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明天再说吧,睡吧,有些困了,睡觉吧。”朱文羽夸张地打了个呵欠,南宫灵却知朱文羽内功不弱,便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绝无困难,此时居然闹着要睡觉,自然是心中有事,大约是因王丁标之事心烦,也不说破,二人摊开被褥,安睡不提。
第二日刚起床,朱文羽正在院中赏雪,只听衙差来报:“巴中知州王丁标王大人求见钦差大人。”
朱文羽一听王丁标的名字便头疼,却又不得不打交道,不耐烦地挥挥手,打个呵欠:“让王大人等一会,我一会就来。”
朱文羽又磨蹭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回到前院堂中,只见王丁标早已等候多时,旁边还有一个略显富态的老者,蓝布长衫,花白头发,留着三四寸长的花白胡须,毫不起眼,也站起身来,但在其行动之间,朱文羽却早看出这老者身负武功,有时眼睛一扫似乎还有一丝精光一闪而灭,内功绝对不弱。那老者似乎也觉得意外,没想到这个钦差大人居然如此年轻,似乎连二十都还未到,脸上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跟个年轻书生一般,更令他惊异的是这个年轻的钦差大人看起来秀秀气气文质彬彬,但在他这行家眼中看来,此人绝对身负武功,而且绝对不会很低,气沉峙岳,举手投足之中,隐隐有一派宗师的气势,如果不出所料,也许已到一流高手的境界,朝廷命官中居然会有这种人物,又到了这偏远的巴中地界来,实令他非常意外。
“敢问这位老先生是?……”朱文羽带着询问的口气。
“回钦差大人,这位是巴中唐家堡的堡主唐延雄,下官知道钦差大人来巴中公务,与唐家堡有关,便命唐堡主亲来县衙向钦差大人回话,以免大人奔波之苦。”
“哦?唐家堡?唐门不是沈老夫人当家吗?”朱文羽突然觉得唐延雄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到过。
那老者一抱拳躬身:“回钦差大人,唐门乃是江湖中人的胡乱称呼,唐家堡只是地方上的小小庄院,皆在朝廷管辖之下。家母年事已高,早已将家中事务交与草民,钦差大人有话只管问草民即可。”
朱文羽一惊,突然想了起来,上次在少室山下白水镇中,丐帮帮主“铁手天龙”谢非曾问起唐韵,唐韵说起过父亲的名讳便是“延雄”二字,看来眼前这位老者便是唐韵之父,“两步风”唐延雄了。想来这唐门,在地方上只是一家乡绅,住在唐家堡中,唐门人丁众多,这唐延雄是唐门长门长子,接任堡主之位,与地方官府打交道的便是他了,而在江湖上的唐门,唐门的掌门人自然还是那唐老太太“飘雪仙子”沈园雪沈老夫人,这江湖之事和地方之事不可混为一谈,两人主管不同之事那是极为自然之理,不像南宫世家,门主是南宫望,和地方官打交道的也是南宫望,那又是另一种形式了。
想到这些,朱文羽不敢怠慢,一来面前之人是唐韵的父亲,份属长辈,礼当尊敬,二来自己虽然顶着个钦差的名义,但来查办的却属江湖中事,更何况还有少林和唐门的一段公案需要了结,江湖人说江湖事时可不太在乎你是不是个钦差是不是个朝廷命官,若是摆出个钦差的臭架子,估计这钉子就碰定了。朱文羽连忙上前几步,向着唐延雄一抱拳:“后学朱文羽拜见唐老前辈。”
唐延雄一怔,万料不到朱文羽这般行事,大出意外,不过毕竟老于江湖,马上反应过来朱文羽是以江湖之礼拜见,以他唐门长门长子的身份,在唐门中除唐老太太外他便位居第二,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朱文羽乃武林后起之秀,自己受这个礼倒也不为过。而且他虽然并不知朱文羽奉皇命来唐门调查南宫雷中毒一案,却早有人报知朱文羽去往少林之事,朱文羽这一行礼,便知他是欲以江湖中人的身份来商谈此事,这自然比应付一个钦差相去甚远。
心中一时间闪过无数念头,但礼数间却自然依着江湖规矩,直着身一抱拳:“不敢不敢,朱少侠过谦了。”
旁边王丁标看着朱文羽撇开自己不理去找唐延雄说话,本就有点失落,此时看到唐延雄居然并不躬身,更是心中不快,在他心中唐延雄只是一介乡绅,与他这知州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此时礼数上居然敢和钦差大人平起平坐,一心便想讨好朱文羽,便在一旁喝道:“大胆唐延雄!见了钦差大人还不跪下行礼?!”
