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火?
一口下去,岂不得满嘴灼伤?
谢安一头雾水,夹起毛肚放在嘴里。
入口的瞬间,各种味道层叠多层,传入他的味蕾。
他闭上了眼,缓缓咀嚼后,道:“鸡肉,牛肉,猪肉,三大肉类的汤料混合,这秘制高汤的味道,我在八珍楼吃过。”
说罢,他又咀嚼了两口,方道:“下水鲜脆爽口,表面沟壑嵌入了汤料,带味浓郁。”
紧接着,他猛地睁开眼,一口吐了食物,张着嘴接连吸气:“水!水!”
柳明见状,端上早已备好的凉水递给了他。
他两口喝掉后,缓和了些许,又道:“怎么回事?我口中怎这般疼痛?”
“因为,您吞了火。”柳明神秘兮兮道:“火的滋味,可还好受?”
谢安一惊,登时道:“妖人!你竟敢在锅内下毒!”
他怒得站起,指着柳明道:“这黑心老板,竟然在菜里下毒!报官!赶紧报官!”
“等等!”
柳明亦是站了起来,拿起筷子夹出一片毛肚,几下烫了后,蘸了料碟便往嘴里塞。
当着谢安的面,他将毛肚吞了下去,后道:“我也吃了,没毒。”
谢安胸膛起伏,站了些许后,突然一抹脑门,道:“我怎的出汗了?”
“因为,您吞了火呀,吞火哪有不出汗之理?”
柳明笑得贱兮兮的,仿佛大人逗弄小孩子一般。
“吞火……吞火……”
谢安不断重复着,突然抓起筷子,又夹起一块毛肚,学着柳明模样烫了,蘸了料碟又往嘴里塞去。
这一次,他没有要水,而是再度闭上了眼,品味起来。
“香料,分量很少,说不出来,但这股火劲,并未惹人畏惧,反倒让人心情愉悦?”
说到这,他又睁开了眼,看着柳明道:“这是何理?”
柳明对着他作了个揖:“店内秘方,请恕我不能外泄。”
谢安并未责怪,反倒坐了回去,不断夹菜烫入锅中,不多时,竟吃得满头大汗,呼哧呼哧连喘粗气。
柳明见状,又对着楼下喊道:“杨大厨,加两盘牛肉!”
“好嘞!”
杨大厨端着牛肉,喜笑开颜地上了楼。
柳明坐在谢安对面,夹起一块牛肉,放进锅里七上八下,并道:“谢漕运,牛肉这东西,断生就要吃,否则就老了,你看,像我这样……”
却见谢安目不转睛地盯着柳明,俨然一副学生听夫子讲课模样!
“嚯!谢漕运吃开心了?”
“有这么好吃吗?谢漕运?”
“您倒是评判一番啊,可为上品?”
旁边的饕客们一个比一个急,不断催促着,谢安却不答,埋着脑袋一股劲地吃。
吃了许久,他方才抬头,脸上挤满了笑容:“柳掌柜的,此锅的确如同吞火,担得起火锅之名。”
说罢,他又重重一声叹息:“佳肴在前,却无美酒相伴,着实可惜,只能评个中品。”
柳明听罢,又是神秘一笑:“谢漕运,你可能饮?”
“笑话,老夫酒量如海,千杯不倒,东城饕客皆知。”
谢漕运有些不满,但柳明却不在意,道:“我店酒烈,可不比什么桂花酿,谢漕运,若是醉了,可别怪我。”
说罢,他又大手一挥,道:“上酒!”
“好嘞!”
杨大厨喜笑开颜,跑到楼下仓库,取出一个小坛,双手捧着抱了上来。
谢安见状,不满之色上了脸,道:“掌柜的,这点酒就想打发我?你可真瞧不起人。”
“无妨,今日谢漕运亲临,酒管够,但是……”
柳明话锋一转,学着谢安模样道:“先喝完这坛,没醉我再给你上酒。”
谢安闻言,方才舒服了些许,他拿起坛子,轻轻拔掉塞子,顿时一股气劲冲出,将他惊得站了起来。
“这……这是……”
葡萄酒加了糖后,酵母会将糖份转化成酒精,这个过程中,会释放大量的二氧化碳。
七日时间,酒只是酿好,但糖份并未分解完成,严格地说,七日之后只是能喝,而真正要达到酒的标准,得二十一日酿造才行。
但是,以柳明的经验,七日之酒,犹如气泡酒一般,度数不高,在**度之间。
但口感上,却是一绝。
见谢安畏惧,柳明又是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些许,一口喝下:“放心,只是本店秘方而已。”
谢安迟疑了些许,拿起酒杯倒上一杯,闭上了眼睛,仰头灌了下去。
入口后,他登时惊得睁开了眼睛:“酒似微甜,但又有苦味,口感微冰,又有小鱼轻咬口内之感……”
品尝些许后,他又倒了一杯,一口抿下,惊道:“神了,这小鱼轻咬之感,刚好可以解除吞火之痛,掌柜的,绝!”
他竟对柳明竖起了大拇指!
此时的柳明,微笑地看着他:“本店,可评上品否?”
谢安闻言,却轻微摇头,道:“菜品确有特色,佐酒相辅相成,单论吃食,确为上品,但是……”
他环扫周围,又道:“餐饮之境,仅有口舌之欲,便落了下成,你店布置上,与八珍楼差了大截,略有不雅,所以,只能评为中上。”
这话,戳中了柳明的心坎。
他也知道,吃饭的环境,决定了心情,心情才是决定饭菜好吃与否的关键。
与仇人对桌,山珍海味如同嚼腊,与爱人同食,白面馒头亦是人间美味,便是此理。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得楼下杨大厨惊喜之声。
“李总头,您可算来了,急死我了,楼上请,楼上请……”
此时,却见李律身着常服,从楼梯口走了出来,看着柳明道:“我亲自去接的,可把我累坏了。”
紧接着,他让开了楼梯口。
却见一个女人,身着绸缎,缓缓走了上来。
此女虽薄纱遮面,却难掩其丽质,她身段妙曼,仅走了几步,便引得饕客们纷纷伸头观看。
她走到圆台正中,对着所有人微微屈膝作福,后道:“小女子东城赵倩兮,奉命前来献琴一曲。”
谢安听罢,竟丢了筷子,一脸惊喜道:“掌柜的厉害啊,赵娘子都请来了!”
柳明感激地看着李律,李律却一副奸笑,偷偷靠了过来。
“十两银子,一场。”
柳明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明明可以抢的,还得弹个琴……
呜呜呜,太善良了。
柳明心窝都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