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秦 第二十五章 哲别部（12）

“快走！”弥留之际的呼罗索爆发了最后的能量，朝着姬云等人怒吼一声，然后回身迎向了月氏人。

姬云眼眶一热，一行泪忍不住滑落下来，这才多久，已经连续经历了几次好朋友惨死在自己眼前的事情？自己也太没用了！

“走！”束六斤的语气里也有些哽咽，但他比其他人更冷静，拉住玉狮子的缰绳，四人再次往部落的方向奔驰。

“放箭！”月氏领头的那人一声令下，十多支箭矢全都扎进了呼罗索本就失去了手臂的身体，他轻轻摇晃一下，终于是从马背上倒落下来。

月氏斥候继续疯狂地追赶，姬云他们也不敢慢下来半步，就算胯下的坐骑已经累得大喘粗气，他们还是要拼了命的催促战马继续逃跑。身后不断有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但还好此刻吹起了大风，绑了姬云等人大忙。箭矢逆风射来，被狂风吹得偏了准头，姬云他们几乎不用分心去担忧箭矢的问题。

但大风也减缓了他们前进的速度，再加上战马的力气确实消耗太多，他们和月氏斥候的距离也原来越近。而在姬云他们前方，甚至还能看见图雅她们三个人的点点身影。

“不行，图雅她们会被追上的！”姬云摇摇头，努力甩掉脑海中的疲惫，“如果他们不能回去报信，哲别部就完了！”

“那我们怎么办？回去和他们硬拼吗？”骅祁心里越发慌张，他不愿意把性命丢在这里，所以不太愿意回去和月氏人拼命。

“我要为呼罗索报仇！还有柯力希兄弟！”阿跌渠猛地带着马，不再往前跑，同样的，束六斤和姬云也停了下来。骅祁又窜出去一段距离，也跟着停了下来：“你们这是找死！”

“如果我们的死能换来哲别部的生存，我还是很愿意的！”束六斤苦笑着回答。

“四对十八，虽然很难，也不是不可能！”姬云数了数追上来的月氏人数，鼓励道，“刚才那次冲阵我已经发现了，他们都不是很强，也许只是新招入伍的牧民，比我们强不到哪里去。”

正在追击的月氏人发现对方突然停了下来，一时间竟然愣住了，不知道对方仅仅四个人还敢停下来是什么意思。领头的那个从后面冲了上来，抬手就给了身旁的斥候一马鞭：“还愣着干什么？他们明显是跑不动了啊，给我杀！”

月氏斥候这次啊反应过来，纷纷举刀呼啸着冲过来。

“当初我和匈奴人拼命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对好多个，不也活下来了吗？”姬云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大家打气，“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哀兵必胜，咱们现在不就是吗？置之死地而后生，虽千万人，吾往矣！”说罢，一拍玉狮子的屁股，往前迎了上去。

用四人对冲十几人，这是垂死的挣扎！月氏头领脸上挂满了笑意，这些难缠的林胡人今天一个也逃不了。只是他似乎忘了，前面已经有三个人逃走了。

虽然发起了冲锋，但月氏人心里还有些疑惑，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四个人就敢反冲自己这边十几个人，他们是不是在哪里埋下了陷阱？是不是身后已经看到了救兵？是不是他们有什么阴谋？

这些疑惑是致命的，临阵对冲，最忌讳的就是迟疑，月氏人心里想法太多，让他们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下来，姬云抓住这个机会，手中短剑轻舞，划过第一个和他接触的月氏人。两匹战马飞速相交，巨大的冲击力让姬云都不用刻意发力去攻击对手，只是微微侧头，剑锋便划破了月氏人的胸口。

那个月氏斥候不可置信地盯了一眼自己胸口的巨大伤口，“啊”的一声惨叫起来。姬云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冲向第二个月氏人。阿跌渠、束六斤和骅祁跟在姬云身后，他们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此刻只能依靠着姬云的经验去进攻，他们要做的便是护住姬云的身侧，尽可能多的造成杀伤。

下一个斥候很快便和姬云接触上，他弯刀笔直地砍下来，这一动作在姬云眼里全是漏洞！姬云把手里的马鞭扔出去，对手误以为这是暗器，侧身躲过，就在这一瞬间，姬云的长剑便割断了他的喉咙。

在姬云身后，阿跌渠和束六斤也各自砍翻了一个月氏人，只是被砍伤的人还能不能再战就不知道了。只有骅祁，因为在最后，没有捞到和对手拼命的机会。

但姬云他们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这次拦在他们面前的有十几人，一次冲击并不足以帮助他们杀穿敌阵，况且他们的战马也已筋疲力尽。双方都失去了速度的优势，彻底陷入了阵地战当中。