唐延雄一怔,反应过来,忙作势要下跪,朱文羽一把扶住,心头怒气再也按捺不住,回头冷冷对王丁标说:“王大人,唐老前辈乃是长辈,朱某岂能受之以大礼?王大人,正好你在,有几个问题少爷我想问问你。”
“钦差大人请说,下官无不据实作答。”王丁标连忙伏地而拜。
“我听说你为了迎接我已来了巴中一月,贴了几个告示?”朱文羽一边说一边走回堂上主位,唐延雄则知趣地退了几步,徐士群和程俊不明所以,也随王丁标一起拜伏在地。
“回钦差大人,那都是下官为了好好准备,迎接钦差大人而预先作的一些布置安排,完全是为了钦差大人在我巴中县的安全舒适着想。”
“徐大人,程总兵,你们两个先起来吧。”朱文羽一摆手。
徐士群和程俊只好应声站起身来,退后几步,不敢再出声,任那王丁标跪在堂中。
“嗯,你贴出告示强征民女,安排民女来给本少爷陪宿,如果有女之家不肯应征待选,就须交纳二百两银子,有这事吧?”朱文羽继续对王丁标道。
“……确有其事。钦差大人远来劳顿,下官只是征招几个粗俗仆妇以照顾大人的起居,别无他意。”王丁标磕了一头道。
“那征来的民女也顺便‘照顾’好你王丁标王大人的起居了吧?”
“绝……绝无此事,下官只是令那些民女勤加习练,以备……以备听用来服侍钦差大人而已。”
“习练?怎么习练?哼……还有,你向巴中县摊派人头税三十文钱,说是为了齐集款项要迎接我朱文羽是吧?”
“这……是,大人。巴中地远人穷,库中银两短缺,下官怕布置不周缺了礼数,故号召百姓乐捐。”
“乐捐?不交钱你就抓人这叫乐捐?这么说吧,你给我说说,反正打着迎钦差的招牌,你一共收上来了多少银子?”
“再没有了,确实再没有了,只此一桩,只此一桩,大人,一共……一共……一共是五千七百多两银子,都用在县衙的布置上了,大人,小人绝不敢贪污一分一毫,大人。”
“你不敢?你还不敢?少爷我还没来呢,你就强征民女,强摊税赋,还打着老子的招牌,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就你这样,我不杀你怎么能平了这巴中百姓的民愤?”朱文羽越说越气,几乎都快吼出来了。
“饶命啊,大人,大人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听到这话,王丁标顿时带着哭腔在地上叩头不止。
“求饶也晚了,我不杀你连我自己都不得清白,他娘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巴中百姓还不把我朱文羽看成十恶不赦的民贼贪官?视我为仇人骂老子的八辈祖宗?”
“大人,下官知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王丁标连连叩头。
朱文羽坐着不吭声,直喘粗气,摇了摇头。
王丁标看求饶不成,心一横,道:“钦差大人,下官是朝廷六品命官,就算有罪,就算大人是钦差身份,按大明律法,也该交由有司衙门明正典刑按律治罪,大人无权私自杀我。”
朱文羽本来心快软了,毕竟真要出手杀一个六品的朝廷命官不是件小事,但听到这话不禁心火又起,吼道:“就你王丁标这样,王八蛋一个,送到哪都免不了你一刀,别以为今天我朱文羽杀不了你,老子有皇上给的金牌,临机决断可以便宜行事,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嘿嘿,你小看我了,且不说老子现在是钦差大臣,就算没有金牌,不是钦差,老子还是锦衣卫千户呢,要杀你也可以不用秋后问斩,老子先斩后奏再说!”说罢不由分说,一掌朝伏在地上的王丁标顶头打去,这含怒一掌内含易气养生诀内力,即算是碰上个武林高手,一掌下去也得筋断骨折,更何况王丁标只是一介凡夫,掌心未至头顶天门,掌劲便已震碎王丁标五脏六腑,那王丁标刚要直起身形,只见顿时脸色惨白,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软软地侧倒在地一时气绝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