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生水 正文 第四章 城名望月

对我而言，剑阁就是我心中所想守护的山寨，而我便是那巡山的先锋。

——重黎

姬玄还没走半个时辰，叶红衣就跟了上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叶虓那逃出来的，姬玄问她，你爹那么护犊子的一个人没把你关起来还肯让你来跟着我？

叶红衣对着姬玄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没好气地道：“看不出啊大叔，原来你就是姬玄啊，老头子很是赞赏你呢。”

姬玄整个人懵了一下，这他妈的打他都打上瘾了，古语有云：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

为了捍卫尊严，姬玄使劲刮了一下叶红衣的鼻子，然后立马打开酒葫芦给叶红衣赔罪，动作行云流水。

叶红衣饮了一口便放下酒壶，或许是兴之所致，她跳起了带有大漠味道的舞，姬玄看着她，虽然不懂歌舞，但他也不由得有些动容，江山代有才人出，从曾经孤傲不可一世，到现在的内敛，他的热血已经快被时间消磨殆尽，而叶红衣那不可一世的舞姿仿佛要将他浑身的热血都要带动起来，姬玄觉得自己开始喜欢上了她舞蹈了。

当然姬玄也喜欢叶红衣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不像自己，早就没了神采，从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愿，只是一味地行走，看永远也看不尽的人间景象。

如果说云笑月是无瑕的雪莲，那她就是还未燃烧的玫瑰，她还年轻，有着无限的可能。

可惜的是在天下人眼中，叶红衣不会是这么俏皮的模样，她是带刺的。

叶红衣突然拔出剑间宝剑，放声高歌：“寒夜子时，舞一曲离殇，安好？北邺千里，静待天明，诉与衷肠，听否？”她舞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激昂，像是万马奔腾，姬玄的情绪也完全被带动了起来，他仰天大笑：

“望月山，一叶舞，袖里千百回，惹得风婆娑，扬起落花无数。

一来一回，自当和曲。

行将往昔处，路何迢迢。

暂思雪花衣，则归也迟迟。

莫说才子与佳人，只知村夫与乡姑。

且看她，一叶遮目迷人眼，一笑倾城城欲摧。

一人足慰。”

舞毕，万籁俱寂。

叶红衣看着慢慢生起的篝火，火光照耀着姬玄的苍白的脸庞，忽明忽暗。

她看着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她怕他下一刻就不见了，她知道今后，无论天涯海角，她也只愿为他而舞了吧。

“你的病症好些了吗。”姬欢开口打断了姬玄的回忆。

姬玄摇了摇头，十四条大经脉只剩八条，小经脉就更不用提了。

“老阁主那好像有点眉目了，我这也有点研究成果。”

姬玄听到姬欢提到了关山月，连忙问道：“老头最近在干嘛?”

“老样子啊，到处找书往藏书阁塞，每年年初才回来一次，”姬玄喝了口茶，“听说望月山的望月桂可能对你的经脉有帮助，估计在那吧。”

望月城以前叫邺城，后来改为北邺城，最后因为望月山的缘故才正式更名望月城。

望月山其实就是两座并立的断崖，人们在山脚发现每逢月圆之夜都能在通过两座断崖看到完整的月亮，而刚刚好月亮被两个弧形山崖所包裹，尤其以十五十六的月亮为最，望月山就此得名。

望月城并不大，当然也无法跟天下第一雄城荥阳相提并论，但是姬玄第一次来到望月城就爱上了这里，北镜民风一向彪悍尚武，可在望月城的城里却没有一个士兵，百姓与贵族之间也没有纷争，一切都很祥和。

姬玄记得叶红衣挽着他的手臂进城时男人们投来的目光，没有嫉妒只有痛心疾首，仿佛在说老牛吃嫩草，好菜被猪拱了，或者一朵鲜花插在粪上了。

叶红衣昂着头，脚步轻快，一路上还挑衅地跟他说，老娘陪着你那是你的福气。

姬玄直翻白眼：“是，老子以后去荥阳开个青楼请你当头牌，生意肯定好。”然后，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响彻了望月城。

姬玄来望月城可不是来刺探军情的，而是租了个小宅子住下，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何况还有叶红衣作伴，日子也不算无聊。

小宅子的隔壁人家姓王，而这个老王是个自来熟，人也相当不错，天天送些时令果蔬过来，来了就吵着要跟姬玄下棋，而偏偏这老王跟姬玄一样都是臭棋篓子，这两人可谓臭味相投，能下一晚上都不睡觉，姬玄倒是无所谓，叶红衣却是不乐意了。

