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涌星垂 第二章 上方山巅

作者:王藏山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3-03-04 05:58:24

湘水急如箭,轻舟去若飞,三朝又三暮,游子暂思归。洞庭烟波浩淼,长江风光旖旎,可长路漫漫,总有个尽头,这一日就来到苏州地界。

两人在横塘里弃船登岸,我要去苏州上方山楞伽寺替人捎个口信儿,许师妹则要去太湖周铁镇看望师尊。我当然依依不舍,许师妹善解人意,就说陪我到上方山游览一番再行分别。于是我俩找了户农家寄顿好马匹,沿着石湖小径登临了上方山。

隋大业四年(公元608)吴郡太守李显敕建楞伽寺,以九舍利置其中,金瓶外重。号称留诸弗朽,遇劫火而不烧;守诸不移,漂劫水而不易。又建楞伽塔耸峙于上方山巅,下临石湖,一如道士披褐,丰神特秀。

通往楞伽寺后山别院的竹林小径,林深静谧,鸟雀无声,青天白日的这楞伽别院却院门紧闭,透着一个诡异。我和许师妹刚跳上院墙,就听到有人一声断喝。

“倭贼看斧!”一声怒吼吓得我一缩脖子,误会!误会!

仿佛冲破血池地狱的恶魔,两把乌油发亮、泛着寒光的阔刃利斧盘旋交尾飞出,劈向院内两名呆若木鸡的灰衣蒙面忍者。

这忍者哥俩手足无措,惊骇欲绝。“啊噎!”,“嗯!嗯!”惊呼声刚刚出口,就被飞斧劈中,黑红血柱冲天而起,两具无头尸身随着旋风盘旋舞蹈了一圈才“通通”倒地。

“彪”地一声,一柄飞斧余势未尽,在院内照壁须弥座上,硬生生劈出一道缝来,卡在里面“嗡嗡”作响;另一把却轻巧的一个盘旋,稳稳地飞回一个老汉儿的手中。

这老汉儿五短身材,面白微须,相貌颇儒雅,若非亲见,谁能想到文质彬彬像个书生样子,却能举手取人性命。

只见他低头扫了一眼斧头上滴落的血滴,微一沉吟,才抬起头来:“来的可是隐湖门下?老汉黄文赓,还请进来一叙。”

哦?对面这个老汉儿就是我此行的目标,上海滩斧头帮鹰击堂的黄文赓?看来已经自己搞定了麻烦,并不需我多事……

说起老黄,我还是比较佩服的。作为斧头帮王九爷的老部下,老黄鞍前马后给斧头帮出过死力,不少汉奸、恶霸、军阀、买办都饮恨在两把阔刃飞斧的利刃之下,当真是闯下了杀气腾腾,响响当当的名号。上海、南京、广州、香港等地汉奸宵小无不闻风丧胆,与“百变刺客”华皖并称王九爷手下左膀右臂。

当下我跟在许师妹身后从院墙上飞掠而下,身法飘逸优美,稳稳地站在庭院之中。

这老汉儿微微颔首:“呵呵,流云决轻功果然名下无虚,隐湖丛仙子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见过黄前辈。”

“黄堂主,久仰久仰,藏山王栋久仰您的大名。”

“王少侠好俊的功夫,流云决轻功使的不但形似而且神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丛仙子破例收了男弟子!哈哈。”

“前辈好眼力!”说话间我抬眼往向黄老汉儿身后,眼光忽快忽慢已将屋里屋外看了一个通透。只见庭院深深,到处都是刀劈斧砍之处,一地死尸。除去一人是斧头帮护法打扮外,其余四人,包括那两个掉了脑袋的都是忍者装束,一身灰衣,乌巾遮面。

只是……死在堂屋里面的那个斧头帮的胖护法,在院墙上已看到手肘上似中了一弹,此时却被黄老汉儿有意无意地遮在身后。从血迹上看,打斗结束已有半柱香时间,这样两个忍者的脑袋掉的就有点太晚……

“哼!戴羽匹夫竟敢勾结倭寇暗算于我。亏我当他还是好兄弟!”

