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秦 第二十二章 哲别部（9）

最后，除了阿蓝丝和阔桃拖，其他人全都跃马扬鞭，追逐黄羊去了，就连图雅也带着红月奔向了广袤的草原。这是红月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地不行，绕着自己的母亲转圈，欢脱的状态甚至让图雅有些担心它的身体会吃不消。

另一边，姬云他们已经追上了因为惊慌失措而四散奔逃的黄羊群，骑术最好的丰约骅祁跑在最前面，不过他没有急着弯弓搭箭，而是催促自己座下的骏马疯狂地赶上领头的头羊。

在追逐的过程中放箭，很难对黄羊造成致命伤，而就算是能射中，也极可能因为伤了羊皮而让它的价值大打折扣。所以骅祁想绕到最前面，把黄羊赶回头，让柯力希他们能迎着黄羊放箭，一箭射中眼睛的话是最理想的状态。

阿跌渠等人知道姬云对自己的箭术不自信，所以想帮他创造一个好的射击条件，也好让他涨涨自信，三人便策马往黄羊群的中间插了进去，试图把这一大群黄羊分出一小群来，反正就凭他们这几号人，也没办法一口把所有黄羊吞下。

只不过落在羊群后面的一般都是还没长大的小羊，就算射下来价值也不如那些大羊，却也正因为如此，用小羊来交给姬云锻炼射术，也没什么损失。

“云兄弟，赶紧拉弓！”眼见黄羊的速度慢了下来，束六斤立刻冲姬云喊道。

姬云还在秦军营地的时候，因为和百夫长关系好的原因，跟着骑兵学习过不拉缰绳，只靠双腿来控制坐骑的技，因此这是难不住他的，但是要拉弓，就有些为难了。本来只靠双腿和坐骑进行交流就很难了，更不要说分心去弯弓搭箭，所以当姬云拉开弯弓的时候，玉狮子就没办法感受到来自骑手的指挥，一个急转弯就将姬云扔了出去。

狼狈不堪的姬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是不是受了伤，立刻又攀上玉狮子的背，再次往黄羊群冲去。

“把膝盖弯起来，用力夹住马肚子，身体随着马的运动摇摆！”呼罗索一边笑，一边给姬云指导，阿跌渠和束六斤则是边笑边继续赶着黄羊群。

姬云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仔细想想，自己小时候就已经会两手离开把手骑自行车了，难道那个不是更难吗？不抓把手骑自行车还要控制平衡不让车倒下，骑马的话只需要注意前后摆动就行了，能难到哪里去？

心思有了依托，姬云明显更加自信了些，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先把玉狮子的速度给降了下来，几乎和慢跑没什么两样，毕竟是第一次真正的骑射，这样做也无可厚非。速度降下来之后效果立竿见影，姬云确实能够在马背上把弓拉开了，只是力道还不够，第一箭射出去很近。

“很好，再来！身体稍微后倾！”阿跌渠的声音又在姬云耳边响起，他立刻照着阿跌渠的话做了一遍。果然，因为后倾的缘故，身体能感受到从马背上传来的力量，弓弦一瞬间被拉满，箭矢应声而出。

这一次倒是射的远了，只是偏过了头，和黄羊差了有十几米……

“云兄弟，看我的！”呼罗索大声喊道，把姬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见他催动坐骑，微拱上身，整体后仰，张弓搭箭，疾驰而过，甚至没看见箭矢的飞行轨迹，只听见一声破空锐响，一头黄羊便应声倒地。

“好！”就连姬云自己都忍不住鼓掌喝彩起来，而呼罗索没有停留，径直跑到姬云身边，将手里的弓一扬，笑着说道：“瞄准的时候可不要忽略了马儿跑动时的起伏和行进距离，要提前预判啊！”

姬云也扬了扬手中的长弓：“多谢呼罗兄教诲！我再去试试！”说罢，再次轻拍玉狮子脖颈，往前面的羊群赶去。

而另一边，骅祁和柯力希、柯力工各自猎了一头体型庞大的黄羊，放在马背上也赶过来帮忙。

“云兄弟也不要着急，他们给你说的话都是些经验之谈，也都是长年累月的积累下来的，到底适不适合你还要你自己判断！”骅祁最先赶到，也听见了刚才阿跌渠他们对姬云的指导，于是也开口相助，“这射箭还是要靠实践，才能感悟出其中的道理，没有其他的捷径，只能是靠多练习！”

