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陆芮手下的人吗?”宋琬不确切的问, “他不是不谨慎的人, 若是被谢家父子认出来, 那太子这盘棋可就要费些功夫了。”
如今永隆帝日渐衰弱, 越发的依赖谢光。若是谢光真察觉了那些刺客是陆芮的人, 那朝堂上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只怕太子的宝座也坐不大安稳了。
孟阶点了点头, 说,“太子和陆芮既然布这个局,必然早有准备, 他是不会让谢家父子看出一丁点破绽的。”
李崇庸真是打得一出好算盘。若是此次刺杀能够得手,那便是剪掉了鸟儿身上的一对翅膀。谢严虽不是朝廷重臣,但他却是谢光的左膀右臂。谢光能够在朝廷上屹立十多年不倒, 其中他的功劳是最大的。
即使刺杀不成功, 谢家父子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动的手。而李崇庸那边却只是失去了几个死士罢了。
谢光必会在这件事情上分心,那在他坐上皇位的道路上就会少一些阻碍。
反正总有一日是要对谢家父子下手的, 正好现在小试身手, 也可告诫谢家父子一番。
宋琬害怕自己又蹭到孟阶身上的伤口, 僵着身子一动都不动。脖子便有些酸痛了, 她便将孟阶放在她身上的手拿到一旁, 胳膊支着一边脸颊,看向孟阶, “那你怎么看出来那些人是陆芮手下的?”
孟阶一脸倦意,微闭着眼道, “他亲口告诉我的。”
那些人的确是行走江湖的, 只不过他们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陆家的死士。但他们并不在陆家,而是四处谋生,而且他们做任务只按信号接头,根本不晓得上家是谁。就是谢光追究到底,也查不出这些人和陆芮有关。
宋琬惊诧的道,“他疯了不成?”
“他没疯。”孟阶睁了睁眼,伸手揉了揉宋琬额前的刘海,嘴角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和李崇庸是想拿我当一把锋利的剑,插到谢家父子胸口里。”
宋琬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前世沈谦被杖毙没多久后,夏冕为他求情也被永隆帝下了狱。夏冕虽是次辅,但他一向不管党派纷争的,谢光才能容忍他这么久。
这次夏冕却是头一个站了出来,表示支持沈谦。谢光哪能放过他,一道圣旨便将夏冕打入了昭狱。那时永隆帝已不省人事,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谢光一手处理,但夏冕在民间的名声实在太大,谢光为了不激起民愤,并没有要了夏冕的命。
而作为夏冕最看好的学生,孟阶竟在他落难的时候投靠了谢光。言官们便纷纷上场了,骂孟阶的谏书铺天盖地而来。后来,谢家父子落马,他们才知道孟阶当时投靠谢光是只是一时的计策。便统统倒戈,又开始写文写诗赞赏起孟阶来。而且他们还给这件风波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孟阁老曲意事谢贼。
据说当时京城最好的戏班子还为此编了一出戏。堂堂爆满,孟阁老的事迹便在宁朝流传了下来,深入人心。就是三岁儿童,也知晓宁朝有个不畏强权的阁老大人。
宋琬握了握孟阶的手,抿着嘴唇道,“那你要小心。”即使知道以后孟阶在这场风波中笑到了最后,可宋琬还是十分担心。
戏里面几句话便将此事唱完了,可谁又知道里面的艰辛。
宋琬垂着脸,看上去有些低落。孟阶笑了笑,又将她按到自己怀里,“乖,睡觉了。”
宋琬微微叹了一口气,从孟阶怀里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道,“好像是失血过多,连嘴唇都发白了。”她掀开床帐,趿着鞋去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孟阶,“润润嘴唇再睡。”
清晨醒来,孟阶发现床上早没了宋琬的身影。一旁的被窝冰凉冰凉的,显然是出去很久了。
胸口前还有些疼,孟阶用右手撑着坐了起来。他掀开帐帘,看到宋琬捧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宋琬也看到了孟阶,她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汤盅,放到了桌子上。原来是去熬汤了,孟阶朝她笑了笑,起身下床,便见宋琬快步走过来道,“你别动,我给你穿衣服。”
孟阶闻言笑道,“不用了,我胳膊还是可以动的。”
宋琬却已经拿了衣服过来,孟阶只好伸直胳膊,任由宋琬给他穿上中衣、外袍。
已经很久了,宋琬没有服侍过旁人穿衣服了,手法有些陌生。系腰带的时候,她试了好几次才弄好了。
前世她为了服侍好李崇庸穿衣服,还特意练习过一段时间。可嫁给孟阶后,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给孟阶穿过衣服。宋琬鼻头有些酸涩,眼眶也微微发红。
她低着头吸了吸鼻子,扶着孟阶坐到食桌前道,“这是乌鸡汤,是我亲手熬的,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宋琬盛了半碗端给孟阶,又道,“你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府上的事我管着,还有母亲那里——我会帮你瞒着的,你就好好养身体就行了。”
