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想加入两仙坞?谭白门,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特么的怎么想的,要加入道爷的两仙坞啊......道爷可告诉你,别以为你穿个道袍,打两下稽首,人模狗样的,就能当个道士,两仙坞就能收你!......”浮沉子被气乐了,斜睨了谭白门几眼道。
谭白门见状,却是一脸的郑重,朝着浮沉子又是一阵稽首道:“道兄!谭白门并未瞎说,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加入两仙坞的,恳请道兄收留我吧!”
说着,他竟毫不犹豫地跪在了浮沉子的脚下。
“你特么......”
谭白门这一番行事,把浮沉子给整没词了,见他真就给跪了,浮沉子赶紧朝一旁一闪,双手直晃道:“你特么的别拜我......道爷真就受你一拜,可是怕折寿......”
谭白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砰砰砰地叩了三个响头,一边比一边急切地恳求道:“道兄,收我入了两仙坞吧,收了我吧!”
这下,真就把浮沉子给弄毛了,却见浮沉子一甩拂尘,骂道:“谭白门,你这个勾八玩意儿的,别逼道爷,真把道爷逼急了,道爷真把你当小妖给收了!......我且问你,阴阳教是没了,你是个道士,回不了阴阳教了,但是这大晋道观可是多得是吧,你去哪家待着不行啊,为何偏偏要入我两仙坞啊......你是看上两仙坞什么了,你告诉道爷,道爷回去就改......”
谭白门这才一脸正色道:“难道道兄怀疑谭某的诚意么?......”
浮沉子哑然失笑道:“不是道爷怀疑你的诚意,而是道爷压根就觉得你特么的就没诚意......姓谭的,你先起来,道爷收不收你入两仙坞暂且放在一边,你倒是先说说,你为何非要加入两仙坞呢?总得给道爷个理由吧......”
谭白门这才站起身来,重新又坐好,方正色道:“道兄......谭某想加入两仙坞的想法由来已久,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啊!尤其是经历了天门关守将府的事情之后,我更觉得有必要加入两仙坞啊!”
浮沉子似有所思地眯缝着眼睛,缓缓道:“说下去......”
“道兄请想,此次守将府的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呢,吕氏父女为何会自杀,苏凌为何会对道兄坐视不管?原因何在?”谭白门问道。
“呵呵......你倒是说说看,原因何在啊......”浮沉子似笑非笑道。
“原因在于......”谭白门蓦地一顿,随即一拱手道:“道兄既然问我,我定然实话实说,只是若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道兄若是听着刺耳,还请道兄多多担待......”
“该说什么就说......道爷最烦磨磨唧唧的......”浮沉子一皱眉道。
“是是......谭某以为,事情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完全是因为......无论是我谭白门还是道兄您......你我的身份太过卑微,实力不够强大啊!......”谭白门一字一顿地说道,说完之后,深深地看了浮沉子一眼,不再多言。
浮沉子闻言,眉头一蹙,一脸的不悦,冷笑了一声道:“谭白门......你这话说的,简直岂有此理了吧......你说你不够强大,道爷还能理解......可是你说道爷不够强大,这是何意啊?”
谭白门淡淡一笑道:“其实,我不仅仅觉得道兄和我不够强大,我也觉得那苏凌跟道兄和我一样......也不够强大......”
浮沉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一脸不耐烦道:“谭白门,合着今日你等着道爷,是专门来挖苦道爷的不成?道爷说什么也是两仙坞的二当家的,小名也是两仙坞二仙之一,怎么身份卑微了?道爷的修为境界也是九品,怎么不够强大了?再说那苏凌,虽然我现在跟他屁关系没有了,但是再如何他也是将兵长史,三品官身,无论朝堂还是地方,都是可以横着走的......论修为境界,更是伪宗师境......”
浮沉子说到这里,等着谭白门冷哼道:“哼,倒是你,先是犯官之后,再是阴阳教余孽,到最后成了死囚,你倒是挺配身份卑微和不够强大这两个词的!”
听着浮沉子的反唇相讥,谭白门却是一点都不恼,淡淡一笑道:“道兄您是不是觉得我在故意讽刺挖苦您和苏凌?”
