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什么?”周卫问道。
苏辰欲言又止,“你要是有空来找我吧,这话在电话里不好说。”
“好,我现在就去找你。”
……
周韬回到屋里,就看到姚先生坐在客厅里吞云吐雾,在她的印象里姚先生可从来很少抽烟。
今儿这是?
“回来了?”姚先生抬起头,神情有些颓废。
周韬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给我做点我爱吃的菜吧。”姚先生尽管嘴上说没事儿,但看得出来也只是努力装出来的。
周韬想了想,还是先去准备做饭,一会儿再问问怎么回事。
她这边忙着做饭,周卫已经找到苏辰。
“说吧,你这么突然大方,我不得不怀疑你人跟媳妇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周卫笑眯眯道,“按照你的尿性,你绝对会把对方给弄死。”
苏辰笑了笑:“我可是有原则的人,怎么会随便将对方弄死?”
“那你给说道说道,我完全看不懂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弟鲁钝,求大师给指点指点。”周卫满脸诚恳的样。
苏辰给他倒了杯茶,道:“我怀疑是有人在试探我的反应。”
“试探?”周卫瞬间迷糊,“怎么说?”
“你知道天津的禹作勄和吉林沈太富吧?”苏辰问道。
周卫点头,“知道。”
此两人可以说是进入90年代以后的风云人物之二。
禹作勄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里,绝对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他领导的大丘庄由一个华北盐碱地上的讨饭村变成全国最富有的村庄。
就连《纽约时报》都报道说:“大丘庄实际上就是一家大公司,这个村有4400人,却有16辆奔驰轿车和100多辆进口的豪华小轿车……大丘庄的工业产值据称达到了40亿元人民币。”
这个村庄成为中国民间经济迅猛成长的一个标志,所有来这里参观的人们都会惊叹于它的整洁与富有。
小小的村庄由一排排红砖灰瓦的平房构成,柏油马路交织其间。
路修得极好,路边立着只有大城市里才有的那种华灯。
而在村子中心还有16栋造型别致的别墅,其外形模样跟钓鱼台国宾馆很相似。
禹作勄就住在别墅群中最显眼的那一栋,他每天盘腿坐在大炕上,等待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的“朝拜”。
他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土皇帝,公然对抗国家。
4月份的时候,他被捕了。
等待他的将是二十年的牢狱之灾。
在刚刚过去的4月份,中国企业界发生两起强烈地震。
除了禹作勄外,还有一个是此时国内如日中天的高科技企业家沈太富。
沈太富可以说是一则颇具荒诞色彩的商业传奇。
玩集资游戏。
不但圈的钱越来越多,还在人际公关上大下功夫,先后聘请160多名曾经担任过司局长的老同志担任公司的高级顾问,由此构筑起一个强大的官商关系网。
3月份,引起朱院长的警觉,被强制叫停。
沈太富遭遇当头棒喝。
但此时的他已经在狂热和膨胀中失去对局势的清醒认识,自以为有高层人士、上百位老干部以及10万集资民众的“撑腰”,已经具备与国家机器博弈的能力。
他的应对之策与大丘庄的禹作勄如出一辙。
等待这位的将是被执行枪决。
周卫眉头一蹙:“你认为是有人在试探你?”
“谁又能知道呢?”苏辰笑着道,“正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试探,所以我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我不想变成第二个禹作勄和沈太富。
你该不会以为我一定要把他们这些人全部撸到底吧?要弄死他们容易,但我就变成了一个恃才傲物,容不得批评的人。”
周卫认真琢磨一会儿,才一拍大腿:“所以这事儿你办得体面,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没想到这么久没见,您这觉悟都上了一境界。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真弄死那几人倒是简单,但那就会给人一种拿地位、拿财富来显摆的感觉。
你这一招不但给报社上了一课,还给他们发去锦旗,彰显你的胸怀,让一场舆论雷声大雨点小的平息。
面子也有,里子也有,牛逼啊苏爷,看来我还得跟你学习。”
苏辰并不是看在周韬的面儿上放过这些人,除了他担心别人会把他当做第二个禹作勄和沈太富外,他也担心东方广场的项目被人挖起。
送锦旗就能平息吗?
未必。
但如果他真的将这些人一撸到底,绝对会引起媒体的围攻,到时候肯定芝麻大的事情都要挖出来。
尤其是周凯旋现在正大肆挥舞钞能力之际,更容不得出半点的篓子。
如果陈王二人下台,他那个项目也将会夭折。
一家报纸不可怕,可怕的是所有官家的报纸联合起来。
虽说人不狠站不稳,但有时候做得太狠,别人对他的猜忌就越深。
此事牵动的人员很多,让他的关系网也浮出水面,这让他很不安。
在理和利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是要理也要利,要面子也要里子。
所以,这种明的暗的都要,就必然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高高举起是摆出拳头,是明的,是让人看的,轻轻放下是不能让人看的,是暗的,是给自己留着用的。
分寸的拿捏如何恰到好处是一门艺术。
更何况,他不习惯走一步看一步。
周卫接着道:“但往深了想,你这事儿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箭三雕啊,第一箭表示自己不接受虚假抹黑,但愿意接受大众的舆论。
第二箭,送锦旗和奖金,显得你格局大,做人做事都忒体面。
第三箭,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人媳妇儿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但这样一来,人拿你和她老公相比较,马上就能看出来你这个人有格局,有思维。
有道是:坐拥云起处,心容大江流,苏爷,容小弟跟你说一声佩服。”
“佩服个毛,走,吃饭去。”苏辰站起身。
两人开车去外面找个餐馆对付一餐,然后就各回各家。
回到家里,周卫偶然把这个事情跟老爷子说了一下。
老爷子沉默了下,才开口:“你这个同学是只小狐狸,虽然这玩得让人看不懂,但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爸,您给说道说道,我感觉我和他差了好几个境界,但丫的藏着掖着,老是让人去猜。”周卫搬过来一张凳子坐在老爷子的旁边。
周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我问你,如果他真的要把那几个人送去局子,能送去吗?”
“能吧。”周卫也不太确定。
“那他要借谁的手将这些人送去局子?以什么罪名?”周老爷子又道,“告诽谤还是其他的罪名?”
“肯定是诽谤罪啊。”周卫毫不犹豫地回答。
周老爷子点头,“如果是以诽谤罪告他们,就意味着要陷入一个长期的取证调查,这么大的公司,要多长时间才能取证结束?
而且事情一大,那么民众的关注越高,也就意味着要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和时间,而且肯定会找到一些未披露的事情。
如此下去,或许可以以诽谤罪将那几人送到局子里去,但浪费的时间也更多。”
“那要是让报社的人自己处理呢?”周卫又问道。
周老爷子摇摇头,“让报社的人自己处理?这又回到原点,将这几个人开除?还是将这几个人送到监狱去?
不管是送到监狱还是开除,这几个人绝对都和你的老同学结下梁子,而且别人还会觉得你同学只手遮天,可以影响到一家官方报纸。
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也不能接受的,尤其是金銮殿,现在看来,你不从政也是对的。”
“爸,您就是变相说我傻呗。”周卫给老爷子递了支烟,道:“那他为什么不等报社登报道歉,或者是上门求情?”
“求情?”周老爷子点上烟,深吸一口,才慢悠悠道:“要是等人上门求情,那就落了下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