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和景明 第 2 章

第二日，恰逢萧元生沐休，他领了父母的命，捧着一盒桃花酥到了阿晏的扶藜院。门口有小丫头守着，他轻声问道：“郡主在做什么？”

小丫头道：“郡主今晨起的有些晚，现下正进晨食呢。”

萧元生哂笑。家里没长辈，父母开明不要晨昏定省，原来身子弱时阿晏还守着时辰吃饭，现在身子好了便有些无法无天。

他让人通报了，便施施然走了进去。阿晏见了他便笑道：“哥哥怎么这么早来找我，要和我一起吃些么？”

不等他回答便招呼分晴：“分晴，去沏哥哥爱喝的银针来。”又回头同透晚说：“再上一副碗筷。”

萧元生无奈笑道：“阿晏，哥哥是吃过饭的。”

阿晏无所谓道：“那又没什么关系，今天我这的蟹粉小笼包做的好吃，我原本还打算给母亲那送点儿，哥哥来了刚好一起吃点儿，小笼包不占肚子的。”

说话间透晚将碗筷送了上来，阿晏便夹了个小笼包放进他碗里，笑着说：“哥哥快尝尝。”见他一个吃尽，又弯着一双笑眼问：“如何，是不是很好吃？”

萧元生点点头，“是不错。怪倒是外祖母疼你，特地给你找了这么个厨子，手艺的确是好。”

阿晏给自己也夹了个，吃完后满脸餍足的说：“王师傅的糕点和点心做的也可好了呢，哥哥要是喜欢下次便给你送点儿。”

萧元生不动声色的试探道：“哦？既然是这样，正好咱们府上今年新进的牡丹也要开了，不如开个赏花会，一来请其他府里的人赏赏花，二来也可尝尝你这师傅的手艺？”

阿晏另夹了块马蹄糕放进自己碗里，说：“王师傅的手艺好，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要闹的人尽皆知的。”

萧元生道：“也不是要闹的人尽皆知，只是想着开个花会总该给人家些茶水点心做招待，像上次母亲去秦尚书府上时回来就对他们家的花茶赞不绝口。阿晏你若出去走动走动，也能多尝些别人家的点心。”

阿晏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拿帕子擦了擦嘴，说：“敢情今天哥哥是来做说客的，怪道来的这么早呢。”

萧元生见她颇有不悦，便避开风口，笑道：“这都日上三竿了，可不早了。”说完又瞧着她，琢磨着如何说下去。

阿晏让人将饭菜撤了下去，看了萧元生两眼，见他面上仍是坚持的神色，知道往日那般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便干脆向桌上一趴，耍起赖来，“哥哥，我想出门的时候自然会出门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自家妹妹这出门的**也忒稀罕了，比她屋里外祖母赏的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还稀罕。“阿晏，你成日在府里呆着就不觉得闷么？”

阿晏摇摇头，“不觉得，我觉得这样甚好。”没等萧元生口中的那口气叹出来，阿晏又接着说：“哥哥，我自出生就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已经习惯了。”

萧元生听到这就“已经习惯了”就忍不住有些心酸。阿晏十几年都是在山庄里过的，家里人虽说每月能去探望几次，总是难免孤寂。再者说，阿晏若不是这般的性子，这十几年也不能再山庄里安然度过。

他仔细瞧了瞧眼前的阿晏，穿的一身松花色浣花锦长裙，头上只拿一根玉钗随意绾着便再无其他装饰。虽说在家里只做家常装扮，可这装扮也实在是太简陋了，这哪儿是郡主和萧家女儿应有的派头。

想了想他还是忍下心，阿晏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她是这般的身份，京里多少眼睛盯着她呢。如今父母俱在，宫里也有外祖母和舅舅护着，可以后呢，阿晏要如何是好。

“阿晏，哥哥知道你一个人挺好，可是你就不想再去交些其他的朋友，闲暇时能同她们聊天赏花踏青散心？你若有什么心事不方便同父母和哥哥讲的，也有个人能同你分担分担。”

阿晏听着他的话，再想起素日母亲和她说的，话虽说的浅显，可往深里想无非是担心她日后的生活。她抿了抿嘴，“哥哥，道理我都懂得。我不是不知道这人情世故，母亲和嬷嬷们这些年一直都有教我，可我觉得那些太麻烦，也太累了，我不愿意去费那个神。你们放心，我也就图这几年的舒心日子，等及笄后我自然听你们的。”

萧元生摸摸她的头，也不再说什么，“你自己有打算就好。”

