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柔凑在人群里,听着不少夫人夸安安长得好,忍不住插言道:

“公主长得跟画上仙女似的,只是……脾气稍大了些,那毕竟是她的表哥……”

说话的几个夫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瞥她一眼,见她面生,只当又是哪个商户混进来的?

“那又怎样,宁安公主有那样的身份,脾气大点怎么了!”

“就是,而且公主还那么小,哎呀她打人的时候好可爱……”

“本来就是沈天宝做的不对啊,公主这叫惩恶扬善。

公主她好厉害,还有旁边那个小男孩,不愧是肃王殿下的女儿,果然虎父无犬女啊……”

一句句,几乎全是夸安安的。

宋子柔气的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划破掌心。

呵!一群捧高踩低的小人。说白了不就是因为安安是公主吗?

不行,她必须在肃王殿下赶回来之前挑拨他们父女关系,这样一来,爱女如命的沈明娇一定会和肃王闹。

只要他们夫妻生了误会,她就有机会。

凉亭这边,爽快的揍了人,两小家伙激情满满,兴奋的击了下掌,便准备离开。

艰难爬起身的沈天宝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肥壮的身子一下扑到世子夫人怀里,呜呜哭着:

“娘亲,大宝儿好疼!”

本因着儿子推卸责任有些生气的世子夫人见此一下就心软了,轻轻拍着大儿子宽厚的背,柔声哄道:“宝儿乖,娘呼呼就不疼了?”

众人:“……”终于体会到何为溺子如杀子了,

两小家伙一阵雾寒,安安冲沈天宝的后辈扮了个鬼脸:

“小哭包…不对…是大哭包!”

不少夫人都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

……

两人离开了凉亭,安安蹦蹦跳跳在前走着,刚痛快的揍完了人,此时看什么都开心。

卫瑾则要安静的多。依旧不紧不慢走着。

安安回转过身:“我们去找秦书卿和陈越。”

卫瑾点头:“那先去陈越家,再去看秦书卿。”

他们都听说了秦书卿被屁股打的开了花,只能趴在床上。

两人都是一脸的庆幸,卫瑾觉得站梅花桩虽然极其痛苦,可休息一晚就没事了,这就叫…长痛不如短痛吧!

两小孩本打算直接离开,路过一处空地时,远远听到几个孩子的笑闹声。

安安寻声扭头望去,见是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正围在一起玩投壶,

安安是个好热闹的,又都是小孩,顿时撒开脚丫子跑了过去。

离得近了,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

“温婉,你好厉害啊!呀!又投中了!”

“那当然,咱们婉婉可是肃王府的人,听说府里连小厮都会武!”

“我还听说肃王殿下要认温婉你做义女,是不是真的啊……”

此时水榭旁的一处空地上,正聚集了十几个半大孩子,而温婉穿着盛装,正被人像公主般簇拥在中间,

温婉听到这话,顿了下,并没有否认,只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间接等于承认了。众孩子见此,只当她性格腼腆,不由更加讨好巴结了几分?

有个女孩压低声音问:“那宁安公主是不是真的很目中无人?”最近有很多人都在传宁安公主嚣张跋扈,动不动就打杀下人。

周围几个男孩也竖起了耳朵。

听到这个名字,温婉害怕的缩了下肩膀,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赶忙坚定的摇头:

“不……安安她挺好的,她…只是有些活泼……”

一番表演行云流水,仿佛天生擅此技能。

几个孩子见她这反应,立刻脑补了许多温婉日常被欺负的场景,一个温婉的死忠正待气愤开口说什么?忽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不远处的青石板路旁,卫瑾几步追上安安,见她站那不动,抬手拍了下她肩膀:“喂,发什么呆呢?不是要玩投壶吗?”

安安抿了抿唇:“不想玩了,看到了个讨厌的人。”

卫瑾无所谓的点头:“好,那就不玩,”

此时两边离的有些距离,因此安安只隐隐听到那些人夸温婉的那几句,并没听到最后女孩压低声音诋毁她的话。

然而,听到动静的温婉一转头正好看见了安安两人。她眼神一动,匆忙说了句“你们站着别动”,便满脸惊喜的跑了过去。到了两人面前,冲安安杨起一个甜甜的笑,

“安安,走,我们一起玩?”边说边来拉安安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安安觉得面前女孩笑的好假,再想起之前路上的事,她的脾气立时上来了,一把甩开温婉的手:

“我一点都不想和你玩!”

说罢便招呼着卫瑾打算离开。

哪知身后温婉再次拉住她的手,强挤出几滴眼泪,大声恳求道:

“安安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我早上说错话惹你生气了,你能不能……”她抽噎了一声:

“能不能别告诉王妃,能不能别赶我走,我真的不能离开王府,村里的叔叔伯伯会卖了我的,求求你了安安,你怎么打我骂我都成,呜呜呜……”

站在空地前的一群孩子惊呆了,原来他们心中如名门淑女的温婉,背地里竟然过得这么惨的吗?

