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光在出城检查上严格到堪称变态,皇帝是说云惟珎在宫中养病,但消息灵通点儿的谁不知道,云惟珎这是和皇家闹翻了,这就是刘守光为自己、为家族报仇的最好时机。一向贪财的刘守光,这次居然没有借着卡关口的机会敛财,实在是难得。凡事能装人的器具都打开来看了,棺材都没放过,可惜依然没有找到云惟珎。
蜀中富商排在裕国皇帝车架之后三个,一国皇帝的车架那是多么庞大的数量,玉罗刹地位高,刘守光说话都没用,还是太子出面说了好话,玉罗刹才大方让他们检查,只说尊严受损,后面要从国事上讨回来,太子也说是应有之义。
刘守光怕什么,云惟珎的身世纷纷扬扬得闹出来,谁不知道云惟珎是玉罗刹的养子,刘守光搜查得是比别人都紧,奈何他连马车底下都看过了,还是没有人。
“刘将军,这么小的盒子,可放不下一个人,这是我裕国至宝,您还是放下吧。”玉罗刹和太子在城门旁边的华盖下喝茶,刘守光正要去撬一个绝对放不下人的小箱子。
“这可不一定,江湖人不是有缩骨功一说吗?”刘守光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呵呵,刘将军的大名我可是听闻过的,都说了这里面是至宝,让您开我还真不放心,你随便好个人来查吧。”刘守光那雁过拔毛的贪财之名,就是西域人也听说过。
刘守□□得如同□□直翻白眼,悄悄瞥了眼太子,虽然不忿,还是挥手让心腹代他出手。那小箱子一打开果然珠光宝气,肉眼能见的,全是宝贝。
玉罗刹的手下点了一个人,把里面的宝贝分别拿出来,给刘守光看空箱子,完全不给刘守光和他手下人接触宝贝的机会,末了还“嘟囔”道:“多亏没给碰,不然还不少两件~”直接把刘守光当成是趁机扫荡的了。
“好了,刘将军,加快进程吧,陛下等着出城,后面还有这么多百姓等着呢。”最后还是太子出面把刘守光押了下去。
玉罗刹的随从车架众多,刘守光查得细,等送走了玉罗刹守卫兵士都累得不行,自然就有些松懈。
“蜀中富商”过的时候,宫九揽着云惟珎,云惟珎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裙子,脚下踩的是类似坡跟鞋的改良款,有些夹脚,走起来一颤一颤的,倒颇有娇柔之美。云惟珎没有带面纱,脸上的妆容也是柔弱苍白一款的,露出的手指甲上画了花纹,妥妥的大家贵妇。
宫九揽着云惟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过,刘守光也没看出什么,太子却突然走了过来。
云惟珎能感到宫九身子突然僵硬了,然后谄媚笑道:“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守光也给太子见礼,问道:“殿下?”
“无事,孤就是过来看看。”太子人矮气势却高,挥挥手示意快走。
“小人能见太子金面真是三生有幸,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蜀中富商”还在尽职得表现自己的不上台面。
“好了,走吧,你夫人体弱,还不扶着快走。”太子不耐烦的挥手,一副受不了这么没水平恭维的模样。
云惟珎含羞带怯的看了太子一眼,看得太子眼中深意,确定太子是认出了自己。
云惟珎“害羞”的低下头,被宫九扶走了。
出了关口城门,天色以晚,云惟珎一行在昌平城内投宿,云惟珎换下一身精心打扮,洗漱休息。宫九演戏演全套的进来一看,就是云惟珎穿着家常衣裳,半散发髻的模样。
云惟珎坐在桌边沉思,宫九看了看,突然道:“和你的人联系上了?”