黄老汉儿见女子用剑挑起一个忍者面上的乌巾,暴露出倭人特有的仁丹胡子。

“所幸前辈无恙,贼酋授首。也叫倭人的奸计大白于天下。”

“哎,可惜了李大胜兄弟!……”黄老汉儿语带悲愤:“来,不管它,喝酒!”说完来到院子中央。

此时已是仲秋时节,晚霞满天,风卷梧桐,落叶匝地。黄老汉儿从院内石桌之下提出一坛子酒来,又摸出三只酒杯,置于石桌之上。三人围站在一处,黄老汉儿拍开泥封,一股亮银般的细线顷刻间斟满了三杯,翻手将那满坛的美酒抛进堂屋之中,在地下摔个粉碎,接着一个火折子也跟着飞了进去,“轰”的一声,顿时着起火来。

“来,同饮了这杯!”黄老汉儿一饮而尽,虎目中眼泪已滚滚而下。

我一饮而尽,饮罢望了许美人儿一眼,这女子眼中掠过一丝迷茫,却也掩袖喝了下去。

“想当年,黄某与九爷、戴羽、胡琴斋、方振武、余亚农在湖州八雀寺、三对门两山之间招兵买马,做的好大的事业!众兄弟风华正茂,矢志使国家富强不受外辱,自立于地球之上。后来戴羽虽与我等志趣参商,终于分道扬镳,但九爷顾念旧情,多有忍让,岂料今日竟来此游说于我,要我里应外合去坏九爷的性命。”

“但我黄某人岂是区区十万黄金(注:指价值十万块大洋之黄金,不是十万两黄金)所能买动!一言不合之下,戴羽佯怒而去,埋伏下的倭寇却暴起伤人,可怜自幼跟我闯荡江湖的‘巢湖肥龙’李大胜兄弟竟遭毒手!你我三人饮罢这杯,就速速离去,我料姓戴的还有后手。”

“谨遵前辈所言。”

此时火势已成,那黄堂主目视大屋就要化为灰烬,满目都是不忍神色。

“罢了,许仙子,当年我与令师太湖一别,忽忽已有十载,令师仙体康健?”

“承蒙前辈挂念,师尊一切尚好。前日师傅还……”话未说完,许**骤然出剑,一道如电光般的匹练,一亮再亮,目标竟是那黄老汉儿拢在袖中的左手!

“赞!好快的剑!隐湖女子真的都有这么强吗?”

“叮”的一声,如中金石,剑势将黄老汉儿的长袖炸的丝缕乱飞,剑尖却是点在一把伯郎宁小手枪的枪口之上,硬生生地把还未出膛的子弹憋暴在枪膛之中。

“轰”的一声枪膛炸开,黄老汉儿虎**裂,抽身急退,右手摸向插在后腰的板斧,又把左手塞向口中,似欲发动邪功。一时间,砖石碎屑四处崩飞,却是黄老汉儿一路狂退,一路踩碎铺地青砖,发力踢出以期阻挡追击。

剑光再闪!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我心底一声暗叹,隐湖弟子剑法一精如斯!素袖皓腕翻动间,剑尖从不可思议处点出,正点在阔刃板斧的斧眼之上。

黄老汉儿一抽之下,斧头竟然没能拔出!当下惊骇欲绝,咬牙错齿竟欲咬断左手。不料邪功还未发动,一道乌油油的短剑光芒,悄无声息地从身后亮起,霎那间,黄老汉儿大好脖颈上现出一道血红细线。

黄老汉儿喉间“咯咯”有声,似欲扭头查看短剑从何而来,不意脖颈转动间,头颅一歪,脖颈竟从中断绝,掉落尘埃。

……这家伙咬手自残,到底想要发动什么邪功?天魔解体**?西域忍死术?还是……?

我将短剑藏入腰间,俯下身来细心察看,只见那头颅须发皆张,怒目圆睁,一脸不甘。我稍稍沉吟,俯下身去,双手在头颅上摸索一阵儿,手指挑动间,竟从头颅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面具底下倭寇仁丹胡子赫然在目。

“黄老英雄!”我不禁虎目含泪,语带悲愤!心中却在暗骂,这个倭寇太可恶了,做戏实在过火!我现在如果也学他痛哭长叹,怕要被那美人儿看穿,不然定能博得佳人激赏,认为我是身具拳拳爱国心的热血青年!

