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常喜乐带着常昱跟着孙婆子一起去二房家。
和想象中的混乱忙碌并不同,二房依然像平时一样有条不紊的分配着供货的事,并没有因为昨天发生的事而耽误什么。
一到那常喜乐就看到二房的老大外嫁女常金花和她的丈夫赵黒柱正在张罗收货的事,一个人点数一个人算钱数钱,事情办得有条不紊。
现在村子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他们收菜、螺蛳、绿豆、黄豆什么的,每天都会有人过来送货。
做生意要的量大,自家种的就供应不上了,必须跟村子里收。而且螺蛳啥的都是村子里头长的,虽说平时放那没人管,可也算是村子里的财产,也不好一家独占。所以常老爹之前就找里正打招呼,让他帮忙跟村子里的人说道一声,谁家有多余的食材,要是想卖都可以送到二房这里来。
只是不管是谁都得事先登记,每个人都得按照顺序排队且按照预定的量在指定的时间交货,除非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否则若是违约以后就不再收这家东西。这么规划清楚,也免得供求不平衡,白糟蹋了东西,或是一时间供应不上。
而螺蛳之类的野物,则是允许登记的人家隔天过来交货,但是每户人家不能超过一定量斤数。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每户人家都有权利利用村子里的东西换取银钱,只要自己足够勤快亦可,谁也别眼红谁。
常喜乐还让二房他们将登记了的人家地里种的东西都去瞧一边,大概算出什么时候可以采摘,也以此作为收货时间和量的评断之一,而不仅仅是从他们的嘴里得知。这些工作目前看好像有些累赘,但是这是培养市场调查的习惯,等量大了的时候,就显得非常有用处了。常喜乐也是在有意识的培养他们这种思维方式,让他们知道如何统筹安排。
收货可不是简单的把愿意卖的人的货物收上来就完事,得考虑自己的消化能力。以及给别人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越灵活应对,就不容易出岔子造成浪费。常喜乐要考虑的还是整个大局,尽己所能不让哪一方吃亏,以免发生矛盾,到时候倒霉的会是整个常家的生意。
刚开始大家都属于观望态度,桃源村的人好面子,像之前常家三房的人收鸡鸭蛋什么的就算了,毕竟还是值几个钱的。可地里的菜啊什么的,就觉得不好意思要钱了。大家平时可不都是谁家缺了说一声直接去摘就行,哪里还会给钱,最多以后补回来就是。所以不少人一开始来卖菜的都是之前向他们买常昱口粮的那几家,也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几户,后来才陆续多了起来。
不过这么一来,也给二房缓冲的时间,慢慢入手就不至于一来一股脑的慌了手脚。而且大家之前都是种给自家吃的,也没想过卖钱,所以也没有多少剩余,目前供需还算比较平衡。
而所有东西的价格都是按照县里来的,比赶集时候去邻村还要高,还不用奔波守摊子,皆大欢喜。
“这不是秀才公吗,真是多亏你啊!要不是你,我们家也没有想到几棵菜也能换点嚼用钱。”一个大婶已经收到了钱,本就高兴一看到常喜乐就更乐呵了。大家伙可都知道,常家在外头做生意,都是这秀才公的功劳。
桃源村距离县城太远,去那买菜不划算,路上耽搁还有进城的费用摊位费用等等,所以极少有人会去。而邻村集市都是附近农民过来的,谁家都不缺菜吃。这么一来在村子里就能换钱,价格还很厚道,甭提大家伙有多高兴。
由于桃源村去挖河道的人不少,所以都知道常家摊子上的吃食,一回来都忍不住跟家里人感叹,这常家人真是太能耐了,也不知道哪里弄的这么多花样的东西,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原来可以这么做吃的!有的人路过常家也经常闻到那股味道,都是嘴馋得很。
大家都知道是常喜乐的功劳,对他更加佩服了。瞧瞧,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干啥都能成事,知道的就是比他们这种目不识丁的泥腿子多。
这一举动也使得更多的桃源村人觉得读书好处多,心里都想着要是以后有条件,也要让自己的娃儿去读书,不求能跟常喜乐一样出息,好歹也能把家里日子过得更好点。
常喜乐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在场的人则越觉得这才是秀才气度,沉稳大气。
常金花和赵黒柱正忙着,一件动静抬起头就看到常喜乐一行人,连忙迎了上来。
“三婶,喜乐兄弟还有昱小子,你们来啦,快进屋我给你们倒杯水。”常金花说着就将手里的活计放下,赵黒柱那也忙过来打招呼
孙婆子连忙拦住,“可别,你忙你的,都是一家人客气个啥啊。你娘呢?我去找你娘说话去。”
常金花这边确实也离不开身,便是道:“那成,我就先不招呼你们了,等我忙完了之后再找你们说话。婶儿,我娘就在屋子里给我小弟熬药呢,我小弟昨天晚上突然发热,迷迷糊糊说了一晚上糊话,今早上才退了热。木花和我娘照顾了一宿,我们想着过几天还是让我爹回来吧,他不在家里都没了主心骨。”
孙婆子大惊,“这是咋了,不是昨天喜乐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吗?”