“废话......”浮沉子没好气地瞪了谭白门一眼道。
“呵呵,既然如此,谭白门斗胆敢问道兄一句话,照您所言,您和苏凌既然身份已经把如此尊贵,实力已经如此强大了,那为何,您到最后也没有保住吕氏父女的命呢?......”
“还有那苏凌,到最后在保吕氏父女和保天门关百姓上反复纠结,最后无奈放弃了吕氏父女呢?为何他不能都保全呢?......还请道兄解疑答惑!”
“啪——”浮沉子闻言,顿时恼羞成怒,使劲地朝面前的石桌一拍,骂道:“谭白门......你特么的什么意思?道爷是不是给你脸了,一辱再辱道爷?你想死就说个痛快话,何必这样作呢?”
“呵呵......忠言逆耳罢了,道兄,难道谭白门说的不对么?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道兄和苏凌都还不够强大,身份还是卑微......当然,这是相对来说的,对于普通人,就如我谭白门这样的人看来,您和苏凌早就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星辰了......”
“可是,在萧元彻看来,您和苏凌的身份还是不够看的,在他看来,你跟苏凌和芸芸众生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同样的卑微,同样的无足轻重!”
谭白门不等浮沉子插话,接着又道:“道兄,您若是觉得谭白门说的这些话荒谬,那谭白门就换个说法,先说那个苏凌,他所有的身份和地位,还有他所有的权势,都是萧元彻给他的,萧元彻一句话,他可以入天堂,亦可以下地狱......所以,在萧元彻看来,他可以随意的拿捏苏凌,而苏凌却无法威胁到萧元彻半分,这才有了苏凌不得不在吕氏父女,也就是您和天门关百姓之间,二选一的两难之境,对不对?若是苏凌本身足够强大,不依靠萧元彻,岂能会被萧元彻拿捏?说得大一些,若是苏凌能做到裂土分疆,称孤称王,那萧元彻还敢如此拿捏他?还有今日之局面么?”
浮沉子闻言,蓦地沉默起来,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谭白门觉得自己的话应该在浮沉子的心里起作用了,这才趁热打铁又道:“再说回道兄身上,道兄您虽然是什么九境高手,又是什么两仙坞两仙之一,可是在萧元彻看来,还是差了许多,不够分量啊!”
浮沉子刚想反驳,谭白门又道:“道兄稍安勿躁,假设道兄您现在的修为境界乃是大宗师,大宗师亲至,无非是带走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父女,那萧元彻敢不给大宗师面子么?遗憾,您不是大宗师,您没有那个足够让萧元彻让步的实力......再说您引以为傲的两仙坞二仙之一的身份,在萧元彻看来依然不够分量,两仙坞是有两仙不错,道兄您亦是两仙之一,这也是事实。可是归根结底,这两仙坞的魁首是策慈仙师,而道兄不过是他的师弟罢了,两仙坞当权者是策慈,不是您浮沉子!......所以,策慈的面子,萧元彻可以给,可是凭着您的身份,萧元彻不可能也不会看得起的!”
谭白门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道兄,谭某说您和苏凌的实力还不够强大,身份还是太过卑微,有错么?”
浮沉子听罢,哑口无言,缓缓低下头去,半晌无语。
“至于我谭白门嘛......命如草芥,更是废物一个......”谭白门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
浮沉子低着头,但从呼吸上判断,已经十分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谭白门这一番话受到什么影响,情绪也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反倒是一旁,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谈话的秦羽,不知为何,呼吸蓦地急促起来,浑身抑制不住的颤动。
“秦羽......谨守心神,莫要忘了为师都跟你说过什么!”浮沉子感受到了秦羽的反常,蓦地断喝一声。
秦羽浑身一颤,神情一凛,这才恢复如常,一低头,再无激动的神色。
浮沉子这才深深的看了谭白门一眼,淡淡道:“谭白门,道爷之前真的小瞧你了,你这口才,不次于那个姓苏的啊......这些话说得,简直无懈可击......不过,你跟道爷说不着,道爷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跟你无关......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你所言,道爷没本事,又能怨谁去呢?”