在骅祁说话的当口，姬云已经射出了三支箭，却依然是无一中靶，就连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黄羊都感觉到有些无趣，似乎是知道这个射箭的小子无能为力，而其他人也不想出手相助，它们奔跑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姬云感觉像是受了侮辱，今天他要是不能射中一头黄羊，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他完全勒住玉狮子的脚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马儿的奔跑打乱射击的节奏，然后拉弓瞄准。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直箭如闪电般射中一头黄羊的左眼，然后从右眼穿刺而出！

“精彩！精彩！”这下子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这样的箭法可不多见，黄羊在跑，要想射穿两只眼睛，不是箭术高超的老猎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而姬云能够射出这样的一箭，只能说他运气足够好。

但是当大家把目光投向姬云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弓箭上还搭着一支箭。

“不是我射的！”姬云放下弓，摇头。

“那是谁？”众人互相看着，想从对方那里找到答案，可是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疑惑，这支箭绝对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放的！

不过答案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群身穿蓝色半袍的猎人呼啸着奔驰而来，领头的那人头戴高帽，一张大弓上下挥舞，从他们的欢呼中，阿跌渠等人很容易判断出这支箭是谁射的。

“实在厉害，这么远的距离，竟然能做到洞穿双眼。”箭术最好的呼罗索不由得赞叹起来，他自认为自己是没办法做到这样的。

“好像是月氏人？”骅祁仔细辨认了来人的衣着和样貌，心中升腾起一丝不安。

“月氏人？他们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柯力工轻轻安抚自己的坐骑，它正因为来人的汹汹气势而感到不安，两只前腿在地面上来回踱步。

“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他们要干什么！”骅祁让众人稳住阵脚，自己则往前两步。他在这些人中年纪最大，又是族内的长老之一，自然要在这时候承担起责任。

“图雅，赶紧把红月牵好，别让它乱跑。”姬云见红月还在羊群里跳来跳去，忍不住喊道，图雅白了他一眼，默默地走到红月旁边，把它牵回了母马身边。

那群月氏猎户呼啸着绕到姬云他们身边，眼神疑惑地盯着他们。这伙月氏猎户大概有三十多人，全都背着弓箭，腰上还挂着一柄马刀。作为人少的一方，姬云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安静的等待着。

良久，那伙月氏人领头人便轻声问道：“不知道对首是何人？”

骅祁回礼答道：“尊敬的月氏族人，我等是没落的林胡人后代。”这么说，一来是表示自己这些人比较弱小，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二来林胡自从没落之后确实在草原上失去了威信，骅祁也不敢托大。

“原来是林中豪杰的后人，不知道你们为何会来这里游猎？”

“我们不过是正常外出游猎，距离部落也算不上远。倒是各位大人，为何会出现在离月氏如此之远的地方呢？”说这话的是阿跌渠，他总是一个急性子的人，在这距离哲别部不到百里的地方出现月氏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他们的样子不像普通的猎户！”姬云轻声向束六斤提醒，“你看他们，个个人高马大，腰间的刀也不是普通猎户能配上的！”

束六斤点点头：“嗯，而且他们看见我们的时候便手握刀柄，只怕会有什么问题。”一开始束六斤就没有把目光从月氏人的兵器上离开过，月氏人全程都没把手从刀柄上移开，只有军人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月氏人是当前草原上唯一能和匈奴人扳手腕的一个部族，实力强大，可不是林胡人能惹得起的。先前匈奴和秦国大战之时，便有消息传来，说月氏国要出兵偷袭匈奴的后方，这也是头曼急忙和秦国议和的原因之一。如今两国罢兵，月氏人又没了动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林胡部落虽然没落了，却也能依靠着匈奴保存下来，算起来，他们现在居住和放牧的地方都是匈奴人的地盘，月氏猎户，不，应该说是士兵，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

“哦，我们也是出来打猎，不小心迷了路，这才闯到这里。”那头领摸着胯下坐骑的鬃毛，一脸笑意，想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然而配上他满脸的横肉，看起来反而更加让人觉得恶心。

不过这样的谎话根本没有半点信服力，作为草原的主人，怎么会在草原上迷路？就算迷了路，又怎么会偏到如此之远的这里？

骅祁拉着马慢慢后退，而身后的姬云和阿跌渠等人也察觉到气氛的微妙，都捏紧了手中的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