安安只觉得莫名其妙:“你有病吧!”

见对方还死抓着她的手不放,她生气的使劲一甩手。

温婉被这股力道逼的倒退了好几步,而后顺势往地上一栽,肚子正好磕在了一块石头上,疼的她立时眼泪直掉。

然而从远处看去,就像是温婉一直卑微的求原谅,而安安非但不听,还直接把人推倒在地,

安安同样愣住,她摸了摸胖乎乎的小手。

奇怪,自己好像没用多大力气呀!温婉怎么就摔了呢?

而且她眼泪都下来了,也不像装的啊!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将人扶起来,站在空地上的那群小孩呼啦啦跑过来。

为首一个小男孩愤怒瞪着安安:“你怎么能推温婉呢?”

安安刚想解释她没有,就见温婉艰难的撑起身子,流着泪吸声细气解释:

“不关公主的事,是……是我自己摔的……我……我脚滑了,你们千万不要责怪公主,求你们了!”

安安似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总是带笑的小脸怔住,不可置信盯着温婉。

周围全是小孩子七嘴八舌的指责声:

“婉婉你就是太善良了,不像有些人,仗着自己出身好,就随意糟践人……”

“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温婉妮可比她淑女多了,大不了咱们搬出肃王府,我家是开布庄的,你上我家来……”

“哼!还公主呢?听说整天都在打架逃学,哪像我们温婉,门门功课都被先生夸……”

若对面的是一群大人,顾及安安身份,即便心里有再多想法,也不会宣之于口。

然而小孩子就没那么多城府了,他们表现恶意也更直白,若是大家族的小孩还好,可在座的都是些低等商户家孩子。

安安握紧小拳头,站了半晌,最后冷冷看了温婉一眼:

“限你一天之内,滚出王府。”

说完再不看任何人,转身跑走了。

周围一群孩子见此嚷嚷的更厉害了,然而温婉,却被刚刚安安看过来的那一眼怔主,

恍惚间想起有一次,她撞见从外归来的肃王殿下,她怯怯的想要上前行礼,肃王殿下冷冷瞥过来一眼,吓得她差点跌倒。

父女俩的眼神竟如此相似!

温婉赶忙回神,不,安安她只是个孩子,母亲说小孩子最好对付了。

这思绪只在一瞬间,她拽住卫瑾的袖子:

“卫小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母亲说,女人再能耐也不如嫁的好。和安安玩在一起的几个男孩子家事都特别好,母亲让她学着争取,可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挤不进他们那个圈子,

哼!安安果然从没有把她当朋友。

卫瑾笑了下,继而抬脚,将女孩狠狠踹倒在地。

温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立刻有几个孩子冲过去将人扶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卫瑾:“你怎么随便打人?”

温婉慌忙解释:“不关卫公子的事,是……”

卫瑾冷冷打断她,替她说完下面的台词: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做傻事……我…不值得的!”

温婉小脸僵住。

卫瑾又踢了一脚,笑得天真无邪:“可我就是故意的啊!”

……

安安跑出永昌侯府,她也没有回家,一个人坐在乌衣巷附近的一条小河边发呆,时不时往河里扔一颗石子。

卫瑾不擅长安慰人,只静静陪在一旁,

过了足有一两刻钟,安安依旧坐那发呆。

甜糕和糖糖看的心疼,来王府这么长时间,他们的小主子总是笑得无忧无虑,极少会这样。

果然,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两丫鬟对视一眼,对着暗中的人说了什么,小半个时辰后,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安安恹恹的扭过头,见是她的几个小伙伴,连秦书卿都捂着屁股过来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心情总算好了些:“你们怎么来了?”

秦书卿“哼”了声,上下打量着她,嘲笑道:“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打架怼人比谁都猛,还能被那么个小可怜欺负!

你长手是干嘛的,只要不打死就往死里打,大不了事后受点罚呗!”

已然有了小少女模样的糯宝狠狠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完过来轻轻揉了揉安安的脑袋:“小姑姑别听他胡说,对付温婉那种小绿茶就得暗着来,咱们得比她更绿茶,当众撕开她的假面,我帮你演一段哦……”

软萌可爱的小糯宝长大后爱上了看话本,且充分继承了父亲的文学天赋,渐渐不满足于看,开始写话本,皇家人包括璟和帝都是她的忠实书迷。

安安摇头,小脸神色淡淡:“犯不着。

她是什么身份,值得我堂堂公主陪她演戏。直接把她赶出去就是了。”

至于别人怎么在背后说她,她才不在乎呢!

