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面佛”苗人凤居住的小屋距离此处不算遥远,胡斐与锺兆文来时骑着快马一日就赶到了白马镇,
不过回去时,由于随行带着马车的关系,四人待到来日天刚亮方才抵达了苗人凤的小屋。
四人刚到小屋附近,屋内大门便咯吱一声大开,很快走出来两名手持刀剑的壮汉,极为警惕看向了众人。
这二人肤色黝黑,外貌丑陋,只不过外貌看上去却颇与身旁的锺兆文相似。
“大哥,胡兄弟,你们回来了!”
很快便认出屋外的锺兆文和胡斐二人,原本还眼露警惕二人瞬间便放下了防备。
“苗大侠可好?”
胡斐下马后,便直接追问起了苗人凤的安危。
“苗大侠情况还好,不过自从胡兄弟你们走后,这段时间就一直有人前来骚扰,刚才被我们兄弟二人打跑了!”
站在小屋中年丑汉说道此处时,仍不忘四处打量,看样子在胡斐二人离去后,此处的确是不太平静。
一旁的锺兆文看出自家兄弟的担忧,这时候便笑道:“二弟你无需担心,我们已将毒手药王的高足请了过来!”
“大夫已经来了,快快请进!”
门外的锺兆英听到这儿,则是面露喜色,和一旁的三弟锺兆能连忙大开屋门迎客起来。
待到将众人迎屋内后,徐子义二人这才发现屋内一名汉子已经起身,他身形看起来极高极瘦,双目蒙着一根布条,脸色蜡黄,看上去带有一丝病容。
明明双眼已被断肠草的粉末毒瞎,若是换做常人早就坐立不安了,可他仍是极为镇定,神色间不显一丝慌乱。
“锺兄,胡兄弟,有劳了!”
屋内的大汉起身后,便径直朝着胡斐二人的方向拱手说道。
直到这时,他说话声音仍是有条不紊,不见慌乱,如此镇定之态,也是让胡斐二人心生敬意。
“想必这位姑娘便是药王的高足吧?为了苗某人,连累姑娘星夜兼程赶路,实在对不住了!”
说道这儿,便见他便朝着程灵素的方向说道。
“苗大侠客气了!”
对此,程灵素则是微微一笑道。
“苗大侠,这次能请到程姑娘前来,还要多亏了徐兄!”
“不错,若是没有徐大哥,单凭我们二人也未必请得动程姑娘!”
见到苗人凤好似漏掉一人,和胡斐同行成功请来徐子义二人的锺兆文则便连忙提醒道。
苗人凤双目暂时虽盲,却能通过声音清晰分辨出众人位置,自然引得众人是心生佩服。
不过却唯独漏掉徐子义,这就显得有些过于失礼!
于情于理,锺兆文和胡斐二人也需开口提醒。
“什么,还有一人?”
听到这儿,苗人凤却是身躯一震。
苗人凤武功极高,虽说其早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称号,其中是为了迎来胡一刀与出关他较量的缘故,可时待今日,仍未曾一败,早就坐实其名号!
他武功虽高,可为人却是并不自傲!
只是自他行走江湖那日起,除去有幸遇到胡一刀这般至交好友外,就无一人武功能入其眼!
时间久了,他便慢慢清楚了江湖上有他和胡一刀这般习武资质之人,堪称凤毛麟角。
即便他在不久前被田归农使用下作手段毒瞎了双眼,可即便凭借双耳,寻常人仍休想瞒得过他。
胡斐与锺兆文刚下马就被他所察觉,至于程灵素也有武功在身,可比他们二人又是差了一些,自然也是瞒不过他的耳朵。
本以为随行的人不过是这位小姑娘而已,谁料她身旁又有一人,可苗人凤自始至终都未察觉到此人存在。
这一切如何不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呢!
他行走江湖半生,却是从未遇到这般高手!
若非胡斐与锺家兄弟提醒,恐怕他至今都要蒙在鼓里。
“原来竟有高人驾临寒舍,苗某人双目失明招呼不周,还望阁下海涵!”
明白自己这些年来仍是有些小瞧天下英雄了,苗人凤便收敛神色,凝声说道。
知道这时候锺家兄弟和胡斐等人这才明白事情原委,本以为苗人凤是一时疏忽漏掉了此人,谁料真相却是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徐子义存在。
这一结果自然是众人面面相觑额,“金面佛”苗人凤的武功他们可是最为清楚不过,然而这一次却连徐子义身影都未察觉。
这时候锺家兄弟的老二,老三也终于留意到徐子义服饰上的不同,注意他依旧是前朝衣冠,甚至脑后连辫子也未留后。
二人不禁同时变色,他们兄弟三人号称“鄂北鬼见愁”,常年行走江湖也不将当地官府放在眼里,可却从未有过对方这般胆大。
如此行径,若被官府得知就会视同谋反!
