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纸人湿润,确实经烧,一晃的竟然烧了二十多分钟。
守着它烧毁后,我打了个哈欠,朝着主殿去了。
刚走到门口,大门却被拉开了。
拉开门的男人,穿着寺主的衣服,双腿健全,脸上的皮肤也已经全数恢复。
虽有五十面容,但也慈眉善目。
他对着我行了个佛礼,道:“感谢施主大恩。”
“不急,我还没做完事呢。”
我也对他行了个佛礼,道:“我可以帮你,让你自己出去看看现在的世界。”
“可是……”他眉头皱起,看着主殿道:“我发过誓,不能出主殿半步。”
“没事,一会儿有个故人会来见你。”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喃喃道:“应该快到了。”
数分钟后,守门僧便一溜小跑进来。
他神色慌张道:“寺主,有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说是你的朋友,还是降头师,他想见你。”
我站了起来,再度对寺主做出佛礼:“寺主,贡猜到了。”
这位二十年前和他坐而论道的降头师,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赶紧让守门僧将人带了进来。
贡猜到后,寺主再度惊了。
他伸出了手,朝着贡猜摸去。
贡猜不闪不避,任由寺主掌中金芒游走全身。
金芒传来的反馈,将寺主搞得一头雾水,喃喃道:“我记得你的降头术也是震古烁今,可为何……”
“只因寺主当年,点醒了我。”贡猜对着他亦作佛礼:“若非与寺主当日论道,我也不会走到今日之地。”
尔后,贡猜大大方方道:“寺主,时隔二十年,我终究找到了当年坐而论道的答案,我今日前来,便是要将那场坐而论道,继续走完。”
说罢,他单手对着室内一伸:“请。”
寺主亦是一笑,心中有些感动,他走回佛前,将蒲团拿出两个,面对面放着,选了一个自己坐了下去。
贡猜亦是坐在了他的对面,二人对施佛礼后,贡猜便率先开了口:“何为佛?”
寺主答道:“佛,乃无相,沉于市井之间,也居于九天之上,天地之间,无处不在。”
“佛谓何?”
贡猜的第二个问题听得我愣住了。
佛谓何?释迦牟尼,还是什么什么天尊?一大串名,也就学佛的能记得住吧……
然而,寺主却答道:“佛无谓,亦可谓天下,可提灯小儿夜探贫贱之间,亦可荣华富贵高居庙堂之上,心中有佛,便是佛谓。”
贡猜笑了,又道:“当年,你问我为何成为降头师,如今,我也问你,为何参佛?”
寺主想了想,道:“度世人。”
“如何度?”贡猜紧逼不舍。
“引人向善,天地共生,可让民众生活变好,即是度化。”
寺主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然而,贡猜却又道:“何为善?”
在这个问题前,寺主居然支吾了起来。
良久后,他对着贡猜行礼,道:“请施主点化。”
“善,有无数,提灯小儿放生青蛙为善,你制佛牌,替他人驱邪也为善,但这些只是小善,落了下成。”
“哦?”寺主好奇道:“何为大善?”
“在我看来,大善……”
贡猜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指着苍天道:“就是历史!”
寺主啊了些许,不解道:“历史?”
“对!就是历史!”
贡猜再度坐下,认真看着寺主,道:“万事万物,生老病死,无人能挡,你我将其称之为道,但凡人之中,却有哲学家将其总结了出来。”
“事物运行的客观规律,”我插话道:“初中思想品德课讲过的。”
贡猜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东方古国之人。”
尔后,他又对着寺主道:“将道的理念,清晰地讲给所有人听,这是否是大善?”
寺主陷入了长考,约莫十分钟后,方才微微点头:“我所理解的道,根源无非是让人民们活得好一些,哪怕就一些,也是天大的善。”
贡猜点头,又道:“天下之道,无非顺势而为,大势不可逆,如今外头的老百姓,吃饱穿暖,是为何?”
寺主听得有些不悦:“你不会认为,是新政权吧?”
贡猜却摇了摇头:“他们,不过是在这个时代更好的掌舵者而已,而真正的原因,是生产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劳动工具机械化,让一个人能种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地,人人能吃饱,才能享受更多的东西。”
寺主听得脑袋发懵,饶是他聪明过人,对这些陌生词汇也需要慢慢消化。
也很正常,若论佛学,这里的人加起来也辨不过他。
但是,贡猜通过多次的提问,利用对善的定义,将他拉进了另一个领域内。
最究极的管理学,管理一个国家。
一旦在这个领域内,就是贡猜的表演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