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微微皱眉。
宋郁华摇摇头:“没事,去吧。”
转头一看,儿子也还眼泪汪汪地盯着她。
宋郁华叹了口气,补了一句:“箱子大,你也去帮忙吧。”
两句话的功夫,一大一小防备的气势立刻回收,又同步冷眼扫过对面夫妻,再熟门熟路地走进屋子,精准打开一个房间。
无论是亲近的程度还是无形中的默契,仿佛对面三个才是紧密联系的一家人。
看宋郁华丝毫不慌的架势,叶锦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不安道:“启东,她不会真有证据吧?”
陈启东阴着脸,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发一言。
很快,秦渊抬着箱子从房里出来。
宋信冬乖乖跟在后面。
出了门,秦渊放下箱子,宋信冬乖乖挨到宋郁华身后,就着她的肩膀擦了擦眼睛。
小声道:“……你放心,我已经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难过,我也不在意。”
宋郁华伸手摸了摸他脑袋,柔声道:“……好。”
说不在意,箱子一打开,所有人连带宋信冬眼神都忍不住往里瞥。
木制箱子,一分为二是两摞高高叠起的纸。
因为经历的年岁久远,边缘处微微发黄,透着一股粗糙感。
宋郁华半蹲下身,取出左边一摞,抬眼冷冷看向对面的男人。
扑面而来的灰尘让这对夫妻脸色都变了变,叶锦丽早就捂住了鼻子,嫌弃又不安地望过来。
可陈启东却突然瞥到什么,瞬间瞪大了眼!
“你!你还留着这些!”
“你住口!你不许拿出来!”
陈启东白着脸立刻就要上前,直接被一帮村民给反手扣住。
宋郁华半分眼神都没给,拿出最上面八张。
淡淡道:“这些,是你大学四年来申请的所有贫困金证明。”
她嘲讽一笑:“明明是从最淳朴的山区出来的大学生,偏偏好高骛远心思深沉想着一步登天,茫茫人海里,挑中了我这么一个猎物下手。”
话落,陈启东脸色又一秒涨红:“你闭嘴!”
十六年过去,这些被他视作耻辱的过往早就掩盖得一干二净,可宋郁华居然还保留着这些东西!
宋郁华拿出一沓,继续道:“这些,是你为了接近我故意去报的课程班记录和发票。”
“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成年人,却花了大价钱在这些所谓的培训课程上。事实证明,礼仪,修养,都可以潜心伪装和修炼。”
而当年原身知道时,却被恋爱冲昏头脑,一心以为这是他上进的证明!
第三沓。
“这些是画展初办时期,你为了标榜你是怎样一个有骨气的形象,一张一张在我面前写下的借款合同。”
后来随着两人顺利结婚,这些借款自然不了了之。
而无论是当年的贫困金申请证明,还是自证的借款合同,都被原身当作纪念保存了下来!
宋郁华抬眼,嘲讽地看向面前惨白与涨红之间来回转换的脸。
“证据?”
“我确实没有你哄骗我写下资产转移的证据,可不巧,你是怎样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贫困生,一步步算计到今天这个你引以为傲局,所有的抽丝剥茧的见证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而你最羞耻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弱点不就是这些吗!”
宋郁华冷冷一笑:“你以为只有你会攻心?!”
淡然镇定的一番话一落,就连几个记者也震惊得说不出话。
所有人目光都投在这些四散的记录中。
这不是证据,却又是最直观的证据。
村民们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人。
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顿时从四面八方穿过来。
“真不要脸!”
“岂止不要脸,丧了良心了!”
陈启东大口大口喘着气,羞耻得仿佛被扒了一层皮。
叶锦丽就是再无脑也明白局面不对盘了。
她眼神一闪:“宋郁华!别忘了你儿子嫉妒我儿子有展出资格,把我儿子推下了水!我要是去告你,你儿子也完蛋了!“
宋郁华不慌不忙,笑了声。
抬头,箱子边上,哭包儿子眼眶又顺利通红,正牢牢攥住秦渊的一片衣角不肯松。
和村民们不同,这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始终盯着箱子里另一半高高叠起的纸张。
看她望过来,宋信冬红着眼睛,努力掩下喉咙里的酸涩,颤着手指向这另一半,艰难出声:
“……这……这些是什么………”
高高叠起的一堆,全是宋信冬这些年里取得成绩的画作,都被原身收集了起来,和陈启东的这一堆放在了一起。
宋郁华逐渐收起面上所有的嘲讽,淡淡的温柔一点一点从眼神里传递。
………对于原身来说,这一整个大箱子,一半是她对陈启东这个渣男还残存的余情和诡异的纪念。
一半是她寄托在儿子身上偏执的虚荣。
但对于宋郁华来说,一半正好是反击渣男的证据,而另一半………
…………
她抬眼,看着宋信冬怔愣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最上面一副涂鸦。
涂鸦简单,只有几片浓烈的色彩。
她一脸平静,回忆着开口:“………这是十五年前吧。”
“你一岁时,随手抹出来的一副画……当时你的手还握不住画笔,拿着颜料直接就往纸上涂。”
“那时候,我跟你外公已经闹翻了,但还是忍不住拍了照片寄到国外。”
她淡淡道:“家里的长辈都说你有天赋,只是一个月后我就正式跟他离婚了,他不再让我见你,可好在我拿走了这幅画。”
宋信冬怔怔地看着她,不知不觉眼泪哗的流了下来。
第一张画……她居然还藏着他的第一张画………
可不仅仅是第一张画。
宋郁华继续拿起一张老旧的画:“……这是你五岁时候画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幼儿园里举办绘画赛,你拿了一等奖,被奖励贴到宣传栏上………半个月后胶水脱落,被我捡走了。”
这张之后是一张照片。
“……这是你十岁,第一次参加市里大型的国画赛,拿了名次,也得了小天才的称号。”
“但这回我拿不到你的画了,就拍了一张照片洗出来。”
………
宋信冬松开攥着秦渊衣角的手,不自觉地蹲下来,愣愣地翻着下面无数张清晰的照片。
眼泪一滴一滴落到这些照片上。
宋郁华轻轻拍了怕他垂下来的脑袋:“……后来的无数次比赛,你都取得了让我骄傲的成绩,每一张我都拍得清清楚楚,洗得平平整整。”
“这些年我见不到你,可我有你每一张赢得万千夸赞的画。”
“……我无条件信任你不会因为嫉妒推陈星下水,不仅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更因为我见证了你这些年来的天赋和努力。”
…………
这另一半,在她这里是宋信冬天赋和才华的证据。
也是她代替原身,在这孩子空缺的十六年里,给出的从未中断过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