娘亲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名声也不是那么重要。

娘亲从前名声也不好,可这几年,娘亲帮着大理寺破了不少重案,还有每月开诊两次救治一些特殊病人。

娘亲从来没有刻意宣杨过这些事,却几乎很少再有人说娘亲跋扈了。

为了逗安安开心,陈越指着小河:“不如我们来钓鱼吧!”

这提议得到了一众小伙伴的支持,糯宝支使着几个男孩子去弄钓鱼的工具,河岸边就只剩下她和安安。

安安把头靠在糯宝肩膀处,小声说:“糯宝,我心里好闷。你说婉婉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之前在路上温婉说那样的话,安安只是有些生气,内心深处却依旧当婉婉是朋友,可刚才的事,小家伙是真的伤心了。这种感觉好像比她刚练武时还难受。

“糯宝,为什么人会变。”

糯宝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因为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啊!坏人会变好人,好人也会变成坏人,当然,也有人根子上就是坏的。”

她也没法定义温婉是哪种人,“父亲说,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事,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准确分辨其善恶的能力,我们能做的唯有坦然去面对。”

这番话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太过深奥,安安抓抓头发:

“我也遇到过许多坏人呀?前几天的人贩子,还有今天的坏哥哥,可是我打他们的时候,非但不难过,还挺高兴的。”

觉得自己特别像说书人口中的小英雄。

她恹恹的低下头:“可混成温婉,我心里就很难过。”

糯宝接过丫鬟急匆匆买来的糖葫芦,在小丫头面前晃了晃:

“因为那些只是无关紧要的人,而你对温婉付出了感情,自然会难过。”

安安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突然说: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我以前总想要快快长大,现在觉得小孩子也挺好的!”

长大了是不是就会有许多痛苦无奈?

陈越三人弄来了鱼具,小家伙们哪会钓什么鱼?秦书卿本想脱了鞋子玩水,触及到自家侍卫悠悠的目光。

本能觉得屁股一疼,一下就回忆起了竹笋炒肉的滋味。小家伙一个激灵,瞬间老实了。

最后还是跟在身后的各家护卫过来,帮小主子把鱼竿弄好。糖糖冲暗中使了个眼色,不多时小河里便多出了不少鱼,

几个小家伙第一次钓鱼,都很新奇。

秦书卿费力一提竿子,“哗啦”一声,一条足有两三斤的大鲤鱼来回扑腾,小家伙得意的哈哈大笑:

“哈哈……开局就钓这么大一尾鱼,小爷我是当之无愧的锦鲤体质唉!”

远处,默默打开渔网放生的影卫:“……”

安安也成功的钓到了好几条鱼,小丫头戳着鱼鳞,也哈哈笑起来。

一人玩了一阵,便打算回去了。

从这里回肃王府不可避免的要经过永昌侯府。

安安已经不太难过了,本想回去了就让人把温婉母女赶出去,

马车慢悠悠路过永昌侯府后门时,听见几个门房伙子大声的聊天:

“你们听说了吗?就住在肃王府的宋娘子,听说肃王殿下要娶她做侧妃……”

……

直到两人走后,温婉兀自坐在那哭了好久,不同于同龄孩子一哭鼻涕眼泪混满脸,温婉哭的特别好看,梨花带雨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

在有心人的运作下,这事很快传遍了满府,也传到了后院闲聊喝茶那些个夫人耳里。

不过因为此前凉亭里的事,不少夫人对安安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觉得这八成就只是小孩间的玩闹。

坐在角落的宋子柔也连声附和:“是啊,公主她很乖的,有时还把不要了的玩具衣服丢给婉婉。”

离得近的一个妇人听到这话,随口接了句:“肃王府就宁安公主一个孩子,一阴用毒肯定是最好的,不要了的衣服想来也不错。”

宋子柔忙不迭附和:“是啊!毕竟王府永远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

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惊慌的捂住嘴。

然而妇人还是听到了这话,想到某种可能,她眼睛一亮,忙凑过去挽住宋子柔的胳膊:“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压低了声音猜测道:“是不是王妃她不能生,还是殿下……”

宋子柔慌忙往后退:“不…不是的。”

“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我嘴很紧的,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磨了半天,宋子柔似乎实在不胜其扰,咬了咬牙道:“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我也是听公主说的,说王妃她不能生。”

那妇人重重点头,“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然而这妇人却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不出半个时辰,肃王妃不能生的消息便在侯府内传的几乎人尽皆知,似乎还传到了府外。

随着谣言越传越离谱,竟然有人信誓旦旦分析宋子柔和肃王殿下早就有了首尾。且还分析的有根有据。

毕竟肃王府这些年除了王妃,几乎从来没有不相干的女子住进去,而宋子柔母女一住就是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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