孟阶端着乌鸡汤喝了一口,又放下说,“怎么感觉我家琬琬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什么叫长大许多。”宋琬给孟阶翻了一记白眼,“我本来就比你长了九十多岁,只是——”
宋琬眼里又泛起了泪花。
只是一直被你捧在手心里,便也就把自己当做了小孩子。
谢光二日早早的便入了宫,将谢严遇刺的事情禀报给了永隆帝。永隆帝大怒,势要彻查此事,还拍着桌子愤怒的道,“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刺杀朝廷重臣,看来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永隆帝虽荒唐,但并不蠢。整个大宁朝,想杀谢光的人不少,但敢的人却很少。除了皇室的人,怕都没有这样的胆量。他宠信谢光,那敢动谢光的人便是挑战他的权威。
永隆帝是真的很生气,竟硬生生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堂下的一众臣子立刻慌了手脚。一阵慌乱中,永隆帝被抬回后殿,谢光跟着过去看了一眼,又嘱咐卫公公传话。
卫圳是谢光的心腹,也是司礼监太监。他能混到今日,除了谢光的扶持外,还有他自己的一套东西。
他怀里执着拂尘,不紧不慢的走到高堂上,扫了一眼乱哄哄的众人。面上表情很淡,但眼里却一片冷冽,“静一静——”他的嗓音又尖又细,听起来不是很舒服。
众人见是卫圳,都站好位置不动了。大堂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卫圳很是满意。他才道,“陛下刚刚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为了不在京城里引起混乱,还请各位大臣管好自己的嘴巴。”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慢悠悠的道,“有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不用小的说,众大臣心里面都有底吧?!”腔调却是极冷。
他这句话明明是问句,可语气却是十分的强硬,底下的众人一个吭声的都没有。
卫圳又慢慢的扫了一眼众大臣,才笑着挥了挥拂尘,“退朝——”
出事的时候,李崇庸正在皇后娘娘屋里小坐。他穿着玄青色的蟒袍,头发用了白玉冠束起来,看起来很是儒雅。
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忙的跑进来道,“娘娘,殿下。皇上他不好了。”
“怎么回事?”皇后娘娘闻言蹙了蹙眉,从正面榻上站了起来。
那小太监便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皇后娘娘看上去很是着急,她一面听着一面出了院门。相对于皇后娘娘,李崇庸则过于冷静了,他一句话都没说,只跟在皇后娘娘的身后。
永隆帝好色,常年在后宫混迹,身体早就不行了。他这两年又开始向佛向道起来,吃了不知多少名为长生不老的‘仙丹’。虽说外面看上去好多了,可身子却是越来越不行了。有时候,说一两句话都闷得气喘吁吁。
皇后娘娘和李崇庸赶到的时候,永隆帝已经醒了过来,太医正在擦拭鑱针上的血迹。皇后娘娘进了后殿,便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前,握着永隆帝的手道,“陛下,你感觉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很轻,永隆帝一会子才道,“娘娘,你不必担心,朕没事。”
皇后娘娘柳氏,并不是永隆帝的结发妻子。生李崇庸的那个,才是头一个皇后娘娘。柳氏是谢光的远房表妹,生的花容月貌。她刚进宫时,只是一个嫔位,永隆帝很喜欢她。尤其是柳氏生下八皇子时,一下子晋到了妃位,再后来便是贵妃。前年冬月,她生下九公主,就被封为了皇后娘娘。
永隆帝也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李崇庸。李崇庸是嫡长子,从小便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难得他并没有皇子身上所有的纨绔气息,反而沉稳许多。
永隆帝其实是十分喜欢他的。只是后来柳氏生下一子,甚是聪颖伶俐,再加上谢光时不时的在永隆帝面前提起六皇子冰雪聪明,永隆帝才动摇了太子的人选。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李崇庸的呼声竟比他还要高。任是哪个皇帝都不喜欢自己的皇位被觊觎,就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只是现在,他觉着自己真的快要不行了,竟释怀了许多。还想起很多李崇庸平日的好,才没再提另立太子的事情。
永隆帝看向李崇庸,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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