常金花叹了一口气,“王婆婆说是落水受到了惊吓,加上本身身子骨也不是很硬朗,所以就给魔障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就得好好养几天。”
孙婆子猛的拍了一下大腿,“真是造孽啊,怎么就出了这事!你们去找巫婆子了没有?这事肯定是水鬼闹的。”
常金花愣了愣,常喜乐连忙道:“娘,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金花姐正忙着别出了岔子,有啥事咱们直接问二婶就成了。”
孙婆子这才反应过来,猛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脑袋,走咱们进去,金华你们先忙。”
马二婶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只是正好弄着药所以没有来得及出来打招呼。常喜乐一行人走到门口,她就放下手边的活出来迎接了。
“二嫂,喜宝咋样了?”孙婆子走向前去,将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里头放了些鸡蛋,这是走亲戚常备的礼。
马二婶连忙拒绝,“我家喜宝是喜乐救的,我还没来得及去谢你们,哪能要你们的礼啊!不成不成,你们赶紧拿回去,否则我成什么了。”
孙婆子佯怒道:“这事一码归一码,还是你嫌弃我的礼不够好,所以不肯收?”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马二婶只能将篮子收下,“真是劳烦你们惦记了,要不是有你们在,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嘛,喜宝现在咋样啊?”
马二婶抹起眼泪来,“发了汗现在烧是退下了,就是整个人虚得很,还迷迷糊糊。这几年都已经养好了,这么一遭又回去了,真是造的什么孽。金花爹要是回来,肯定得怨我了,他出去的时候孩子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功夫就成这样了。”
孙婆子握住马二婶的手,“这事又不能怪你,金花爹也不是那不讲理的,只是以后可得看着孩子,可不能再出事了。”
马二婶连连点头应着,“经过这次这次多亏了喜乐,否则我可真没法活了。”
常喜乐问道:“二婶,喜宝说了咋回事吗?”
马二婶叹气摇头,“没啊,昨天他醒来问他话什么都不说,晚上又发热我就更不好开口了。今天早上我也不敢提这一茬,谁要跟他说落水的事他就缩在床里把被子把自个给捂起来。”
孙婆子听这话越发坚信是水鬼闹的,又跟马二婶提起,把马二婶吓得够呛,两个人已经琢磨着去附近村子寻个巫婆子,讨论哪个地方的巫婆子灵验啊啥的。常喜乐不耐烦听这些,便进屋子里去看常喜宝。
马二婶哪里有不同意的,只希望常喜乐能多跟自家儿子说些话。
常喜宝已经被常木花喂完了药,正病怏怏的靠在床上。常木花大不了常喜乐几岁,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不好在里头多留。
“喜乐哥。”常喜宝颤颤开口,见到常昱怒瞪着他,哆嗦得更厉害了。
“你不用起来,躺着就行。”说完常喜乐又警告了常昱一眼,常昱这才收回眼神,但是比平常更黏着常喜乐,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常喜乐无奈,只能任由他去。
“感觉好了点吗?”