……这倭寇当真有些门道,自己自负六识敏锐,也没看清他是用何种手段,霎那间将“金风玉露散”、“牵机断肠散”、“霸王行军散”三种奇药化入三杯美酒之中。

不过,我心中不免又泛起些许得意,想起自己自幼善饮,丹药又是化在了平日最爱喝的三十年陈酿的老白汾酒之中。闭了眼睛,隔十丈远也能分辨出来。

嘿嘿,这倭寇还真是好手段,好算计!又当面纵火烧屋,毁尸灭迹,来人稍有疏忽,定会被他瞒过,看来所图非小呵……

又想,那姓黄的死了顶多半柱香时间,脸皮就被该倭寇制**皮面具。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早想做几个面具以备后用,只是秘药难寻,还没着手准备。不意今日就得了一副,运气当真不错。

……只是面具未能用大奸大恶之人头颅所制,有点不符自己平生的做人原则,真真让人恼恨!

想到这里,我怒从心头起,一脚将那只头颅直踩入泥地之中,虎目含泪,手捧面具恨声立誓:“倭寇,我与尔等势不两立!”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仿佛来自九天外的天籁。

“师兄……你莫要太悲伤了,黄老英雄为国而死,正是我辈楷模,我们还是及早把这消息报与王九爷知道,好让他提防倭寇异动。”

“师妹……”我喉头哽咽,背转身去,不让她看到我泪流满面。好耶!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师兄,我们速离此地吧?二十里外有座东山静庵,庵主与我师门相熟的,我们先去那里,楞伽寺的僧人来查看火情了。”

“嗯!收拾一下快走。”

二十里外苏州东山静庵精舍,烛影摇红,小轩窗内两个人影在翻找日间缴获来的丸、散、膏、丹,越翻心里越凉,日间的毒酒竟没有解药的!(注:静庵是个尼姑庙,但也有供俗家客人住宿的精舍,参看笑傲之“恒山别院”,以免误会。)

“师兄,你不该喝那酒的!”

“师妹,你也知道,日间你我二人猝不及防下,气势为倭寇所摄。若非那倭寇太过自持,又别有所图,一上来就交手的话,咱兄妹两个只怕要落得当场败亡的结果。待到倭寇看出你我不易蒙蔽,这才动了杀机,气机相感之下,我若不敢喝下这毒酒,气势消长,只怕还是要饮恨当场。倭寇见我喝了毒酒,就去了死拼之心,意欲拖延时间,这才被你有机可乘,一战功成。”

“这……我是知道的……”

“哎,罢了!即使不能保有这有用之身,也算为国为民做了点微末之事,足慰平生之志,来此世上也不枉了。只是国恨家仇,未能报偿,殊为憾事!”

“师兄,别……”

咳,看这**着急心痛的娇俏模样,我不觉有些好笑,不忍再去逗她。其实本公子通晓一种奇功,无论受了多重的奇毒内伤,只要提住一口真气,至少奔出百里开外,等周身气血运转开来,再与纯阴女体交合,就能内伤尽愈,奇毒尽祛,只是对真元不无小损。

想到自己怀揣两万美金,百多里外就是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美景的杭州城,钱塘、运河交汇之所,古来烟花繁盛之地。自己虽然平日里以洁身自好自诩,但今日说不得就要荒唐荒唐了。

……只是这些龌龊想法没法和跟前的大**明说,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把这**速速支走,免得耽误了自救的时机。

正准备责以民族大义,派许**去给斧头帮送信,忽地发现,烛光摇曳之下,这**雪腮绯红,目光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宛若滴落人间的仙子一般,却道是调铅无以玉其貌,凝朱不能异其唇,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不对呀!?

“师妹!日间你也中了酒中之毒?你明知……咳,我还以为你喝到袖子上了!嗯,‘金风玉露散’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毒药,清心丹四粒和井水送服,两次可解。”

“师兄,其实我隐湖传有一种秘技,能解天下各种奇毒内伤,只是……”说道这里,女子声音已细如蚊呐,几不可闻。

“只是,要以隐湖上乘心剑合一的心法,调理伤者周身血脉,再辅以,再辅以……”

咦?隐湖名门正派也有这样的功法?学来给谁用?相传隐湖门下都是女子,弟子多以丫角终老,鲜有嫁人的,难道?……我心里不由得胡思乱想。

这时,大**羞得都快哭出来了,“我见师兄饮下了牵机散,就知师兄已下了决死之心,我怕自己到时放不下……放不下……就……”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霎那间,仿佛所有的胡思乱想、龌龊念头都被无边无际的海水涤荡的干干净净,天地间再无半分杂色。什么国仇家恨、历史使命也都已不再重要,眼中一片明澄,心中宁静安详,心想哪怕就此死去,也不枉了。牵机散药性渐渐发作,我也懒得压制,听得**唤了几声,心中一阵迷糊,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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