亮和星星,焦急地问。
鲜于奴摇摇头:“不急,等四更天,四更天是汉人最困睡得最死的时候,而且我们这次一共带了八千人,汉人步卒占了至少一半,哪怕是我们鲜卑勇士,也不是个个都晚上看得清。还不如等到四更,打着打着就有晨光了,这样我军人多,汉军人少,才不会自相践踏。”
大军劫营必须考虑黑暗中自相践踏的问题。
如果是“甘宁百骑劫曹营”那种骚扰,当然是无所谓的,因为你遇到的走路的都是敌人,敌军比友军多几百倍,怎么乱杀都不会误伤自己人。
而鲜于奴的兵力比汉军多数倍,他要的是全歼,而不是偷一把就走,那就必须考虑大规模速战速决的视野问题了。
他就让部队在辽河北岸又远远歇息了小半个时辰,看时机差不多了,才命令总攻。
“闶阆~”一些嘈杂声响起,几处周泰宿营地的篱笆木桩被扒开、拔出、推倒,随后终于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七八千叛军潮水一样冲杀了进来。
不过,预料之中的慌乱并没有出现,汉军似乎很镇定,最初涌入的那波叛军先锋,当头就被“噗嗤~噗嗤~”的弓弩射翻了一大堆。
“嗯?汉军居然有准备?不管了,堆都堆死他们,区区周泰无名下将,受死吧!”鲜于奴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发。
……
早在叛军入营之前,作为一名当晚执夜的屯长,太史慈就已经在营中仅有的那座哨楼上,发现了不对劲。
也多亏军师屡次关照他:运粮队离开辽隧大营后的第一夜宿营,是最危险的,因为那里是敌军最容易劫到的势力范围。
所以,连续四次运粮,到了这一站时,太史慈都非常小心,由他轮后半夜这一班勤,宁可明天白天在粮车上睡大觉补觉。
换个其他身份地位高些的,或许连续几次没出事,就懈怠了。
但太史慈没有懈怠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