常喜宝点了点头,“好多了,就是全身不得劲。喜乐哥,昨天多谢你就了我,要不我就没命了。”
常喜宝越想越后怕,他虽小可因为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加上家里人又特紧张他,对生死也就比较有概念了。
“知道害怕就好,以后可别再干这样的傻事了。你从小就是个明理懂事的,昨天怎么没听话自个偷偷跑到那个旮旯去游水啊?”
常喜宝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扭捏起来,却不像面对娘亲和姐姐一样完全不能提。在自家人他敢任性,在别人面前就不拘谨很多,尤其对方还是经常被大人挂在嘴边的秀才公,敬畏之心更深,还不提昨天还救了他。
“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常喜乐总觉得常喜宝会那样做是有什么原因的,村子里的孩子再顽皮也没有明知自己游泳还偏往深水区里跳的。往年淹死的孩子,都是因为仗着自己会游泳,结果不小心就给淹死了,或者是不小心掉进河里。
常喜宝已经是懂事的年纪,而且昨天那模样分明就是自己跳下水的,衣服都脱干净了。不管什么缘故,要是不弄明白并解决,总是个隐患。
常喜宝涨红了脸,支吾了半天也没吭气。
“跟喜乐哥说说好不好?我知道喜宝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娘被你吓得不清,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还想去找你那些玩伴问究竟。你也知道你娘的脾气,要是找人肯定就闹上了,你落水跟他们有关系吗?”
常喜宝连忙摇头,“跟他们没有关系!是我,是我……”
常喜宝一脸难为情,脸越发红了,低着头眼神闪烁。
常喜乐见他这副模样,更加肯定里头有事,“你不是还要跟我学算术,以后帮家里干活吗。这么一来我就算是你的师父,这点事你都不愿意说吗?”
常喜宝一听连忙摇头,“喜乐哥,我愿意跟你说,就是,就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原来,常喜宝落水的原因竟是因为听信了一个传言。
在稻香县里有这么一个说法,那就是用蜻蜓咬自己的肚脐,就学会了游泳。常喜宝老是学不会游泳,大家伙就不喜欢带他去玩,或者是只让他在浅水区,他们自己就游到深水区去了,又是打水仗又是跳水的,把常喜宝眼馋得不行。
小孩子都喜欢哪里喜欢自己被划到一边去,每到这个时候常喜宝就被扔下,心里很是不好受。偏偏他又怎么都学不会游泳,于是听到这么个说法,而且还是大人都在说,于是他就给信了,就有了后面这出。
“我想着偷偷学会再去吓他们,谁让他们老笑话我。没想到我还是不会,我是不是天生就是个秤砣,就是学不会游泳啊!”常喜宝越想越伤心,直接嚎嚎大哭起来。觉得这事特别的严重,难过得不得了。
常喜乐真是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就是猜破天也猜不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啊!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常喜乐压住心中的情绪,安慰道:“那说法就是不靠谱,大家胡诌的,你别放在心上。以后可别再犯这样的啥事了,你想要学游泳就得自个去慢慢练,世界上不管任何事都是没有捷径的。你要真想学,我以后教你。”
常喜宝立马收了声,眼泪还含着泪珠,望着常喜乐,“真的啊?”
喜乐哥这么厉害,要是能教他,他肯定能学会游泳!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就算到时候你学不会也没关系,不会游泳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会有不擅长的东西。你要是怕你那些朋友笑话你,那以后我教你算术,算得比他们好,那就谁也不要笑话谁了。”
常喜宝乐滋滋的点头,觉得原本的郁闷也都散去了,还弱弱开口道:“其实他们也没咋笑话我来着,就是他们都只顾自己玩了……”
常喜乐顿时笑了起来,这孩子倒是个乖巧的,不过小孩子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一两句话说不清。今天吵得发誓老死不相往来,明天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所以除了真伤到人了,否则大人最好别掺和,让他们自己解决,不然只会事情越来越复杂,还遭到自己孩子的埋怨。
“喜乐哥,你能不能别把这事说出去啊?”常喜宝难为情道,他现在也明白过来,恐怕他是被忽悠了,可谁让大家都这么说,还说得一个比一个真。什么自己以前以前也死活学不会来,被蜻蜓咬了肚脐就立马游得跟鱼似的,还是大人说的。他一听可不就信了,哪里晓得该是秤砣还是秤砣,一点儿都没有变。
常喜乐想了想,老实道:“这事恐怕我还得给你娘说,否则你娘还以为你中了邪,以后都不让你碰水了,兴许还会怪到你那些小伙伴身上。”
“可,可是……”
“你怕被人笑话?”