或许是看出自家兄弟的失态,清楚徐子义身份的老大锺兆文则是在附耳在自家兄弟旁一阵低语,很快他们二人看待徐子义的眼神也顿时变了,好似是畏忌中又混杂有一丝敬佩。
“在下徐子义,见过苗大侠!”
这时候走进的屋内的徐子义则是微微一笑,也便朝着前方的苗人凤打起了招呼。
“原来是徐兄驾到!”
听到徐子义开口说话,苗人凤很快便从其语气中分辨出了徐子义极为年轻,惊愕之间便连忙拱手称呼道。
“今日劳烦徐兄与程姑娘出手相助,苗某人无以回报,日后若有差遣,在下绝不推辞!”
好似觉得自己的话过于简单,苗人凤随后又开口补充说道。
“姑娘,不知一嗔大师如今可好?”
和徐子义打完招呼后,苗人凤又看向了程灵素的方向,问起毒手药王的近况。
程灵素道:“恩师于三年前就故去了!”
苗人凤闻言一愣:“故去了?”
“在下有一件事需要和姑娘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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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素听到这儿,也是眼露意外,随即便问起了一件事“难怪先师左手少了两根手指,那是给苗大侠用剑削去的?”
苗人凤道:“不错。虽然这番过节尊师后来立即便报复了,算是扯了个直,两不吃亏,但前晚这位兄弟要去向尊师求救之时,在下却知是自讨没趣,枉费心机。今日姑娘来此,在下还道是奉了尊师之命,以德报怨,实所感激。可是尊师既已逝世,姑娘是不知这段旧事的了?”
程灵素道:“不知。”
苗人凤转身走进内室,捧出一只铁盒,交给程灵素,道:“这是尊师遗物,姑娘一看便知。”
那铁盒约莫八寸见方,生满铁锈,已是多年旧物。程灵素打开盒盖,只见盒中有一条小蛇的骨骼,另有一个小小磁瓶,瓶上刻著“蛇药”两字,她认得这种药瓶是师父常用之物,但不知那小蛇的骨骼是何用意。
苗人凤淡淡一笑,说道:“尊师和我言语失和,两人动起手来。第二天尊师命人送了这只铁盒给我,传言道:‘若有胆子,便打开盒子瞧瞧,否则投入江河之中算了。’我自是不受他激,一开盒盖,里面跃出这条小蛇,在我手背上咬了一口,这条小蛇剧毒无比,我半条手臂登时发黑。但尊师在铁盒中附有蛇药,我服用之后,性命是无碍的,这一番痛苦却也难当之至。”说着哈哈大笑。
徐子义与程灵素相视一笑,均想这番举动原是毒手药王的拿手好戏。
苗人凤道:“咱们话已说明,姓苗的不能暗中占人便宜。姑娘好心医我,料想起来决非一嗔大师本意,烦劳姑娘一番跋涉,在下就此谢过。”说着一揖,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便是送客之意。
胡斐暗暗佩服,心想苗人凤行事大有古人遗风,豪迈慷慨,不愧“大侠”之名。
而其他人则被苗人凤的坦诚所打动,若是换做常人自然会揣测苗人凤的言行,会将其刚才所说言语为聪明之举。
可是徐子义却是清楚苗人凤的为人,他为人坦荡,能与胡一刀这般好男儿结交,又岂会是市井间的龌龊小人可比!
对待苗人凤的坦荡,程灵素却是并未起身,直接说道:“苗大侠,我师父早就不叫‘一嗔’了啊。”苗人凤道:“啊,什么?”
程灵素道:“我师父出家之前,脾气很是暴躁。他出家后法名‘大嗔’,后来修性养心,颇有进益,于是更名‘一嗔’。倘若苗大侠与先师动手之时,先师不叫一嗔,仍是叫作大嗔,这铁盒中便只有毒蛇而无解药了。”
苗人凤“啊”的一声,点了点头。
程灵素道:“他老人家收我做徒儿的时候,法名叫作‘微嗔’。三年之前,他老人家改作了‘无嗔’。苗大侠,你可把我师父太小看了。”
听到这儿,苗人凤又是“啊”的一声。
程灵素道:“他老人家撒手西归之时,早已大彻大悟,无嗔无喜,哪里还会把你这番小小旧怨记在心上?”
