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山脉西北有一缺口,状如门阙,名为高阙。高阙之地,据传为赵武灵王所筑长城之终点。
诗曰:“阙口有城,跨山结局,谓之高阙戍。自古迄今,常置重捍,以防塞道。”
高阙之南,即为河南地,也即所谓河朔地区。是地,土地肥沃,地势平坦,有大片肥美草场适合放牧。
河南地历为中原之地,战国时秦国发动统一山东六国的战争时,匈奴趁中原混乱,袭击夺取了河南地这块天然的牧场。
始皇帝三十二年,在秦国大定九州之后,发动了北击匈奴之战,将军蒙恬领兵30万,收复河南地。
秦亡以后,漠北的匈奴乘机南下,重新占据了河南地,匈奴不断侵扰汉的边郡,大汉高祖六年,韩王信投降匈奴。次年,刘邦亲自率兵前往征讨,却在白登被匈奴30余万骑兵围困七昼夜,不得而出。后还多亏了陈平的计谋,重贿冒顿单于的阏氏,才得以脱险。而此举也开创了大汉与匈奴屈辱和亲的先河,一直延续了七十余年。
高阙城堪称雄关,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昨日卫青若不是来的突然,趁守军不备以三万大军发动突袭,也不可能轻易得手。骠骑营进入高阙之后,高阙汉军达到四万人,如同一把尖刀,插-进了河南地与大漠之间。
“河南地的匈奴白羊王和楼烦王拥兵不到两万,河南地七八十年间几乎没有战事,士卒远称不上精锐,你我四万大军,一举南下,要占据河南地实非难事。现在要谋划的,是如何进军能将付出的代价降到最小。”卫青将秦城迎进屋后,尚未休息,便径直来到舆图前,卫青对秦城说道。
河南地的局势秦城早已了然于胸,因为他知道这必定会是刘彻反击匈奴要占据的第一块基地。得了河南地,扼守高阙关,便能让匈奴徒有十万大军也只得望关兴叹,而河南地凸出的地理位置,优质的各种资源又将使其能够成为大汉反击匈奴的前沿阵地。
“卫兄就别卖关子了,我相信你早已有了打算。”秦城看着舆图上的河南地,仿佛是看到了嘴角的肥肉,目光炙热而贪婪,不过神智却很清明,他接着道:“如何攻占河南地对于你我二人而言并不难,不过此番你我二人是从大漠挥兵南下,虽然行动突然达到了惑之以敌的效果,得以顺利拿下高阙,但是匈奴大军反应过来之后,必定兴师南下。当前如何保证后院不起火才是最重要的。”
“高阙关乃是雄关,我等只需要在此留下五千劲卒,以逸待劳,即便是匈奴数万大军叩关,要坚守大半月也绝无问题。而只要河南地战事顺利,满打满算你我大军回援也不须十日,这都不是问题。”卫青下意识接话道,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妥,如此浅显的道理他知道秦城绝对不会想不到,那么秦城方才所言就应该另有所指。略一寻思,卫青心中已然有了思量,“秦兄的意思是匈奴大军不会正面叩关?”
秦城点头肯定:“匈奴料知高阙易守难攻,而要救援河南地又不能拖得太久,所以不得不防他们会另寻他途。”
卫青皱眉沉吟片刻,“长城万里,难免有隙。”
“有高阙雄关,则必有矮墙弱土。”秦城悠悠道。
“边郡多有屯军哨堡。”
“千里奔袭,唯快不破。”
卫青猛然抬头,眼神明亮,伸手在舆图上划出几条线,“破弱关,沿长城而行,昼夜兼程,就可绕过高阙,直插河南地,于我军与白羊王交战之际,从背后突袭!”
“先前你我大军在大漠境内活动,离得最近的匈奴主力便是伊雪公主的雪狼,位置正好在高阙东北几百里之外。若是她大军收到了高阙战报,决定来救援,走得快些只需要两日便能到了这里。”秦城伸出食指在舆图上一个位置点了点,作出分析。
卫青肃然盯着眼前的舆图,忽而转头对秦城笑道:“既然秦兄将形势分析的如此透彻,想必也该有对策了吧?”
秦城呵呵笑了连声,他当然不会告诉卫青,其实他之所以能够预料到匈奴大军有可能沿着长城行军、借着长城来掩护行踪,就是因为知道在那个他熟悉的历史上,卫青就做过这样的事,而且就是进攻高阙的时候。
见卫青问起,秦城胸有成竹的笑道:“还是方才那句话,千里奔袭,唯快不破。”其实他是想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虽然这句话很扯淡,因为如果拳头不够有力速度再快都是渣,但是用在当下汉军身上,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卫青明白秦城的意思,赞同道:“骠骑营长途奔袭至此,十分劳累,那便先让骠骑营的弟兄们先歇息一阵,过些时候我等便开拔。”
秦城挥挥手,昂扬道:“兵贵神速,骠骑营若是连这点累都受不了,还灭什么匈奴?倒是卫兄你部,方才攻占高阙城,是不是需要休整一下?”
