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赵崇原怒意勃发,指着他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最后一句倒是说对了,邪不压正,本公主倒要看看,跳梁小丑怎么抵得过我韶明王府的浩然正气!”
李有仁被他这么骂了一通,倒也不生气,他懒得跟这群小子们斗气,只是看向韶明王,问道:“王爷,您不表个态?”
眼见得他将矛头直指自己,韶明王反问道:“那不知,李大人想让本王怎么表态?”
李有仁轻笑一声,道:“这,怎么能问下官呢?毕竟,下官虽是来主持公道的,可也到底位卑言轻——眼下,公主与国师不是都在么?虽说他们都是您的晚辈,可到底是皇室的人。”
君为重,臣为轻。
即便韶明王是皇帝的亲叔叔,可眼下赵凰歌代表的是皇帝,真到了律法上,韶明王也不得不低头。
自然,这不过是明面上罢了。
眼见得祸水东引,赵凰歌却依旧不发一言,脸上的纠结与小心翼翼,倒是显露无疑。
反倒是萧景辰这时候先开了口:“贫僧出家人,不问俗事,公主年幼。”
他一句话将两个人都撇清楚,李有仁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便听得韶明王已然朗声道:“那本王今日,便指天盟誓——”
韶明王说到这儿,顿了顿,看向赵凰歌他们道:“本王绝无半点对不起百姓之处,更无半点对不住列祖列宗的行为,若有假话,天地不容。”
这话可谓是毒誓,赵凰歌顿时站起身来,宽抚他道:“皇叔,本宫相信清者自清,您不必如此。”
韶明王沉着道:“本王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
他又看向李有仁,道:“李大人想听的,不就是这些话么?”
闻言,李有仁顿时便笑着打哈哈:“这话是怎么说的,下官可从未这么想过,王爷,下官只是想替百姓们寻一个公道罢了。毕竟,他们可都是我北越的百姓,您说对吧?”
这人笑里藏刀,韶明王瞧着他,淡淡道:“李大人说的不错,卢家既然指认本王残害百姓,这罪名,本王自然要替自己洗刷冤屈的。你如今既然来了城中,倒是刚好,不如一同随本王回府如何?一则可以提本王洗刷冤屈,二则么,总兵府副指挥使季卓身亡,凶手不知所踪,本王一日为韶明王府,便少不得要替他主持公道,他是你们的人,李大人正好可以在此看着,两桩案子一同查。”
韶明王神情冷淡的留人,这话说的不像是要留客,倒像是要杀人似的。
偏生这目光里,李有仁不闪不避,只道:“如此,下官便叨扰了。”
……
卢家人因着没证据,这一出府衙公堂上的指认,反倒是成了笑话似的。
韶明王发誓赌咒,那卢耀一心辩驳,只说他谎话连篇,可最终都以一句没有证据被摁了下来。
韶明王当着众人的面,将卢家之人再次扔回了监牢里,且又多了一句吩咐:“将他们分开,省的串口供。”
说这话的时候,他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李有仁,却见对方神情平淡,先前的怒气,倒像是无影无踪了。
萧景辰始终做壁上观,仅有的一次开口,也不过是将自己跟赵凰歌摘了出来。
这会儿见事情暂且了结,便先道:“既是这厢无事,贫僧便与公主先告辞了。”
眼见得他要走,韶明王顿时一改冷脸,宽和的笑着问道:“不知国师现下要往哪里去?永韶城中好玩的甚多,不如让崇原带你去吧?”
闻言,萧景辰摆手婉拒,只道:“贫僧与公主随意转转,王爷不必管我二人。”
韶明王笑道:“这怎么行?你们是贵客,再者现下城中乱,万一出事儿,本王可担当不起。”
见他坚持,萧景辰倒是没有多言,道了谢之后,又见韶明王吩咐了侍卫们跟随保护。
赵崇原先前站在边上等着,直到韶明王说完话,这才领着一行人出去了。
韶明王含笑看着人去了,这才看向李有仁:“李大人,请吧?”
李有仁看了看他,心中暗自骂了一句老狐狸,面上则是笑的从容:“王爷先请。”
先前的硝烟像是消弭殆尽,留下的唯有客套的笑。
石子扔到了水里,湖面不过泛起了点波澜,便又再次归于平静。
然而那石子里面,究竟是实心的,还是随时会炸裂的火药,便不得而知了。
……
有赵崇原在身边跟着,萧景辰与赵凰歌不过随意在街上转了转。
不得不说,赵崇原实在是个合格的向导,且十分会察言观色,赵凰歌不过随意看一眼某处,他便能精准的说出来典故与由来,若是抛开其他,单看他所表露出来的,这人倒很是有趣且值得相交。
只是,赵凰歌瞧着眼前人,总有一种莫名的不舒服。
他在某些方面,与唐无忧是有点相似的。
但也只是有点。
唐无忧是内在,而他却是浮于表面。
她才想着,便听得赵崇原温和的笑道:“临近中午了,不知二位是想在外面用膳,还是回府吃?”
有他在身边做向导,赵凰歌倒是觉得四下也并无可看之处,因笑道:“皇叔说外面乱,不如便回去吧。”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萧景辰,问道:“国师意下如何?”
萧景辰对她的话,向来没什么意见:“全凭公主安排。”
于是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不想回去的倒是巧了。
还未到秀苑,下人们便迎了上来,道是王爷预备了酒席,请公主与国师一同前往。
赵凰歌暗中勾了下萧景辰的袖子,与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旋即道:“那本宫先回去换衣服。”
得了这话,赵崇原当下笑着应了,目送着他们二人进了秀苑,这才转身去了韶明王的书房。
赵凰歌一路走得慢,进门后脸上笑意消失殆尽,眼见得萧景辰随之进来,以气声问道:“信上说了什么?”
方才她与萧景辰一路闲游,实则是为了接信。
宿罗着人在府衙门口留了暗号,他们顺着游玩过去,那密信便塞到了萧景辰的手中。
萧景辰将已经拆开的信件递给了她,赵凰歌看了之后,脸上的凝重消失了些许,旋即轻声道:“他倒是机敏的很。”
去府衙之前,韶明王便布置了人手,当时宿罗带着人暗中盯着,查探对方的异动。
不想,怀疑倒是成了真。
韶明王派的人去了城外,宿罗带着人跟上,临行前给他们留了信,要他们见机行事。
赵凰歌看完之后,随手将纸条扔到了炭盆里,眼见得那一处红火燃起,瞬间便成了灰烬。
见她神情若有所思,萧景辰当先安抚她道:“公主不必担忧,宿罗眼下是友非敌,今日之事,也是靠得住的。”
他说话刻板的很,然而那话里的关切却是显露无疑。
赵凰歌抬眼看他,却是骤然笑了起来:“本宫知道,便是不信他,我也信国师你。”
后面那话,让萧景辰下意识滚了滚喉结,却是问道:“信我?”
赵凰歌却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你的判断。”
旖旎顿消。
萧景辰骤然没了声。
赵凰歌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弯唇改了话题:“老狐狸等着咱们过去吃饭呢,国师容我换个衣服,同去啊?”
这话题转移的太快,萧景辰有那么一瞬,有些不愿意理会她了。
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无奈的点头,道:“公主这是看热闹心切,倒不怕事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