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很多事情想想也就罢了,回不到过去,也做不了任何的改变,那一场大雨之后,百里长安一直昏昏沉沉的。
直到那个时候,先帝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开始将自己从悲伤中抽离,重新收敛了心情,让一切回归正轨。
但你愿意回归不代表一切都可以逆转,比如说,对百里长安造成的伤害。
从那天起,她的记忆就出现了凌乱的状况,祁越经常能看到她,对着一堵墙说话,对着一块石头念念不休,甚至于哭着抱着一棵树。
太医说,小公主年纪太小,因为先皇后的死而生出了癔症,算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治疗起来,是极为漫长的过程,许是一年两年,许是十年八年,谁也说不好,但总归身子还算康健,是有机会康复的。
火花哔啵了一声,飞溅落地,烫在了祁越的手背上,冷不丁将他的思绪从记忆中抽离,快速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祁越倒吸一口冷气,默默的掸去了手背上的灰尘,将地上的柴枝丢进火堆里,撕下一只烤鸡腿,眉眼间凝着冷淡的寂寞。
这荒郊野外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还真是安静得很。
只是……
眉心陡蹙,祁越侧脸瞧着远处的漆黑。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若是仔细的听着,不像是什么野兽或者是野禽之类,听得那慌乱的窸窣声,应该是人的脚步声,且听得那落脚的清浅程度,应该是个女子。
祁越素来不喜欢多管闲事,自然不会起身查看,毕竟一个女子能起什么作用?掀不起风浪,自然也无需担心。
黑暗中,果然有女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衣衫单薄,发髻凌乱,好像是个疯子,但又不像是完全疯,如同被人追杀一般,整个人都是惊慌失措的。
冷不丁的,她直挺挺的摔在了祁越的边上,仿佛是真的跑不动了一般,双臂支棱在地上,撑了半晌没能爬起来,干脆仰面躺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满面脏污,瞧不清楚容貌。
渐渐的,动静越来越小,大概是歇了一会,女人总算是恢复了力气,这才挣扎着爬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架子上没吃完的半只烤鸡。
她瞧了祁越一眼,又默默的转过视线,重新盯着那半只鸡。
其实她的一举一动,祁越都看在眼里,只是懒得搭理罢了,他也知道她盯上了这半只鸡,虽然不想施以援手,但这点东西……他一个大男人还是舍得的。
下一刻,女人忽然扑了上去,一把夺下了半只烤鸡,也不管烫不烫手,直接往嘴里送,那副模样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很是狼狈不堪。
祁越眉心微蹙,起身离开。
女人蹲在了火堆边上,拼命的将烤鸡往嘴里塞,乱发覆面,压根没有抬眼去看祁越,好似权当他不存在,好似这火堆是属于她一人的。
祁越懒得搭理,离开之后绕着附近走了一圈,只瞧着主道边上有车辙痕迹,不远处还有新鲜的牛粪,再联想到女人发髻上的干稻草,想着她多半是从牛车上面下来。
只是,为什么从这里下来?
是因为这里有火光?
还是因为被人发现,所以被赶下了车?
确定周遭安全,祁越才重新回到了原位。
回去的时候,女人靠在对面的树下睡着了,双目紧闭,瞧着好似很疲惫的样子,尤其是看她的衣衫单薄,因着被枝条剐蹭而袖子开裂,露出内里雪白的肌肤。
几道殷红的血痕,在火光中清晰可见。
不只是胳膊,连脚脖子上也是道道红痕,更明显的是勒痕,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栓过她的脚脖子,看痕迹的粗细,应该不是铁链之类,多半是绳索。
只是个女人而已,为什么会有人要锁着她?
不过,看这痕迹很新,鲜红之中透着些许暗沉,而不是特别暗沉,应该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祁越侧身靠在树干上,他还不至于蠢到把地方让给她,兀自再弄个火堆,实在是太麻烦,也没这个必要,毕竟此处暂时还算安全。
翌日天光亮,女人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慌乱的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什么异常,这才慢慢站起身来,缓步朝着边上的小溪走去。
她蹲在溪边洗了洗手,顺便将面上的污浊洗,重新束了一下蓬乱的发髻,算是重整心情。
其后,她便一直站在溪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祁越眉心微蹙,无心理睬她,兀自去了溪边洗了把脸,顺道喝了两口水,想着太先去县衙一趟,再回城看看情况。
只是他没想到,莆一转头,赫然迎上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脸,清隽的面上,登时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冷眸骇然瞪大。
怎么会?
祁越温吞的站起来,目光飒冷的盯着眼前人,从最初的痴愣到此刻的周身寒冽,掌心里的力道已经开始凝聚,随时准备出手。
“你为何这样盯着我看?”她满脸的茫然与不解,“你……认识我吗?”
祁越不吭声。
“你是不是认识我?”她慌忙拢了拢身上的衣衫,眸中满是迷茫之色,“我、我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对吗?我站在这里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自己是谁,你若是真的认识我,那你就告诉我,我、我到底是谁呢?”
祁越打量着她,想知道她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不记得了?
忘了?
“你为何不说话?”她追问,以手自指,“我到底是谁?”
祁越目不转睛的瞧着那张倾城绝艳的容脸,如果是之前,那兴许会被这张脸骗得一二,可现在,他是绝对不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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