此时月氏斥候依然还有十三个人，姬云他们每个人都还要面对三个人。尤其是姬云，对手似乎已经看出来他是这群人中最强的一个，对他的照顾也比其他人多，围上来的有五个人。所以姬云也是自顾不暇，根本没办法去帮其他人。

自求多福吧！心里这么想着，姬云将手中的剑上下翻飞，不断抵挡着来自四周的攻击。但是剑不适合劈砍，面对月氏人的弯刀实在有些吃亏，姬云必须想办法从对手那里抢过一把刀来。他很奇怪，在他的记忆力，秦汉之际铁兵器的应用还不够广泛，因此就算是马背上的匈奴人也很少有铁制的弯刀，这些月氏人是从哪里来的弯刀呢？

又是一剑挡下对手的攻击，姬云已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如果是冲一阵就走，他还有把握独自面对好几个敌人，像现在这样站在原地和对方打斗，双拳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四手。阿跌渠凭借一身蛮力，面对三个月氏人也还能堪堪抵挡，束六斤和骅祁就差了些，被对方压制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月氏斥候的领头人待在战场的外围，他可不愿意以身犯险，去面对一群临死反击的人，那样风险太大了，他只需要站在这里指挥就行了，反正最后功劳也还是他的。

像他这样想的人也不止一个，那些正在和姬云他们纠缠的斥候也都抱着同样的想法，困兽犹斗，狗急跳墙，这种时候犯不着立刻就要致对手于死地，万一出现失误被人反杀就太划不来了。反正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把对手拖垮就是了，就算要上，也让别人先上，自己站在后面捡便宜。也因此，月氏斥候的攻击并不算凛冽，姬云他们短时间内还撑得住。

但继续下去真的没有救了，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却没有解决地办法，只能咬着牙坚持，能够为图雅她们拖一点时间便是一点。

“啊！”

姬云堪堪躲过对手的一刀斜砍，便听见一声哀嚎，这是丰约骅祁的声音。被这声哀嚎扰乱心神，姬云的防守一下子乱了。他回过头去，只看见骅祁的左肩被拉开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姬云想过去帮他，却脱不开身，他面对的对手可是比其他人要多。阿跌渠离他骅祁最近，一边挡开对手的进攻，一边像骅祁靠拢：“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骅祁自己受伤见血，心中的血气也一下子被激了出来，便不管自己的伤口，一把剑挥得更加大开大合，竟然把对方还吓了回去。不过这坚持不了多久，姬云知道，人在某些时候肾上腺素激发，对疼痛和恐惧的感觉会减轻，但时间稍微一长，骅祁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就算一时不死，也肯定逃不过月氏人的弯刀。

就在姬云为骅祁担忧而分神的一瞬间，对手见有机可趁，同时又两把弯刀一上一下横着劈过来，姬云基本没办法同时拦住两把弯刀的攻击，情急之下只能往后躺在马背上。这个时代还没有马镫这种东西，身体刚躺倒马背上，姬云就觉得两脚一软，再也夹不住马肚子，跌落在马下。

月氏斥候见最难缠的一个对手落马，一时间精神大振，纷纷上前要砍下姬云的脑袋。姬云来不及再上马，只能绕着玉狮子的马蹄躲闪，同时把剑挥出，专门攻击对手的马腿。有个斥候的坐骑连吃三剑，支撑不住，前腿一软就扑到在地，马背上的骑士也被摔了下来。

玉狮子看到面前多了一个空当，立刻迈开大腿冲了出去。姬云在玉狮子冲出去的一瞬间也虚晃一剑，跟着跳了出去，但手臂也被对手的弯刀贴着切了一刀，衣服被划破，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姬云只顾得上瞄一眼，只知道伤口不严重，便抓着玉狮子的缰绳，想再翻上马背。

擒贼先擒王！既然已经从对手的拦截中冲出来，姬云绝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哪怕身后的阿跌渠等人因此遭受了更大的压力，他还是决定先去杀死对手的领头人。

月氏斥候的领头人见姬云杀出了重围，也在第一时间提起弯刀冲了上去，对方还在马下，为了确保万一，还是趁此机会把他杀了才好！

马蹄声急，如风及至，杀意盛腾，寒芒在背！

姬云还没来得及上马，便觉得一阵寒凉的刀锋直奔自己的脖颈而来，慌忙回头，那刀锋已然出现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