常喜宝压低着脑袋点头。
“这事并不是你的错,原本就不该胡说八道的。而且大家都这么说,谁知道真还是假。说谎都是不好的,而听了一个消息没有证实是不是真的就传来传去,同样也是不对的,有人信了还去怪那人傻更是不妥当。不过你以后也得长记性了,得分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即便分不清楚,你想要证实也不能跟这次一样,好歹你弄完只好先在浅水的地方试试,别那么实在。”
常喜宝脸色这才好看起来,“喜乐哥,我听你的。”
常喜乐将事情原本都讲给马二婶听,马二婶听完都不知该如何表情,“这孩子也忒好忽悠了。”
孙婆子则道:“没想到还真有孩子信这些话,哎,这种话就不能传,要是真出了事可咋整?这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吃。既然不是水鬼那就再好不过了,否则这事还没完呢。”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就差点害死一个孩子。常喜乐决定还是去找里正说道,村子里老是传这些不着调的话也不妥当。至少得让大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能当孩子小,就那胡说八道。
里正听完这话也不由皱起眉头,这种事要放平时也就过去了,可既然常喜乐一个秀才公这么重视,那就不一样了。想想也明白,差点就把二房独苗害死,常家人肯定有话说。
“这事我记下了,以后不准大家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这都什么事啊。”
常喜乐点了点头,倒没有在这事上深究,毕竟这种事由来已久,你太过计较反倒让人反感。只是希望通过这事,让大家稍微管一下自己的嘴。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是一个长久的工程,得一步步来。
“喜乐,你们家生意最近怎么样?我听说还挺红火的。”里正问道。
现在常家的生意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这种事里正也不好去过多询问,现在见常喜乐来了,就顺口问起。
“目前都还行,我之前就说过,这运河会给咱们村带来好处。目前只是我们一家,以后会是整个村子。”
里正想起常喜乐之前说的话,这才明白常喜乐怕是一听到这挖河的事,就起了这主意。心中不由佩服,这脑子转得也忒快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现在村子里不少户人家也都沾了你们的光,弄了点小钱,大家心里都感激着呢。你是不知道,今年我们村怕是不好过啊。”里正眉头紧锁,深深叹了一口气。
里正是个乐观能定事的人,极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里正,是不是有啥不好的事?”
“也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钱家人把布价压得很低。”
常喜乐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前几天我大伯母还那抱怨呢。”
“我前一阵子到县里听到一个消息,要是是真的,今年秋天日子可是没法过了。”
常喜乐心里咯噔了一下,里正又开口继续道:“以前收税都是收布匹、粮食啥的实物,听说从今年起,咱们县里就只收钱,不要东西了。”
常喜乐瞪大了眼睛,“什么?!只要钱?”
常昱见常喜乐这么大声,眨了眨眼,“乐乐……”
常喜乐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小心拔高了,拍了拍常昱的手背,“我没事。”
“里正,这消息是真的?朝廷竟然不要东西只要钱?”
“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不是之前有人瞧见布收得越来越便宜,就有人想要找钱家讨说法吗。钱家人当时就说爱卖不卖,等到秋税的时候,大家等着换钱,那时候布匹就更加都不值钱了。”
常喜乐眉头紧皱,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农家人手头上的现钱并不多,不少人家上县里买个盐都得先把粮食或者布匹什么的卖了,才能换钱买。像邻村集市,不少还是以物换物为主。若税收变成收钱,那就非常的麻烦了,到时候不仅仅要在意当年的收成,还得被那些收购的商人们压榨。尤其县里有个钱家,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这么一来,这日子也就更难过了,原本一份东西就能能把税交了,现在很可能是两份三份甚至更多!到时候农人们辛苦劳作一年,兴许一点没剩不说,还得欠债!