“道兄真的这样想?谭某觉得不尽然吧......”谭白门看了一眼浮沉子,沉声道。
“得了,道爷没工夫跟你瞎扯,这都扯了许久了,道爷都快冻成冰雕了,谭白门,你方才说了这么一大堆,可是跟你要加入两仙坞之间,有什么关系么?”浮沉子哼了一声,有些不耐烦道。
谭白门心中一动,赶紧一打稽首道:“无量天尊,只要道兄愿意让我加入两仙坞,那谭白门便唯道兄马首是瞻,那萧元彻不是让我在江南创立一个足以跟两仙坞抗衡的道门么,那我便可以假意同意,暗中与道兄联手,到时候江南道门,名义上是我在给萧元彻办事,实则唯道兄独尊,这样就可以麻痹萧元彻,等到萧元彻毫无防备的来到江南,到时候等待他的自然是最致命的报复!”
“呵呵......这倒是有些意思,说下去......”浮沉子淡淡笑道。
谭白门以为浮沉子动心了,又压低了声音道:“道兄,方才我说过了,是因为道兄您的实力不够,身份地位不够尊崇吗,才会受制于人......只要我能入了两仙坞,道兄只用安坐,剩余的事情交给我,我慢慢运作,不愁没有架空策慈的那一天,到时候,道兄便是想做两仙坞的掌教,亦可做得!甚至到时候什么两仙坞,完完全全叫一仙坞,谁又敢反对!......”
谭白门越说越来劲,手舞足蹈道:“到时候,凭着道兄制霸江南道门的身份,那萧元彻还敢小视道兄么?如今那守将府的事情,自然不会再重演!......不知道兄,意下如何呢?”
说着,谭白门用满是煽动的神色看着浮沉子。
浮沉子听罢,半晌不语,忽地竟仰天大笑起来,直笑的谭白门心里有些发虚也并未有停下的意思。
“道兄.....道兄何故一直发笑呢......”谭白门有些慌张的问道。
“呵呵......好啊,好啊,好得很!”浮沉子止住笑声,缓缓的说道。
蓦地,一道利芒从浮沉子的眼中直直的射向谭白门。
谭白门只觉得被浮沉子这道灼灼的眼神盯住,似乎要被他将自己的神魂都要给看个通透一般。
他不敢与浮沉子对视,只得顾左而言他道:“道兄.....。不考虑考虑,谭某所言的大计么?”
“谭白门......呵呵,你为了说动道爷,真可谓是煞费苦心,机关算尽啊......既然如此,道爷也不能让你扫兴......是不是......”浮沉子一字一顿道。
“道兄,此言......何意啊?”
“没什么......字面意思......谭白门啊,你说了这么多,也累了吧,那就听着道爷说话......道爷呢,没什么好说的,就想着跟你讲个故事,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听听啊?”浮沉子似笑非笑道。
“讲故事?......”谭白门一阵无语,没想到浮沉子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提议。
谭白门从心往外不想听他讲什么故事,一没心情,二没兴趣。可是无奈浮沉子提出来了,自己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耐着性子听,只得无奈点头道:“道兄......既然有此雅兴,那谭白门洗耳恭听......”
“好......这个故事从哪里开始讲起呢......”浮沉子眯缝着眼睛,似乎真的在思考着该怎么讲这个故事。
“从前呐......就是很久以前,有个种地的老头儿,没什么本事,一年四季呢,就靠着种地,有些收成的时候呢,就有点口粮混口饭吃,就这样一直混日子过着......说是有那么一年冬天,天降大雪,这雪一连下了三昼夜也没有停,哎,就跟现在这雪一样......”浮沉子摇头晃脑,真就讲了起来。
谭白门也不好插言,只得耐着性子听着。
“这种地的老头儿呢,去城里赶集,回家的时候就遇到了这场大雪,他就想赶快回家,可是正加快脚步往家赶的时候呢,他发现道路边上竟然有一只冻僵的蛇。那蛇眼看着奄奄一息了,这老头儿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不想管了......”
