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极品（科举） 81 八十一、

八十一、游街

远远看到洛阳桥对面挤满了看状元游街的百姓, 其中有不少小娘子们将手里的手帕荷包和花朵往新科进士们身上扔。

沈翘楚敏锐地看到人群中的陆宁、顾脩之、谢朗、华容以及中间笑的露出碎玉般洁白牙齿的阿瑜。沈翘楚还从未见她笑的如此开怀过。

阿瑜他们看到自己, 奋力的挥舞着手臂, 沈翘楚也不禁咧着嘴，向他们招手。

这些年苦读的画面仿佛在沈翘楚面前放电影一般的过场, 还有自己在读书之路上遇见的人，每一个人都对自己很是重要, 如今就好像在玩一个科举游戏出了结局一般, 满幕布都仿佛飘着彩带。

沈翘楚心中郑重的想，这金榜题名或许只是自己科举之路的结束, 却是仕途的开始。

他想到祖母, 没想到自己竟真的如她所说成为了状元，不知道眼前的荣耀祖母能不能看到。

沈翘楚身上已经被砸了不少花朵, 其他新科进士都从自己身上挑选喜欢的花朵别在礼冠上，大楚人爱花，男女都会在节日庆典甚至平时佩戴花朵，这新科进士游街的时候佩花也算是习惯。

他迟迟没有选择，眼见着阿瑜也不甘示弱地扔向自己什么, 沈翘楚稳稳接住, 却是一朵荆花，荆花虽然不算顶姝丽，却是沈翘楚的寄名物, 对于沈翘楚来说也有着别样的意义。沈翘楚将荆花凑到鼻端轻嗅，闻到一股近似兰花的香味。

荆花可不是什么寻常能见到的装饰花朵，也不知道阿瑜从哪里准备的。

沈翘楚跟阿瑜对视着, 明明马正缓慢前行，时间却仿佛静止一般，沈翘楚知道自己说话阿瑜也听不见，只是做出一个口型，笑着将荆花别在礼冠之上。

这荆花本是紫色，被新科进士的朱红礼服趁着更显出尊贵，寓意着紫气东来，也算是好兆头。

沈翘楚虽然眼睛一直放在阿瑜身上，可是架不住马队要一直前行，围观人群终究不能跟上，很快便将阿瑜他们落在身后。

见阿瑜和陆宁他们的身影已经小的看不见，沈翘楚回过头，刚好看到身旁的崔玉，崔玉的礼冠上别着一朵白色的玉兰花，更衬得他面冠如玉。

这种放到地球现代能惹少女们惊叫的混血长相，在大楚却并不算吃香，围观群众们议论最多的反而是张秉生。

沈翘楚因为修炼内力，耳朵比旁人更灵敏，基本上两侧的人说的话都能听得差不多。

只听有围观的小娘子道：“看那探花郎可真是俊俏啊，不知道是哪家公子……”

“可不是，这探花郎可比去年的探花郎俊俏多了！”旁边有人应和。

“我看俊俏程度倒也不分伯仲，只是要白多了！”

沈翘楚不禁失笑，去年的探花郎，可不就是谢朗吗。

“你们看那状元郎不是更为英俊，明明大家穿的都是一样的礼服，他穿似乎更好看些呢……”

“状元郎气度也与众不同，看起来很是温和稳重，感觉很适合抓来做夫婿。”

沈翘楚听了这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大楚也有榜下捉婿的事？幸好自己已经订婚了。

大楚确实有榜下捉婿的情况，只是一般捉婿的多是小世家或者大商户捉寒门进士，捉的一般也都是二甲进士出身，毕竟大楚这近十几年状元和一甲还是世家子弟较多，一般人的算盘可打不到世家子弟头上。

连庾家这般中等世家都不屑寒门女婿，哪怕是第四名传胪也不行。其实沈翘楚也有想过，如果当初没有庾敏跟桓家订婚之后悔婚的事，而沈令仪考取的是状元的话，或许庾家也不会那么反对，情况也不会那么糟糕。

“这状元郎我认识，是丁忧在家的前工部侍郎沈大人的儿子，已经定亲了……”一个大叔模样的人加入对话。

“没想到竟然是寒门状元，这可是自今上即位以来未有之事……”

“什么，竟是寒门出身，可是看他的气度，丝毫不逊与旁边两个世家子弟呢。”

刚才说要榜下捉婿的小娘子则失落道：“已经定亲了啊……真是太可惜了……要是普通的寒门，或许还能捉来，这工部侍郎的公子可就……”

“不是说正在丁忧吗，那就是白身了……”

“嘘，你们不知道，我可知道，那沈大人跟四皇子关系亲密的很，哪是我们可以肖想的对象……”