虽说这样的收税方式按照从前学习的历史,是一种必然的进程,可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那冲击会非常的大。如果有朝廷的干涉,情况会好很多,可是依然处于被动状态。
按照道理,他们这穷山僻壤的,不该如此才对。而且看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和税制演变,也不像到了税收只收钱的时期,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哪有一声不吭的说变就给变了,完全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分明就是让大家给钱家一类的商人坑啊。这完全是一拍脑门就弄出个方案的节奏,税制改革可大可小,朝廷也不怕动荡吗?
常喜乐闹不明白,里正也是不清楚。
“衙门那边有啥消息吗?”
“明面上都没有,不过一直有不少小道消息,去衙门里问得的也是不清不楚的话。”
这里头没有猫腻那才是怪了,要真由物变成钱,肯定得提前放消息让大家准备。否则等到秋税的时候大家哪里来的钱?只能先把手里的东西卖了,然后才能交税。如果官府不消耗这些东西,那就只能由商人来做这个媒介。到时候一窝蜂的争抢着要换钱,肯定也就被压低价格了。
钱家如此狂妄,只怕早就跟县令勾搭在一起。可能还不仅仅是县令,上头还有更大的官在周旋,才会如此之坑。
“里正,这事不管真假咱们都得上心。咱们村不是很多人都去挖河道了吗,让他们都把钱存着别乱花了。要真是这样,到那个时候肯定是钱贵物贱,咱们手里多一分,也少些损失。”
里正点了点头,叹道:“我会交代下去的,可这也没多少日子了,那点工钱也不够啊。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就想着这么折腾可就麻烦了,还得多跑一圈才能把税给交了。直到发现布价压低了,这才想到到时候大家都抢着换钱,咱们的粮食布啥价钱可不都得钱家人说的算。自打这以后,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里的农人平日接触买卖的经验少,从前日子都过得安稳惯了,所以有些可能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里正会如此,也就不难解释。只是即便知道也毫无办法,这个时候粮食没收上来,他们也没法趁着价高拿出去卖。布匹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织成的,总得有段时间。
常喜乐心里暗恨,这要是再晚几年再改革也成啊。现在河道没有通,他们目前能销售的地方也只有县里。若是运到其他地方,这运费一折算还不如放县里价格高呢。
“里正,你也别着急上火,总会有法子的。这时候你可不能乱了分寸,咱们的人都指着你呢。”
“恩,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他姓钱的也不能真黑心把人坑死,他就不怕咱们一大群人把他的店子给砸了!”里正咬牙切齿道。
常昱感受到了里正的愤怒,顿时立直起来,一脸警惕的望着他。
里正这时候正恼怒,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也就今天遇上你跟你说说,连我那老婆子都不敢跟她多说,多个人愁也解决不了事。哎,所以说还是得读书啊,要是咱们村的人多几个像你一样的,咱们也就不愁这些税了。”
里正看到常喜乐脸上的疤痕,更是惋惜不已。
要是常喜乐能够考上举人进士当个官啥的,名下能免税的田地就更多了,他们村子里的田地都可以挂靠过去,宁可给常喜乐钱也不想被那些黑心肠的拿走。
常喜乐也明白里正的心思,便是道:“里正,咱们也就苦这么几年。等我家这边安定了,我就在村子里办个学堂。我也不收钱,只要愿意来的能听我安排的,就过来识几个字。是个读书的料的我就正儿八经的好好教,以后供去科考。要不是这块料的就跟着认字学算术,这些都是有用处的。咱们村子那么多人,风水又这般好,这一辈不行下一辈总有个能耐人吧?要是能培养出几个人才,不那我也不枉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好,好,好!”里正连说三个好,表示出自己的激动。
他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好主动开口,毕竟这还得本人是否乐意,教学生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尤其常喜乐现在家里生意做得红火,也不愁钱非让他出来做这些活。他知道县里那些秀才,只有穷一些的才会去开学馆,其他人要么专心备考,要么就是被有钱人家请走了。
虽说读书花钱多,可要真发现苗子,他们整个村一块努力,就不信供不出一个。
“到时候就在祠堂里开学堂,我会亲自去盯着,谁要敢捣蛋影响了别的孩子,我让他全家不得安生!”