阿晏莞尔一笑，朝他推了分晴送上来的银针道：“哥哥喝茶。”

萧元生应了一声，端了茶细细品了一口，“分晴的茶艺还真是好，回头让我院子的人也过来同你学学。”

阿晏笑着朝他摊手，“我身边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收徒弟的，要想学茶艺啊，先把学费交来。”

分晴同透晚在一旁吃吃的笑，萧元生无可奈何道：“新得的那盆墨兰送你可好？”

阿晏笑眯眯点头，“成交！”

窗外的一只黄鹂落在窗边的紫藤花架上，映着幽幽绿荫叫的婉转。萧元生转头看了一眼，笑道：“你这紫藤花从山庄移到这里倒还是养的挺好。”

阿晏也看了过去，得意地说：“在庄子里养了那么多年的花可不是白养的。”

萧元生从扶藜院出去后便去了槿萱阁，与修齐长公主说了许久，至午时方让欢期去请了阿晏来一同用餐。三人饭间说笑打趣，只字不提之前所提之事。

这日，太后念及许久未见阿晏，着宫人来请阿晏入宫。阿晏入宫也是常有的事，上了轿便靠着闭目养神起来，只嘱咐分晴快到时将她喊醒。

轿子颠颠悠悠，阿晏一会儿便犯了困劲。过了许久，阿晏迷迷糊糊感到轿子停了下来，随即便传来一个极张扬的声音：“永安郡主怎么了，我只是让她出轿相见，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们这般拦着我真是好没道理。”

阿晏皱眉，哪儿来的这么没规矩的人。她重新闭了眼，外面自有人应对。

只是她合眼之时突然想起前几日晚饭时，母亲曾说太后大寿，各地藩王要携家眷进京祝寿，进京的日子便是这几日了。藩王之间只有河阳王有一女，封的是酉阳郡主。

轿外动静还未消停，想必不是位轻易善罢甘休的主。想想，阿晏将轿帘一掀，自己走了出来。

透晚见她下轿，惊得只喃喃地喊了声：“郡主...”

阿晏瞧了眼对面的女子，浓眉大眼，身量高挑，穿着嫩黄色的浮光锦衣长裙，戴着一个累丝红宝石金项圈，站在这日光下整个人熠熠生辉，好生气派。

阿晏向前几步，朝她行了一个平礼，“酉阳表姐安好。”

阿晏突然自己下轿也将酉阳郡主惊了个实在，都说永安郡主不喜出门见人，她今日刚进宫便碰见了自然要看看是何等的矫情人物，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见着，没料到她却自己出来了。

酉阳皱了眉瞧着阿晏，“你怎么知道我是酉阳郡主？”

阿晏抚了抚在轿中被压皱的袖子，轻声笑笑，说：“敢这般拦下我轿子的，京里的我都认识，剩下的那些不认识的女眷，又这般年轻的，也只有酉阳表姐你了。”

酉阳郡主仔细打量了她两眼，咧开嘴大笑几声，“你倒挺有意思，也罢，算我今日无礼，这个金项圈送你当我陪个不是。”说着便要从颈上摘了那项圈。

阿晏没想到她是这般率性的人，忙阻了她，说：“酉阳表姐远道而来我未曾主动下轿相见，今日之事也算我行事不周全，咱俩这就算扯平。”

酉阳郡主定睛瞧了她两眼又是大笑两声，“那行，今天这事就这么过了。”

阿晏含笑点头。

旁边宫人见两人已无事，便小声提醒道：“郡主，太后还在宫里等着呢。”

阿晏便朝酉阳郡主道：“酉阳表姐，我就先行一步了。”

酉阳郡主点点头，将道让了出来。

阿晏坐回轿子里朝太后的慈云宫去，酉阳郡主站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轿子沉默不语。一旁的婢女问道：“郡主，咱们不走么？”

酉阳郡主没理她，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尚云，咱们之前听京里的消息是不是说永安郡主不喜见人，若非性子孤僻便是容貌丑陋？”

尚云想了想说：“嗯，就是这么说的。”

酉阳又看了眼之前的方向，说：“那你看刚刚那位永安郡主是不喜见人，还是性子孤僻还是容貌丑陋？”

尚云皱了眉，“这...”

酉阳缓缓道：“我莫不是见了位假的永安郡主？”

尚云待说些什么，酉阳却抬脚朝皇帝拨给河阳王府的休息处绘烟阁走去，尚云忙跟了上去，“郡主，咱们不逛御花园了么？”

酉阳头也不回的说：“我得回去让爹爹将京里的探子给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