苗人凤伸手在大腿上一拍,说道:“啊呀!我确是把这位故人瞧得小了。一别十余年,人家岂能如你苗人凤一般丝毫没有长进?”
“苗大侠,请你放松全身穴道!”
说话间功夫,程灵素已经打开了随身的包袱从中取出一只木盒,打开盒盖,拿出一柄小刀,一枚金针。
由于苗人凤的双眼是受断肠草的粉末腐蚀导致的眼盲,如今早已肿胀不堪,好似鸽子蛋一样凸了出来。
看到这儿,围观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按照苗人凤如今的伤势,他却仍是极为镇定与众人逐一交谈,这是何等的耐力啊!
如果胡斐二人稍微来迟一步,苗人凤的双眼恐怕就要彻底失明了!
苗人凤无愧是大侠之名,若是常人根本不敢毫无提防任人以金针在自己要穴上施展,要知道此时只需要轻轻一针,就足以让他毙命!
对于苗人凤这般疑人不用的态度,徐子义也是深感佩服。
只不过有时候也正是因为他过于轻信于人,这才导致了田归农趁虚而入竟将他的爱妻南蓝骗走,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与苗人凤相伴。
若是换做常人又怎会忍得住般奇耻大辱,可偏偏苗人凤眼见自己爱妻与田归农一副恩爱模样,居然忍住心中杀意,心灰意冷的他直接带着女儿在瓢泼大雨中离去。
苗人凤不可谓不爱南兰,只是他生来沉默寡言,除去武功外根本不知如何与爱妻交流,他的爱是笨拙的,是含蓄的。
而也正是因此,让身为富家小姐长大的南兰大感自家丈夫不解风情,因此这才田归农趁虚而入,同他私奔而去。
想到此处,徐子义也不禁为苗人凤的遭遇感到唏嘘不已。
如若他但凡有点防人之心,不仅妻离的局面可以避免,就连胡一刀夫妇的死也大可避免!
就在徐子义心中叹息之际,程灵素提起金针,在苗人凤眼上“阳白穴”、眼旁“睛明穴”、眼下“承泣穴”三处穴道逐一刺过,用小刀在“承泣穴”下割开少些皮肉,又换过一枚金针,刺在破孔之中,她大拇指在针尾一控一放,针尾中便流出黑血来。
原来这一枚金针中间是空的。眼见血流不止,黑血变紫,紫血变红。
“徐大哥,劳烦你将七星海棠的叶子采下来给我!”
见到已经已将毒血放尽,程灵素便对徐子义吩咐道。
“我去!”
听到这儿,胡斐便要自告奋勇。
“这花你可碰不得!”
对于胡斐好意,徐子义则是摇头拒绝道。
“这盆花可算得上天下万毒之王,剧毒无比,如若不慎中毒,恐怕神仙难救!”
明白胡斐对于七星海棠并不了解,于是这时候徐子义当着众人的面前解释起来。
“竟有这般厉害?”
听到这儿胡斐则被吓了一跳,也连忙瞪大双眼仔细观察起了这盆小花,以免下次在外碰到了。
不过这花与寻常海棠并无区别,花瓣紧贴枝干而生,花枝如铁,只不过花瓣上却多出七個小小的黄点。
“这花极难种植成活,除去我这妹子手中有一株外,世间再无其他,你们无需担心!”
看出胡斐的心思,徐子义则是含笑解释起来。
随后便由他亲自出手,从七星海棠采下四片叶子,捣烂烂了,敷在了苗人凤眼上。
七星海棠剧毒无比,可偏偏又是克制断肠草的毒性,这一特点,则让徐子义不禁想起了情花之毒可由断肠草来破解。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七星海棠克星又会是什么?
而这时苗人凤则是脸上肌肉微微一动,接着身下椅格的一响,看样子七心海棠捣碎的叶子制成的解药,也并非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灵素用布条给他缚在眼上,说道:“好啦!三天之后,待得疼痛过去,麻痒难当之时,揭开布带,那便没事了。现下请进去躺着歇歇。徐大哥,我们也歇歇去吧。”
闻言,徐子义则是微微摇头道:“是该休息一下了,因为此处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热闹起来了!”
“什么?”
听到这儿,胡斐和锺家兄弟脸色一变,唯独只有苗人凤神色如常,看样子已是料到了什么。
“这些人既然敢毒瞎苗大侠的双眼,又怎会没有后招,恐怕此处用不了多久就要有人登门试探了!”
看着在场众人,徐子义则是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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