沈翘楚听着这对话，不禁皱起眉，沈令仪跟四皇子过从甚密之事，竟然已经连洛阳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吗？

这之后的游街，沈翘楚虽然依旧开心，但是心里却始终惦念这沈令仪的事情。

如今十八皇子降生，四皇子渐渐式微，之前的拥趸纷纷转向，还忠心追随着的沈令仪就变得格外突出，又有着沈芙这一纽带，也无怪四皇子如今越发重视沈令仪。

而沈令仪丁忧在家，也怕日后起复无门，或是起复之后不如之前品级，只能抱着四皇子这么一个看得到摸得着的稻草大腿。

这是眼前的沈翘楚没办法破解的局面。

“翘楚，你在想什么呢？”

说话的是张秉生，沈翘楚发觉因为自己思绪翩飞，马队的速度减慢，连忙告罪，继续策马向前。

“恭喜翘楚成为状元郎。”

沈翘楚听到张秉生的贺喜，心中微有些尴尬，毕竟张秉生这些年一直立志要超过自己，如今殿试已经尘埃落定，想要超过自己，恐怕便只能在仕途之上，希望张秉生不要着相，能跟自己好好相处才是。不过自己马上就要外放，张秉生却即将成为翰林院编修，眼前几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沈翘楚只笑道：“同喜同喜。”

而崔玉则始终一眼不发，看起来并不太高兴的样子。

沈翘楚心中哀嚎，都说同年是财富，自己这两个同年可真是没办法当财富啊……

状元游街由宫门走到外城门定鼎门再折返，这段路途来回大概有十六里，进士马队行的慢，共耗时两个多时辰才返回宫门，进士们便再此散场，各回各家。

周全和阿顺早在宫门外等候多时，见到沈翘楚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恭喜少爷！”

周全的眼睛沁出泪水，而阿顺甚至抽泣起来，沈翘楚动容地抱住他们俩：“多谢你们一路走来的帮助。”

阿顺连忙行礼道：“少爷说什么，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周全也连连点头：“少爷如今可真是熬出头了，小姐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会欣慰的。”

沈翘楚听到周全提起庾敏，鼻尖也开始微酸，心中暗想：“母亲，我没有辜负你赋予我的生命，和后来的一切。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都希望你能过的顺遂。”

回到沈府，沈令仪笑的脸上褶子拧在一起，像一朵菊花，这丁忧的日子让他越发的变老了，而祖父则上来抱着沈翘楚，两个人想起祖母，面上心酸欣慰欣喜杂陈。

厨房早准备好晚宴，沈翘楚苦读了十八载，如今终于能暂时轻松一阵，沈令仪也难得地拿出自己珍藏的美酒与沈翘楚和祖父共饮。

眼看着酒过三巡，沈令仪和祖父都醉倒在席上，只有沈翘楚还算有些清醒，便着人将沈令仪和祖父抬回各人的院子。

他将周全叫来，让他准备明天去卢家进行六礼的第五礼——请期，圣上说自己一个月后即可启程去苏州吴县赴任，虽然不是要求自己必须在一个月后启程，却也有大概期限的日子。

自己定是没有办法在京城长久待下去的可能，还好自从纳征之后，沈翘楚和卢家一直都有准备婚事，如今倒也不算仓促，只希望一个月内有适合亲迎的吉日。

沈翘楚还交代让周全在离宫城最近的上五坊中的承福坊和宫城正对面隔着洛水的积善坊和尚善坊中寻找宅邸。能在承福坊中最好，毕竟是京城首善之地，离卢家宅邸也近，如果承福坊中寻不到，能在对面积善坊尚善坊中寻找也可，这样距离宫门近，上早朝耗时较短。

大楚按制在京九品以上的官员在朔望两日也就是初一十五要在文德殿参与议事，称为“朔望起居”，每五日在紫宸殿与司长议事，是为“五日起居”。五品以上的在京官员则要在垂拱殿参加常朝，除了有事罢朝之外基本上每天都要参加。

而早朝时间按照日出时间调整，通常在寅时就要在宫门外等候，卯时上朝。要是住在外城的官员，每天寅时初就要出门，相当于二十四小时制的半夜三点，其辛苦可见一般。

如果能住在距离宫门近的坊市，就能够节省将近一个时辰的睡眠时间。

第二天，沈翘楚便与周全一同去卢府请期。

卢家人早就喜气洋洋地坐在厅中等待沈翘楚，卢重言更是一把将沈翘楚抱住，欣喜溢于言表。

卢二夫人也道：“如今阿瑜的婚事可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她以前还总吵着说要找什么救命恩人，如今不也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沈翘楚心中微沉：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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