时间长了，叶红衣也知道如何应对了，叫一声隔壁的王大嫂，然后说王叔今晚在我家通宵下棋，没一会，王大嫂拿着扫帚满院子撵老王，一边撵还一边骂：姓王的你给我站住，就知道下棋下棋下棋，跟你爹一个德行，老娘脱光了给你摸你都不要摸，摸起棋来比自己儿子还亲，来你过来，老娘把你手剁了，看你还下不下。而姬玄和叶红衣每次都被逗笑，真是一对欢喜冤家，活到老吵到老啊。

姬玄住的小院的围墙上每天都有小流氓爬上来看叶红衣，一开始姬玄会去赶，但是时间长了也无所谓了，反正看的不是他，也不会掉块肉，赶得太卖力，还要被叶红衣误会，吃力不讨好啊。

望月城有一名酒，名叫月桂酒，叶红衣天天跟姬玄提起想要拿回去孝敬她爹，说是郑咄叔叔天天跟她爹提起这酒如何如何的好，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拿到一坛，关键是只说还不让他爹喝。

姬玄喝过月桂酒，当年在老头的酒窖里偷喝了半坛。这酒采用每年九月十五这天的桂花酿造而成，酿成之后大多埋藏于望月山脚下，说是吸收月亮的精华，这样酿出来的酒才是最正宗。

姬玄也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每次去酒楼都看不到这种酒，问了店小二才明白，原来这酒是每家每户都会酿造的，而也只有家里的小孩满月了才会拿出来办酒席给来客们饮用，图个圆圆满满。

姬玄听完后就打消了去偷偷挖坛酒的想法，小户人家的福气积攒不容易，他不愿破坏一丝一毫，而叶红衣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两人也就不提此事了。

有趣的是老王听到这个消息后打算送他两坛，条件是陪他下一夜棋，这人叶红衣十分怀疑老王是不是天天都在隔壁偷听他们讲话。

第二日老王刚走，下了一夜棋的姬玄刚想躺下睡觉，叶红衣就破门而入，脸上还带着做饭时才会染上的烟灰，徒添一份可爱。她突然蹦到姬玄的面前拿着一碗汤递给他，昂首挺胸，连眉毛都能飞起来，像是在说老娘贴心吧，快夸夸我。

姬玄有些欣慰，他赞赏地接过汤，没来得及细闻，一口都还没喝下便噗的一声吐了叶红衣半个身子，心里大叫卧槽，然后给叶红衣竖了个中指，飞也似的逃走了，留下叶红衣在那气得直跺脚。

经过这么一闹腾，姬玄也清醒了不少，这些日子的休养，让他身体的经脉恶化速度减慢，着实是个好消息，而童瞳昨日也已经来到了望月城，说是已经有了缓解的办法，那么也是时候应该回去了。

姬玄没有回院子，他让童瞳送叶红衣回去，自己先行了一步。

人的一生应该有这样一次相遇，不求开始，不求结果，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未来，只求在我不经意间遇到最纯真的你，可惜，你美好的未来里不会有我，姬玄心想，也不知道王叔成为望月城第一棋手了没。

姬欢看着姬玄入神的样子没去打扰他，静静等他回过神来，他和寇长卿一样懂得姬玄，天一阁就像是一个家，天一阁所有人都魂牵梦萦舍生忘死守护的的家，每一个人都能将后背交付与他人的家，粗俗点来说，只需一动耳朵，大家就能够知道是谁在放屁，至于会不会去闻，那就看姬欢愿不愿意承认了。

姬欢的屋子里传出了响声，一只黑白小兽飞也似的跑出院子，原来是焦焦闻到了姬玄的气息。

焦焦挂在姬玄的身上伸出毛茸茸的爪子与他亲热。姬玄捏了捏焦焦的胖脸笑道：“是不是又贪吃了。”

焦焦撒桥地伸出舌头舔姬玄的脸颊，逗得姬玄哈哈大笑。

姬欢看着这一人一兽坐下缓缓道：“我听长卿说了，你们要找四棵木树，我略有所知，它们分别名为，水龙吟，生命之源，映雪，七色枫。第一棵树如龙吟根部缠水，水至清，在巫山脚下有一片水龙林，移栽一棵不难，林焱和你一起帮过南疆，到时候我和他去请求巫族予我们一棵便可以了。这第二棵如将死枯木，底部有一大洞，水流不绝，应该在天宫有一株，以我们与天宫的交情，付出点代价也能到手。这第三棵则时时叶落，落一生一，叶色纯白如雪，传闻在西域有一棵，你可以去找苏如是帮忙。最后一棵叶色透明，似乎有色彩万千，不可辨认，当年是一愿从飘渺峰带过来在我庭院种下，”姬欢伸手指了指庭院角落的那棵叶片如镜子般能倒映出四周的奇树，“到了晚上它的叶子便会有七色霞光变换不停。”

姬玄看着那颗古树笑放下焦焦道：“那可就再好不过了，我现在就动身去西域。”

“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