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在席间胃口不佳,便吃得少些,索性就像寻常妇人一般,时不时就看几眼自己的夫君,添些茶水过去。
何况她的夫君又是怎么看怎么好看,怎样也看不够的。
周毓白表现地与平时无异,可若他们是寻常夫妻也就罢了,但两个人太过了解彼此,傅念君终究还是发现了他的不正常。
周毓白眼底那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晦暗,证明了他心底压着事,而且他还不算让人知道,藏得极深。
只是此刻她也不方便问什么。
饭毕,傅念君早就让人备下了客房和香汤热水请张天师留宿,心想若是他明日有空,她还想继续找他谈谈火药之事。
张天师依然是笑呵呵的模样,在离去前只对傅念君留下了一句叮咛:
“居士,世人常常有各自放不开的执念,贫道只是想说,或许过多追寻前尘往事只会给当下带来负累,还是……惜取眼前人吧。”
傅念君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看见张天师拍着脑门说:
“哎呀哎呀,贫道是喝多了……”
随即就左摇右摆地离开了。
喝茶也会喝多吗?
真是再得道的高人也会来装疯卖傻这一招。
傅念君无语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又摇摇头,自己笑出了声。
其实她明白张天师那番话,即便他不说,她也会那么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鄜州这一仗让她再次接近了死亡,还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儿越来越大越来越有活力,她已经渐渐地想像寻常妇人一样,守着她和周毓白的小家庭,相夫教子,平淡度日,而不是像个女斗士一般,勇往无前地向前冲。
再多的恩怨纠葛,始终都会留给昨天,她不想像梦里的那个“傅念君”一样,将自己困锁在无望的生命里,最后只能用那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一切。
她还想和周毓白……好好过一辈子的。
晚上夫妻两人回房,周毓白难得地捧着一本书在灯下发呆。
作为妻子的傅念君当然知道,这不是他为一件事苦恼时的模样,应该说,是更严重。
“七郎。你的书拿反了。”
她走到他身边,故意这么说。
周毓白看了一眼手里的书,放下,对她笑了笑:“你又拿我取乐。”
“我从来不敢拿你取乐。”
她替他倒了一杯温茶放在他面前,然后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张天师和你说了什么能让你这么心神不宁?”
周毓白反而把问题丢给她:
“你觉得什么问题能够让我心神不宁呢?”
傅念君叹了口气,坐进他怀里。
周毓白伸手搂住她,手正好放在她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像是和未出世的孩子打招呼。
“总不会是什么小问题,你不愿意告诉我,也不愿意告诉你自己的孩子?”
傅念君搂着他的脖子,这么说着。
周毓白侧脸亲了亲她的脖子,“机灵鬼。”
傅念君在心底却有点丧气,周毓白这是第一次,有事瞒着不告诉她,而且看样子,是要一直瞒下去了。
“念君,以后,只替我和孩子操心吧好不好?”
他在她耳边轻语,很容易让人一听就麻了半边身子。
“我……当然。但是你、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才是……”
周毓白站起来,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然后走向了床铺,傅念君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他的脸就已经压了下来。
后来,她就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了。
晚上迷迷糊糊睡去之前,傅念君心头还是一个巨大的疑惑,他竟然不惜对自己用上了美人计这招也不肯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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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天师已经早早离开了,还是无声无息地离去,给他准备的厢房就像没有人来住过一样。
“高人就是高人。”
郭达几人是这么评价的。
傅念君知道,张天师只会在他们需要他的时候出现,然后又快速脱身离开,反正也没有人能摸清他的行踪。
原本周毓白该准备一下出发去渭州的了,但是单昀来问他的时候,他却说:“再晚几天吧。”
单昀觉得奇怪,周毓白很少有这样临阵变主意的时候。
郭巡替单昀解了这个惑:“我都恨不得不要走,郎君当然也是……舍不得王妃嘛。”
单昀闻言忍不住白他一眼:
“你和夏侯姑娘,同殿下和王妃,能一样吗?”
郭巡却心情很好的样子,争辩道:“很快就能一样了!”
郭巡虽然经常说些不着四六的话,单昀也总是当他胡说八道,但是这一次,他确实是说对了。
周毓白是舍不得。
傅念君满脑子想的都是改进火器的法子,用张天师给她的火药配比出适合大量适合战争用的火药,鄜州城显然太小了,能人异士也没有那么多,所以她回京之后又多了一项任务。
她有很多想法要对周毓白说,但是单昀替周毓白传的话却是……
“骑马?”
傅念君有点不可置信。
“你说殿下……要带我一起去……骑马吗?”
傅念君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单昀尴尬地点点头。
这还真是……
他们俩也不是刚成亲了,怎么他会这样突然心血来潮呢?
但周毓白确实是认真的。
今天的天气在冬日看来是很不错的,有阳光,积雪也不厚。
傅念君想问周毓白原因,他却说:“只是城外的一片腊梅开得好,想让你去看看。”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缠绵,傅念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搂了坐上了马背。
因为她怀着身孕,自然不能经受太重的颠簸,周毓白坐在傅念君身后搂着她,用暖洋洋的大氅将她整个包住了,只露出半张脸,一点都不觉得冷。
傅念君是侧坐着的,臀下的马也很乖巧,一步步慢悠悠地晃着。
“还不错。”
傅念君从大氅里抬头,对周毓白说。
他把她搂得更紧些,在她耳边说着:“淮王妃,你比城里大多数官员都忙,偶尔,也停下来散散心吧。”
傅念君却是甜言蜜语哄他开心:“和七郎在一起我就很高兴,哪里还用得着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