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马蹄声。”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如何辨别马蹄声的不同,不过对我来说已经够出神入化的了。
那马蹄声在洞口处停住,我隐约听到其中一人说,“这里有足迹!”
听了这个声音,何清然猛地坐起身,眸子微眯,锋利的目光射向洞口,浑身瞬间紧绷得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令我忍不住屏息凝神,何清然将我一把拉起,疾步走到溪水边那块岩石后,岩石不大,却能刚好挡住我瘦小的身体,何清然命我藏好,他刚转身离去,洞外之人便已闯了进来!
“何将军!”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恭敬,带着点畏惧。
“老余,本将军敬你是军中老兵,做人勤恳,待人和气,也曾立下过汗马功劳,在营中声望甚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没想到今日竟做起了叛国奸臣!”何清然的声音虽平静,却依然能听出深藏的愤怒,欲拔地而起。
“何将军,我虽对不住营中兄弟,却不是叛国奸臣,若我今日没有帮玄月人,便真成了叛国奸臣了!”老者的声音中虽透着些许愧意,口吻却坚定。
“你是玄月国的人?”何清然声音转冷,冰眸冻结。
“是的,何将军!”老者声线平静,似乎大义凛然,“现在营地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何将军还是乖乖投降,免得刀剑无眼,受不必要的皮肉之伤……”
“哈哈……”何清然突然纵声大笑,笑声发自丹田,气势磅礴,似乎能瞬间震碎了这小小的山洞,那气势仿佛是在辽阔的沙场上,正面对着千军万马的大无畏,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似是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盔甲,耀眼夺目,所有执剑的黑衣男子都忍不住畏惧地退开半步,“你们当真以为营地已经被你们控制了?别异想天开了,这不过是为你们精心设的局!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何清然气吞山河,蓄势待发,厉声指出,“该投降的是你们!”
那堆人一听,脸色顿变,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似乎起了几分疑心,立场有些动摇了,手中端着的剑下意识地向下垂了垂,老余见此忙吼道,“大家不要上当!他是企图妖言惑众来离间我们!那些药分明是我们亲眼瞧见大家喝下了,如何会假?大家只要杀了他,国王答应给大家加官进爵,赏银万两!”
大家听了此言,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个个小心逼近,蠢蠢欲动。
“想杀我?”何清然冷声道,“没这么容易!”说罢,他自地上捡起一支没有燃烧掉的树枝,低哼一声,“你们不配污了我的剑!”
“上!”老余一声令下,红了双眼,“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一群人一拥而上,刀光剑影,飞沙走石,只是瞬间,狭小的空间便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无论我如此仔细看也不能自那混乱的人群中分清哪个是何清然,只有等到一个个飞出来的身影才能一一辨认,每当辨认出一个不是何清然,我便松口气,那意味着我们又少了一个敌人,现在我和他在同一条船上,他死我也遭殃,自然希望他安然无恙,而且基于他对我的悉心照料,我对他原本的印象也有所改观。
突然一个人高高飞起,然后重重落在我身边,他那一跤摔得够呛,脊背刚巧砸在石头上,我可以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他沉闷地低哼一声,面部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但是没有立即死去,我心头一惊,打算偷偷藏起身,可惜腿脚不灵活,尚未来得及藏身便被他瞧见,只见那人圆瞪着眼睛瞧了我好一会儿,突然叫道,“这边还有一个!这边还有一个!”此话一出,立即吸引了大家的视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打斗声瞬间止住,不过两秒的暂停,又重新打斗起来,有人认出我,说,“那是康王的新宠!抓住她!抓住她!”说话间,好几条黑影便向我冲了过来。
我吓得站起身连连后退,那帮人凶神恶煞地飞奔而来,高举锋利的宝剑,视而不见我只是个弱女子,并无反抗之力,毫不留情地一剑劈下——
“啊——”我尖叫一声跌倒在地,撇过头去紧闭双眼,心忖,终究是难逃一劫!
