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大喜。塵→緣←文↖學×網贾琏眉头微蹙, 露出几分不悦,却还是掩饰住了, 站起身相迎。这才看到,贾母身边搀扶的不是丫头,而是贾元春。
“哎呦,我可怜的凤哥儿, 瞧这脸色白的!快躺下好好休息, 怎么就坐起来了呢!琏儿也是,这屋子里乌压压一堆的人做什么!也不怕扰了凤哥儿静养!”
王熙凤本欲说话,却被贾母上前一步把她按在床上, “你放心,你肚子里的是我贾家的金重孙, 老祖宗一定为你做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母一派力挺之势, 王熙凤嘴边的话在没能说出口。见得贾母有撇下她, 单独拎了人出去解决的意思, 王熙凤机灵一动, 顺着贾母的宽慰,干脆伸手抱住贾母,撒泼大哭起来。
边哭边骂:“老祖宗, 都是这杀千刀的奴才!也不知听了谁的唆使, 要来害我的孩子。如今露了馅, 还胆敢把脏水往太太身上泼!这是要坏了我们姑侄之间的感情啊!老祖宗, 可不能轻易放了这丫头。
二爷可是同我说了国法律例的!咱们家虽有处置奴婢之权, 可最多也不过就是这么打杀了!哪里能消我心头之恨!将她送去衙门!奴籍之身谋害主子,这罪名足够她腰斩,便是凌迟也使得!”
王熙凤双目通红,恨得咬牙切齿,挥手唤过平儿,“去把她的卖身契拿过来,还有她父母兄弟的!全都交给官府,一个也别想逃!”
安儿浑身一颤,王夫人也是怔住了。
王熙凤冷嗤,“我不忍你们一家子骨头分离,好心同叔父要了你家人过来,甚至太太还看在你们出自王家的份上,特意安排了好差事,好大的脸面!你这忘恩负义的,又是怎么对我和太太的?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便是你父亲兄弟在外头又如何!莫忘了,你们一家子身契是在我的手里。别说你们有没有机会逃。便是逃了也是罪奴。我必要官府追拿你们一辈子!这口气,我怎么都咽不下去!打杀了你一个如何够?
谋害主子按律也该一家子处置,我这么做也不为过!”
王熙凤冷哼,用家长做要挟,当谁不会呢!呵!
安儿身形晃悠,已经有些跪不住了。面色惨白地犹如一张纸。
她怎么就忘了……怎么就忘了身契这回事。只要拿出身契来,由官府来捉拿,二太太还能不放人吗?
可二太太明明说,明明说那药用久了只是让二奶奶不舒服,到时候二奶奶发作了,二奶奶的起居饮食几乎都是平儿总揽,平儿总逃不过干系。没了平儿,那准姨娘的位子就是她的了!
二太太帮她出主意,让她一家团聚,还给了她父母采买的好油水。她心里哪能不欢喜。可如今想来,二太太根本就是在利用她!
安儿抬头看着王夫人,一双眼红得能喷出血来!然而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她显然已经是活不成了。
安儿开始瑟瑟发抖,抿紧了唇,她的家人怎么办!
王夫人,王熙凤,不论怎么做,都逃不过。她到底该怎么办!
安儿颓然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王熙凤却大叫着让人赶紧去报官,贾琏十分配合地哄着:“好!好!去报官!我们去报官!你莫激动,免得再动了胎气!”
贾母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凤哥儿,你心里头不爽快我明白。可咱们这样的家庭,如此家丑,哪能闹得人尽皆知!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贾琏皱着眉,“老太太,此事是别人要害我们,又不是我们去害别人。做事的,和指使的,都与我贾家无关,如何就会连累贾家的名声?总不会真像安儿说的,这事是太太做的吧!”
王夫人一震,贾元春适时按住她,上前道:“琏弟不要上了这奴婢的当。从我们家来说,凤哥儿是太太的侄媳妇,自打凤哥儿紫门,太太欢喜得什么似得,待她比之待我更甚。
三日回门后,便将凤哥儿带在身边,叫她协理府务。更想着过上一年半载,凤哥儿都熟悉了,便将账册钥匙全部交给她。就是寻常有什么吃的玩的,也从没忘了凤哥儿。自打凤哥儿怀孕,太太还将自己私房里的金盏燕窝都拿了来。但凡凤哥儿要得,没有不给的。
便是从王家来说,太太也是凤哥儿的姑母。凤哥儿年幼失怙恃,太太怜惜,总接了她来府里玩。这些,满府里那个没看在眼里?无论从哪方面说,太太只有盼着凤哥儿好的,绝不会有半点想害她之心!”