常喜乐跟里正又唠了几句就离开了,一路上都想着刚才那税制改革的事。
常昱感受到常喜乐心情不好,睁大着眼睛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乐乐……”
常喜乐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我正在想事情。”
“乐乐……”
常昱用手指搓了搓常喜乐的眉头,常喜乐刚开始还不明白,“你做什么?”
“乐乐……”常昱又用手扯着常喜乐的嘴角,“乐乐……”
常喜乐这下懂了,这是想要抚平他的眉头,让他露出笑容。
常喜乐会心一笑,这孩子还真是知道怎么逗人开心。
“我没事,只是有个难题想着要怎么解决而已。”
常昱歪了歪脑袋,拉着常喜乐又往后山走,不过不是之前那一片,而是另一个方向。
“小喵,你想要带我去哪里?”
常昱并不回答,只一个劲的拉他往山里走。
常喜乐有些哭笑不得,昨天爬了一天的山今天腿脚还没有缓过劲来,今天又来,真是把两辈子的量加一起用了。
常喜乐倒也没有拒绝,只当是每日一锻炼了。昨天去救人他就明显感受到,这具身体锻炼得不够。他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得到一个相对健康的身体,可得好好利用,爬爬山还是对身体大有好处的。
两人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常昱才停了下来,停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水源处。又像上次一样,将常喜乐留在原地,就一个人离开了。
常喜乐这时不会多想,明白常昱这又是去打猎了,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小家伙是在利用自己最擅长的事,讨他欢心呢。
常昱现在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常喜乐也就不需要再拘着他,既然已经被拉到这里,很有闲心的四处看看。常昱既然敢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应是没有什么猛兽的。
昨天两人一起进山,只顾着走都没顾着好好瞧瞧。
常喜乐也不敢走多远,只是在附近走走看看,没想到还真瞧出了点名堂来。
常喜乐望着眼前近两层楼高的大树,上头结满了还泛着绿的果子。
这不是油茶树吗!
常喜乐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并没有发现这里的人有吃茶籽油的习惯。一般不是猪油就是大豆油、菜油和芝麻油什么的,而农家人更喜好猪油。因为觉得荤油更香,吃了干活更有劲。不过这些记忆也并不靠谱,毕竟原身极少注意这些,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管如何,这里有那么大一棵油茶树,等这些果子都成熟了,能榨出多少斤油啊!不仅如此,榨完油的茶饼还可以用作绿色农药和肥料,可提高农田的蓄水能力和防止稻田害虫。还能用它烧水洗头,对头发很是有好处。
农家种田离不开肥料和杀虫的药水,有了它们才能保证稻谷的健康成长和产量。常喜乐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去亲自实地调研了解这里的种田方式等等,但是大概从大家的谈话里知道,这里的田地亩产量非常的低,一亩地产量竟然只有一二石,也就是一两百斤。能上两百斤的,都称得上是很厉害了。生产力如此低下,农民穷苦辛劳也就可想而知了。
产量想要提上去,事关种子、肥料、田地质量等等,并非一日之功。而他拥有的都是不完整的理论知识,前世可是田都没有下过,也就不敢自大。正巧有机会做生意,这让他舒了一口气,这玩意收效快,让他能在脱贫的基础上安心研究其他,对于桃源村的人来说,种地才是根本。
这棵油茶树如此高大,附近应该还有其他的油茶树才对。常喜乐兴奋的到处寻找,果然在附近找到了好几棵结满果子的野生油茶树。若不是担心这里会有野兽出没,也怕常昱寻不到他,他不敢走太远,否则估计能找到更多!
“乐乐……乐乐……”
常昱焦急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朝着他的方向越靠越近,常喜乐这才从找到野生油茶树的兴奋中醒过来。
“小喵,我在这!”常喜乐朗声喊道。
没一会林子里传来嗖嗖的声音,常喜乐明显看到一个东西往自己猛的奔来,速度十分迅速,让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猛的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