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柳明没想到的是,铁匠街的规矩,居然是比谁的手艺更好!
一个优秀的铁匠,寻料,锻造,开刃,抛光,四个程序缺一不可。
铁匠街逼得,就是此四法。
以一个月为限,各自去寻料。
寻得好料后是原坯也好,精炼也罢,总之只能携锻材,尔后双方前往约定地点搭建火炉,就地取材,开始为期三日的冶炼。
最终一人锻造一把短刃,由第三人前来试刀。
试刀的准则,也并非他人评判,而是最简单的方法。
比拼斩断能力。
一根绳索悬吊竹筒,只能斩出一刀,斩断者赢。
若是二人皆断,竹筒则会替换成别的。
一般情况下,是体积由小到大的各种动物。
鱼,狗,猪,马。
若是连马也能一分为二,便可证明已经打造出一把上好之刃。
身为铁匠,打造出这等利刃时,一切恩怨便不重要了。
至此,双方握手言和。
任何恩怨,一笔勾销。
面对阮大的挑衅,梁守信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满是讥嘲,对着身后铁匠道:「咱们铁匠街最后一间铺子的铁匠,要和第一间铺子的铁匠比试,你们说,我该不该同意?」
「哈哈哈哈哈……」
铁匠们全都笑了,其中一个还打趣道:「阮大,你想死就直说,你是铁匠街的人,死后出殡我们铁匠街给你包了。」
「哈哈哈哈,风水先生的钱我出。」
「那我来负责抬棺的钱吧。」
「寿衣我买!」
面对如此的讥嘲,阮大却充耳不闻,死死盯着梁守信道:「老***,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有何不敢!」
梁守信也从身后抽出了铁锤:「别说我欺负你,若你赢了,你往我脑袋捶三锤,若我赢了,我捶你三锤,如何?」
「一言为定!」
浩荡而来的铁匠们,就这么走了。
待得他们全走之后,阮大方才松了口气,对着柳明作揖道:「掌柜的,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会拖累柳记,还请放心。」
「你这是什么话?」柳明有些急了:「你是柳记的一份子,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大家一定给你想办法。」
阮大愣了片刻,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他哽咽着道:「掌柜的,我……我……我若是没去铁匠街,而是找到了你,那该有多好……」
原来,阮家三兄弟是东城武阳县的县民。
武阳旁边驻扎着十八万东军,越过东军前面的草原,便是异族之地。
整个武阳县,治安很差,许多人都需要武器防身。
铁匠,也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宝贝。
阮家三兄弟便拜了同一个师父,学了手艺。
学了两年,师父便再无可教。
他觉着阮大是个天赋异禀的好苗子,便让他出去游历。
他第一处去的地方,便是东城。
他本就是出来游历之人,到了东城自然想找最厉害的铁匠。
问来问去,便问到了铁匠街。
梁守信亲自接待了他们,请他们喝了顿酒,还说要给他们送铺子。
那天高兴,梁守信拿出工契时,他看都没看便直接按了手印。
自那日起,他便搬进了铁匠街最里头的铺子。
打一把剪刀,可赚一百文,交铁匠街三十文。
打一口锅,可赚三百文,交铁匠街九十文。
一个月累死累活,三兄弟能银子左右。
温饱不愁了,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铸剑,铸刀。
每每看到有江湖豪侠慕名而来,动匝豪掷数百两银,带着上好的铁矿,找梁守信求一把宝剑。
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还年轻呐,不是岁的老铁匠,他也有梦想。
他也想像那些名垂青史的铁匠们一般,铸造出一把举世无双的利刃!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能拿到的铁矿,都是排在前面的铺子选剩下的。
与其说是矿,不如说是矿渣。
能接到的生意,也全是些生活用品的铸造。
要知道,顶尖的铁矿,呈赤红色,内体宛如藏了烈焰一般,江湖豪杰称其为赤金。
不仅是稀有如金,价钱也相当高昂。
决然不是他这么累死累银,能买得起的。
他也不是没找过梁守信。
可是工契摆着,他无话可说。
这三年零九个月,他无时无刻不再后悔当年盖了指印之事。
直到遇见了柳明。qs
柳明给了他钱,给了他铁匠铺,给了他熔炉,给了他铁矿。
他终于可以自由地锻造些真正有意义的东西,而不是锅碗瓢盆。
好不容易才自由了一个月,没想到梁守信这么快便带人找了上来。
工契白字黑字,说破天了去,逃工也是他的不是。
他在铁匠铺三年,梁守信的手段他还是清楚的。
柳明对他以礼相待,现在梁守信追了过来,他又如何能往幕后一藏,让柳明再为了他而去承受梁守信的怒火呢?
「掌柜的,请容我一个月时间,我一定会去寻回上等的赤金,堂堂正正地赢过那该死的老***!」
柳明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啥好。
他心里有许多话,最终都咽了回去,摆了摆手道:「去吧,铺子给你留着,搞定了再回来。」
翌日。
东城福欢酒家三楼包厢内。
一桌菜已经全部上完。
先上的菜已经凉透了,后上的菜还有些许的余温。
小六拿起了筷子,手刚伸出去,便被梁守信重重一抽。
他的手背,登时便红了起来。
他一脸委屈,道:「师父,凭什么咱们要等这么久啊,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让你等你就等!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梁守信一脸不耐烦道。
又过了些许。
一个面容和善,衣着富贵的胖子推开了包厢门。
他右皆戴了戒指,每一颗戒面颜色皆不相同的同时,又都有着纯金的托环。
手腕上的手镯,更是纯正的冰种翡翠打磨而成。
仅是这一只手的价值,便可在明阳再造十个柳记食馆主宅!
此人进门后,当即对着梁守信拱手道:「梁师傅,抱歉,让您久等。」
梁守信的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无妨无妨,能见通宝赌坊掌柜的,杜春方杜老爷一面,是小老头的荣幸。」
这人,竟然就是方卓的掌柜,杜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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