突然一道光华掠过,尽管我双眼紧闭,依然能感觉到那份锋利和冷锐,只听一声刺耳的“咣——”金属相撞的声音,然后听到剑落地的声音,我没有感觉到意想中的痛,不禁偷偷睁开眼来,却惊见飞鸿一剑,鲜血四溅,向我扑面盖过来,那血腥味浓郁得令我闻之反胃,“啪——”一声热乎乎的鲜血喷了我一脸,那气息瞬间充斥了我的口腔、鼻腔、胸腔,令我血液沸腾,一转头,我“哇——”地吐了,吐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吐得没有可吐之物却还是干呕连连。
不知何时,何清然来到我身边,将他那件黑色衣裳丢给我,忙里偷闲道,“擦干净!”他丢了手中的树枝,将剑取出来,气势如虹,他身手甚是敏捷,几乎是剑剑致命,那帮人被他逼得节节后退,渐渐眼中流露出恐惧来,再无人敢靠近一步,而何清然也杀红了眼,他一手拉着我,一手执剑,开天辟地,杀出一条血路,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他的手臂粗壮有力,他像一座伫立不倒的大山,令人依赖,令人信任,但凡他的利剑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无人能挡,无人能敌!
好不容易,何清然才将我安全带出山洞,他跃身上马,将我猛地一提,坐在身前,挥剑砍断绳索,一手扣紧缰绳,一手抱紧我,难免肌肤相触,不过此刻逃生当前,我们早已忘记男女之别,只求快快甩了身后的追兵,赶回营地,不过苦于他们穷追不舍,而我们的马背上驮着两人,相对速度慢了许多,其实如果何清然是独身一人,他很容易脱身,只是多了我这个累赘,令他屡屡受困,置身险境,突然,何清然猛地将我身子压倒,紧声道,“趴下!”说话之际,我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把按下,“嗖——”一支冷箭自我们头顶上方险险擦过,如果我再慢哪怕半秒,那支箭就是直直穿过我的脑袋!
思及此,脊背上溢出层层冷汗,我紧紧抱着马头,一动也不敢动,何清然重重甩鞭,马嘶叫着加快速度,可是过了少许,我依然感到身后的马蹄声渐近,冷箭自耳边“嗖嗖”而过,何清然为了躲避箭雨,一手抓牢缰绳调整马速,一手挥剑隔开密集的箭雨,不慌不忙,沉稳镇定,尽管敌人越逼越紧,何清然依然能够面不改色,很快,敌人便逼近跟前,迅速包围了我们,而且圈子越围越小,杀气越来越重,刀剑无眼,道道劈头盖脸地砍过来,我畏惧地紧缩身子,不敢动弹,何清然一次次用剑隔开劈向我的利刃,让我置身在他的保护圈中,渐渐地,何清然的面上溢出薄汗来,挥剑的动作也迟缓了些许,可是敌人似乎一重有一重,灭了一圈还有一圈,偏生我们怎么也冲不出这包围圈……
又一剑向我刺来,何清然挥剑不及,果断的松了抓绳的手臂,圈住我的肩头迅速带离开去,却还是晚了一步,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衣裳破裂,鲜血溢出来,染红了衣裳,染红了手臂,我颤抖着抓紧他的手臂,那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滴在我的手背上,然后再滑落,渲染在衣襟上幻化成妖冶的血色玫瑰。
何清然却毫不吭声,仿佛那一剑并非刺在他身上,仿佛那血不是来自他体内,相反,他挥剑更快、更狠,剑剑毙命,而他的汗却比血流得更快,我知何清然已经没有力气了,若不是我他早已冲出重围,再如此下去,我们两个都脱不了身!
“啊——”何清然又中了一剑!他只是眉头轻蹙了一下,而我却失声尖叫,“住手!住手!”没有人理会我。
我凑近何清然耳边,压低声音道,“待会儿我投降,你逃!”
不知何清然有没有听到,他没有理会我,我却先举了双手,高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投降不过是疑兵之计,为他脱身。
尽管挥汗如雨,何清然却对我厉吼,“我们不投降!”吼得我耳膜阵阵发烫,他的眼神坚定,一如稳健的身手,在刀光剑影里,他傲然挺立的身影有如山神一般,这个不肯低头,不肯屈膝的男人!
突然,何清然大吼一声,用力拉扯缰绳,马匹嘶叫着扬起前蹄,然后跃身出去,何清然一路砍杀,挥剑如虹,他将我身子压低,一路他的汗滴滴落在我脸上,洗去我面上尚未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心头突然涌过不知名的滋味,那两个我曾爱过或我正爱着的男人,也从未有人愿为了我连性命都不要,而这个对我而言只是陌生人的男子,却因为一种信念,一种责任,对我不离不弃,为我屡屡豁出生命,这样的男子纵然冷漠,纵然无情,也有人愿为他痴心不变。<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