王熙凤似是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来,“太太待我之心,我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禀报官府。”
贾元春一愣。贾琏搂着王熙凤安慰了两句,上前道:“大姐姐虽只比我大了几个月,却素来比我有见识,更比我聪慧。大姐姐可曾想过,这丫头攀咬出太太来,如今只怕府里好些人都知道了。
倘或我们自己处置了,别人会怎么想?是否会觉得我们心虚,才想将这事烂在自家肚子里。我与凤儿想要报官,也是思虑着我们做得坦荡些,由官府来审理。自可还了太太清白。”
贾琏一顿,瞧了王夫人一眼,又滴溜溜看了贾母一眼,忽而想到沈伯年和沈云舟的猜测,又道:“太太可还记得我母亲去世之事?”
这话一出,在场无人不惊!
“那会儿我才出生,自是不知道的。可这些日子也听堂舅与堂祖父说过一些。我晓得咱们家与我外家闹得不愉快,至今不肯来往的缘由。也晓得当时传出许多风言风语指责太太的不是。
可我也知,那时大姐姐尚在襁褓之中,太太整颗心都在她身上,哪会有时间来算计别的。再说都是为人母的,太太素来心慈,又怎会下这样的手。其实堂舅和堂祖父也非是觉得是太太之过,只是母亲去的突然,他们也是想将事情查清楚。
倘或当时查清楚了,哪里会叫太太受了此后多年的委屈!而现今又是如此。已有了上回的前车之鉴,这被人冤枉的滋味太太是尝过的。这些年太太待我不薄,我怎能让太太再受一回这样的苦!”
王夫人有些懵了。一时没回转过来。贾母摇晃着,使劲抓住贾元春的手,力道之重,使得贾元春差点叫出来。她神色大变,目光中透着凌厉和凶狠,可转瞬回过神来又消失不见。
但听贾琏又道:“再有这次之事。安儿一个丫头哪里来的宫里的秘药?而她攀咬谁不好,偏一直攀咬太太?如此大胆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做对她一个丫头有什么好处?若说这背后没有人指使,我是不信的。
可若是真有人指使。这人究竟是什么目的?是想借此坏了我贾家两房的感情,还是意在王家?毕竟太太与凤儿同出王家,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我曾听堂舅说,皇上颇有升迁王家叔父之意。
太太和大姐姐可曾想过,这其中是否有深意?这幕后之人一日不揪出来,我们如何安心?”
贾元春低头敛眉,心中却是大为惊叹。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贾琏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贾琏了!若是几个月前,贾琏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
再说,若真是要对付王家,哪里需要对出嫁女动手。而对付贾家?贾家两房纠葛不是默认的吗?贾琏明显只是想借此达到报官的目的。
而他想要报官的真正目的,怕是想揪出当年生母之死的元凶!
若是这样,那么王熙凤动了胎气,还见了红,是真还是假?
倘或是假,单凭贾琏和王熙凤二人如何能谋划出这样一场戏?而他们又哪里有这样的脑子?
沈家!
贾元春一震,倘或真是沈家在幕后操纵,那么这么多年了心结还没过去,如今出手又怎会善罢甘休?
贾元春瞧着身边的贾母,怕是连贾母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寸寸发紧,力道一次比一次重。
一个念头在贾元春心头划过,她唬了大跳,立马又给按压下来。
贾母深吸了一口气,渐渐放开了贾元春,“琏儿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此事不宜声张,有谁家后宅阴私闹到官府去的道理?哪家不是自己来查。你若是怕自己年轻处理不来,查不清楚,还有长辈,还有我呢!
我在这府里几十年,从重孙子媳妇开始做起,府里头的风云变化,我哪一样没见过?这等怕死的丫头,还脱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将她交给我,我带了她回去,不出三日,必让她原原本本把事情全部说出来!”
三日?足够编出一个好故事了。而且即便编不出好故事,只需安儿一死,此事再无从追究。那么再想无缘无故去翻十几年前生母的旧案,便更不可能了!更别提当年的人都死的死,散的散,已经寻不到几个。
贾琏的心一阵阵往下沉,面上却是笑了起来,“还是老祖宗有法子。倒是孙儿多虑了。只是如今怕是来不及了。都是孙儿不好,孙儿一时没想那么多,已经差人去衙门了!”
贾母大震,刚想怒斥,便听外头丫鬟来报:“外头府尹大人亲自带了人来见老爷,说是受了府里的案子,来抓了安儿一家子去问话。”
贾母只觉得轰地一声,晴天霹雳!身形已是摇摇晃晃,站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