浮沉子说着,眯缝着眼睛瞟了谭白门几眼,见谭白门还真就听进去了。
他这才又不慌不忙道:“然而那蛇呢,口吐人言,说什么,救它一条命,它一定知恩图报云云的,这种地的老头也就相信了这条蛇的话......于是就把这条蛇从雪地里捡起来,还害怕它冻着,就把这条蛇给放进胸前的衣服之内捂着,想着好好的给它暖一暖......”
浮沉子讲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谭白门道:“姓谭的,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这......谭某不知道......”谭白门一脸疑惑,苦笑一声。
“切,真是没文化,上小学的小学生都知道后来怎样......罢了,道爷就给你讲完吧......”浮沉子挖苦了谭白门几句。
不过,谭白门倒是也听不明白,什么是小学生,并没有什么反应。
“结果呢,这蛇真就被种地的老头给暖过来了,变得再次有了力气和精神头儿。”
“那不是很好吗......总算是得救了......”谭白门缓缓道。
“好?谭白门,你特么的脑袋真的是被门挤了......那蛇是什么玩意儿,天生凶残冷血,蛇恢复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张蛇口,狠狠的咬断了那种的老头儿的喉管......这老头儿,就此一命呜呼了.....
浮沉子骂了谭白门一句,将整个故事讲完了。
“这......”谭白门一怔,虽然觉得这的确是一个故事,但这故事也好,还是浮沉子也罢,似乎是有所指的。
“道兄,好端端的讲这个故事做什么?”谭白门开口问道。
“唉,要说这种地的老头儿可怜不可怜呢......说实在的,也真够可怜的,好心没好报;可是呢,说到底这也是他自找的,救什么不好,偏偏救了一条毒蛇......这不是找死么......”
浮沉子说到这里,斜睨了一眼谭白门道:“谭白门呐......你不是问道爷我,干嘛要讲这个故事给你听么?那道爷告诉你,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农夫和蛇》......所以呢,这里面的那条蛇......不言而喻,自然就是你谭白门喽!”
“这!道兄,您什么意思,我谭白门不过是想辅助道兄成为两仙坞的掌教,然后你我携手向咱们共同的敌人萧元彻报仇啊!道兄定然是误会了,我绝对没有与您为敌的意思啊!”谭白门闻言,心中一凛,仿佛被戳破了心思,赶紧辩解道。
“哼,都是千年的狐狸,就甭跟道爷谈什么聊斋了......谭白门,你现在就是那条就要冻僵的蛇,想要拼尽一切力量说动道爷与你为伍!”
浮沉子冷笑连连,眼中满是冷意和嘲弄道:“只是可惜了......道爷可不是那个蠢到极点的农夫!”
说到这里,浮沉子蓦地拍案而起,用手点指谭白门,声音灼灼道:“谭白门,道爷不管你什么目的,安得什么心,你想找萧元彻报仇也好,还是你野心勃勃也罢,跟道爷说不着,道爷也不想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还有,奉劝你死了这加入两仙坞的心......只要道爷在两仙坞一日,你就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两仙坞的道门弟子!你听明白了么?”
“这......道兄!”谭白门还想说什么。
浮沉子却是目光一冷,满脸杀意道:“姓谭的,今日与你答话,是看在阴阳教,你也真的帮了些许的忙,但是你要以为这是你能在道爷面前耍心眼的资本,那就大错特错了......趁道爷现在还不想动手杀你,滚!”
谭白门神情一凛,从浮沉子的眼中的确看到了灼灼的杀意,他不由得心中一颤,再也不敢多说话了,只得点了点头道:“罢了......道兄既然如此想......那权当今日谈某人未曾来过!”
浮沉子冷哼道:“道兄?谁是你的道兄,滚蛋!”
谭白门再不多言,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待他走出小亭,在雪地中踏出几步,方停身站住,转过头来,朝着浮沉子忽的阴恻恻一笑道:“浮沉子......记住你今日的所说所做,早晚有一日,你会求着我谭白门加入两仙坞的!”
浮沉子仰头大笑,一字一顿道:“那你也记住道爷最后这句话,不要让道爷在江南看见你,否则,见一次,道爷打你一次!赶紧滚!”
谭白门眼中蓦地腾起无尽的怒意,身体颤抖,眼睛血红,却使劲地一咬牙关,双拳握紧,再不多言,一头扎进漫天风雪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