“哈哈!”卫青畅快大笑,“既然如此,那你我便兵分两路,我下陇县,你走陇东,合围白羊王与楼烦王!”
“届时,一举歼灭河南地的全部匈奴。”秦城的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
......
河朔腹地,白羊王王帐。
偌大的王帐装饰的极为华丽,一张尚有余热的虎皮挂在帐篷外的木杆上,在明亮的天空下迎风招展,没有眼球的眼睛只剩下两个黑洞,麻木而没有生机,冷冷的回应着往来行人敬畏的目光。
王帐内歌舞升平,衣着裸露的匈奴女子扭动着纤细的小蛮腰,在乐声中热舞,露出的肚脐晃动不停,像是肥-臀的眼睛,在向周围的匈奴大臣和首座的白羊王和来做客的楼烦王抛着媚眼,有种难言的诱惑。
在座的匈奴大臣们觥筹交错,满嘴牛羊肉的油渍,大声谈笑,看向帐中舞女的眼光难掩肉-欲。
“白羊王,听说这回你猎杀的这只白虎可是凶猛异常,一连伤了好几个勇士,最后却被你一箭穿了喉咙,实在是厉害!来,本王敬你!”大腹便便的楼烦王笑着向满脸横肉的白羊王敬酒,那高兴的神色倒是会让人怀疑那头白虎是他猎杀的。
“哈哈,小事一桩。禽兽再如何凶猛也只是禽兽,哪里会是人的对手?”白羊王对楼烦王的恭维很受用,哈哈大笑道,显得很是得意。
其实射杀兽类一箭穿双眼才是真的本事,那样才能保证不伤兽皮,其他的都是浮云,但是高兴的白羊王明显不会去计较这些。
“白羊王勇贯河朔,此地无人能敌,本王佩服!”楼烦王放下酒碗,眼神却飘向帐中热舞的女子。
不料白羊王听了楼烦王这句话却不甚高兴,冷哼一声,有些不满道:“要不是窝在这河南地不得出去,本王岂止是勇贯河朔?放眼整个大匈奴,有本事能跟本王较个高低也没有几个!”
“那是,那是,本王自然是相信的!”楼烦王干笑。
白羊王像是被提及了烦心事,闷闷的喝了一碗酒,牢骚道:“听说这几年来大匈奴与汉人交战败多胜少,查哈地也被夺了去,真是窝囊!难道大漠那些龟孙子都是饭桶么?竟然被汉人欺负到这个份上?昆仑神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若是我河朔勇士能够出击汉军,何至于如此?”
“白羊王,慎言,慎言哪!”楼烦王闻言却是一阵紧张,不安的左右望了望,回头见白羊王只是愤愤不平的饮酒,叹了口气,道:“你我都不是大单于的亲信,出征建功这种事哪有你我的份?之前军臣在位是如此,现在伊稚斜继位了,也是如此。改变不了的。与其愤愤不平,倒不如知足常乐。再说这河朔除却不能征战扬名外,也没什么不好。草场肥美,女人娇媚,可是个享受的好地方。便是大漠,也没有我们这里的生活来的安逸。”
“那又怎样?”白羊王被楼烦王的一席话越说越心烦,粗声道:“你我养的好马好羊都进贡给大单于王庭了,能留下来多少?我说楼烦王你怎么一点志气都没有?就想着享乐!那长安近在眼前,只要大单于一声令下,本王不日就可以擒了汉人的皇帝,夺得汉人的江山、尽享汉人的财物!哪里还需要他们在上谷代郡那些地方打得那么辛苦?!”
楼烦王呵呵一笑,端起酒碗道:“享乐有什么不好?舒舒服服的。”
“窝囊!”白羊王骂了一句,顿了顿,又愤愤道:“要是有机会让本王碰着汉军,本王非杀他个血流成河,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匈奴勇士!”
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报!”就在这时,一个军士没有经过禀报就直接闯进了大帐,将大帐中正在起舞的女子撞得东倒西歪。
“大胆,谁让你进来的?!”白羊王正是郁闷的时候,见到这个军士立即就将火撒到了他身上,“拖出去打五十鞭子!”
“报,大王!汉军,汉军攻占了高阙,已经引大军打过来了!”那军士急忙跪下大声道。
“什么?!”白羊王和楼烦王皆是大惊失色,白羊王先前的嚣张瞬间消失的无形。
四万汉骑,虽尚远隔千里,一动已然惊了河南白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