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一声令下,眨眼之间,羽箭如雨点般朝花无□□去。他一身银色铠甲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于阵前首当其冲。柏樱打马上前欲帮他拦箭,千钧一发,已是来不及,情急之下朝他喊:“阁主,当心!”
敌军阵前三百多面大皮鼓被打得咚咚作响,震耳欲聋,将柏樱喊话的声音悉数淹没了。阵型变换,锦城持盾兵士跑至阵前拦箭,却是螳臂当车,但见箭羽裹着火球将九尘山烧遍,锦城将士一个个刹那间非死即伤,血染铁甲,尸横遍地。
混乱之中,柏樱将乱箭拨开再回头时,却是已然不见了花无颜的踪影。
柏樱自是急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拎了副将祭遵的领子道:“阁主不见了,快去找阁主,快!”
然她却被身侧的秋千影拦住了。秋千影分开她和祭遵,将柏樱拉至岩石后:“柏樱,你好糊涂。”
柏樱挥开秋千影的手臂就要往外冲:“宁愿我死,也不能让他有事!”
秋千影仍是拉住了她。
只听秋千影慢条斯理朝她道:“本是半日即可抵达锦城的路程,他叶熙行军两日仍是在九尘山中转悠。今日天公不作美,细雨濛濛,他却用了火箭。阵前擂鼓,以弓箭为攻,箭上燃火,分明是虚张声势。前前后后一些事拼凑在一起,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叶熙此番是在作何心思么?”
柏樱愣住了,万箭之下,千钧一发,秋千影言之凿凿却又慢条斯理,他之言语虽是石破天惊,然她根本听不出这与去搜救花无颜究竟有什么关系。
秋千影见她面露疑惑,冷嗤一声,对她的不知所以颇为鄙夷,他继续朝她说道:“敌我力量悬殊,我军硬攻必然是以卵击石,胜算颇小。叶熙既存了别的心思,已入瓮来,何不将计就计。擒贼先擒王,阁主运筹帷幄,行军兵法,比谁都通透,怕是早就想到了这点。”
“你的意思是,眼下阁主之所在,必是叶熙之去处。”柏樱恍然大悟。
“可是,”柏樱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叶熙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秋千影挥剑打落了擦过头侧的箭,他那毒蛇一般嘶哑的声音冷冷传来:“等闲变却故人心,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守好九尘山便是,至于其他的事,与你柏樱无关。”
九尘山中,号角吹动,刀枪剑戟之下,血染河山。
花涛香海,袖花之阁。天空朗朗,万里无云。
袖花阁内,却是有三个人影手举火把走在长长的暗无天日的隧道之中,隧道中粘稠湿漉,修葺时间已是久远。
墙上火光映出的影子如幽灵鬼魅扭曲叫嚣,三人脚步声回荡冗长的沉默中。
“你确定花无颜将兵符藏在此地?”黑暗中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沉默。
“千真万确。我潜在袖花阁这几日,走遍了袖花阁每一间屋子和角落,将阁中所有机关暗道摸得清清楚楚。阁中所设机关虽难解,尚还难不倒我。”回答的是一道女子的声音,与方才清冷如霜的声音不同,那声音温柔雅静,在黑暗中细细陈述。
火光将影子映在石壁上,第三个人状若侏儒,仍是沉默地跟在后面,时不时用手敲着墙壁侧耳倾听。
“可这隧道我们前前后后已走了三次,除了两条被堵死的岔路,并没有其他路了。”又是那道清冷的声音继续说道。
“此地我来过几次,每每行至此处均找不到破解之法,你又催得急,所以这次叫你两人前来。袖花阁中守卫森严恐久留生变,寻得兵符之后,你们速速离开。”那女子出言提醒,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却比刚刚多了一丝焦急。
只听那清冷之声缓缓劝到:“莫要着急。眼下花无颜被纠缠在九尘山战场无法脱身,花慕颜又漫山遍野寻花千放去了,袖花阁和花府中留守的那些乌合之众,能奈我何?我们一场局布得□□无缝,此番必要得锦城兵符不可。”
旁边那女子刚张口想回话,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侏儒却开口道:“小姐,你看那岔路口间的穹顶上,有字!”
侏儒话音一落,三人齐齐举了火把朝穹顶看去。三支火把将隧道的穹顶照亮,三人这才看清原来穹顶之上果然刻了两个字。
尚飨。
尚飨是用作祭文的结语,尚飨之意,便是希望死者前来享用祭品。三人对这两个字的意思心知肚明,加上隧道中冷风穿过,不由觉得有些悚然。
少顷,那女子静下心来,心中一动,她将火把向前举着又走了两步,发现果然如她所料,穹顶上刻字的旁边竟还有一副雕刻的壁画!
那壁画年代久远,色彩已有些斑驳,但是用笔手法让她想起了崇音寺外墙壁上的那些壁画,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穹顶壁画了数百名男男女女,从嗷嗷待哺的幼童到耄耋老者皆在其中。他们皆身着华服,仪态庄严肃穆,在鸟语莺飞的春日里祭祀着什么人。神巫在他们中央挥动着玉锤敲击玉鼓,领着众人歌舞祭神。祭桌珍贵华美的席垫上摆满了香草蒸肉和桂花酒杯。五音绝美,香气弥漫了庙宇高堂。
壁画不过一尺见方,却是包罗万象,足见绘画工匠巧夺天工之能。
“是《九歌·东皇太一》!”那女子恍然大悟道。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那女子将《九歌·东皇太一》在心中过了一遍,然后她忽然想起那日在花府见到福瑶厅屏风上针针刺绣的字,那字体笔法与穹顶之上尚飨二字亦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唤另外的两个伙伴:“你们过来。”
待她另外两人站定在她身旁,她朝那壁画大声念道:“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她话音一落,脚下石块忽然徐徐而动。三人只觉得随着身体随着地面在下降,拿着火把低头一看,却发现他们站立的地面——那石块,竟然是一方祭台!
三人大惊,正在这时,那三支火把像是被鬼的舌头舔了一般,竟是突然齐齐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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