“嗯。”云惟珎不意外宫九能发现。
“那夫人是准备过河拆桥吗?”宫九转着手中的茶杯问道。
云惟珎诚实的摇头,道:“等过完桥再拆。”
宫九给气笑了。
宫九确信云惟珎武功不济,郭萍又不在是逃不出他掌心的,好脾气得耸耸肩,道:“夫人还是休息吧。”
“你先睡吧,我写几封信。”云惟珎不理会宫九,披了件衣服,就坐到的临窗的桌子边上伏案写信。
宫九开始还等着云惟珎,后来坐不住,直接去床上躺着了,云惟珎的信一写就是大半夜。
“宫九,我出去送个信。”云惟珎淡淡交代一句,就这么披着衣服出了房门,完全是马上要回来的架势。
宫九随意的嗯了一声,他躺得有些迷糊了,更何况客栈被他包了,里外全是他的人,连店家都没留下,云惟珎的手下送信还行,要带他走就是不可能了。
宫九迷糊得闭目养神,突然之间惊醒,云惟珎是出去多久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只眯了一会儿,还是过了许久,跳起来扬声道:“来人!来人!”
许久没有人应答,宫九就知道事情糟糕了。宫九推开窗户,跳上房顶,没有看见云惟珎或者其他可疑的人影。回到屋里一看,熏炉中果然有助眠的香料,高档客栈都有的货,帮助南来北往的客人睡个好觉。
宫九推门出去,往楼下一瞧,果然都躺了一地。宫九恨恨锤了锤门框,道:“河都没过完就拆桥,你以为玉罗刹就是那么好相与的!”
云惟珎的确是去找玉罗刹了,不过他不是去投奔的,而是奉旨出使去了。
云惟珎在客栈中联系上了可信的密探,了解清楚了皇室动向,写了几封信交给皇帝。为了怕连累太子,还特意交代密探交给南城门负责人呈上去。
云惟珎给皇帝写了三封信,一封信是写给兄长的,只写了称呼和落款,剩下的就是一张白纸,一个兄长能给弟弟下药,云惟珎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另一封是呈给陛下的奏疏,称“打通丝绸之路,经营西域,国策之一,愿为陛下效力。”“自请使臣,驻扎西域。”云惟珎给了皇帝一个台阶,让他以使臣的名义驻扎西域,总好过他不明不白的就走了,云惟珎不愿意隐姓埋名,可也不愿意给朝堂带来动荡,这是他倾尽心血建设多年的事业,即便是自己也不能毁了。
另一封信,是告天下书。对自己和郭萍的感情顺便提了一下,说西域风气开放,是自己愿意替陛下出使西域的。告天下书的重点是忠于国家、忠于君王的教育,江湖人散漫不重朝廷的风气才被云惟珎打压下去,他不能自己带头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只说为国经营西域是他的选择,也邀请天下有识之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自行开辟道路,欢迎投身中原、裕国朝廷,效命百姓。
“情分尽了,我也好随你回去。”这是云惟珎对玉罗刹的回答。玉罗刹问他为什么要画蛇添足来这么一套,云惟珎心里知道他就算到了西域,也不会把中原的情况泄露分毫,写这三封信,是为了安皇帝的心,更是为了提醒玉罗刹。
“你若肯安心留在西域,本座比不会亏待你,继承人之言还是算数的,当初并不是虚言。”玉罗刹承诺道。
云惟珎笑了笑没有回答,即使玉罗刹这样友好的态度,也不能打动云惟珎半分了,他对皇帝这种生物的信任已经全然被他的好兄长耗尽了。当初在进宫之时云惟珎就想到了皇帝会有的种种反应,身上还带了预防的东西,可惜皇帝的麻痹计策使得好,云惟珎还是遭殃了。
云惟珎为什么愿意去西域?他在等,等郭萍回来。在此之前,玉罗刹是最能庇佑他的,至于裕国内政,就当成是云惟珎的食宿费吧。
云惟珎回裕国的路上,听到了中原王朝陛下的旨意,云惟珎的亲王身份没有被废除,担任的官职也没有被取缔,他依旧是太子太傅,依旧是阁老辅臣,可是谁都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
京城,皇宫,寝殿。
“是你放他走的是不是,是不是!”皇帝把茶盅摔在了太子面前,怒发冲冠,如同一头暴躁的狮子。
太子跪在地上匍匐磕头道:“父皇,太傅要走,儿臣之能拦不住。”
太子没有辩解,他在看到云惟珎女装的瞬间是认出他来了的,只是尊贵如云惟珎宁可扮女装都要出城,那把他抓回来又有何益处,云惟珎不会再为朝堂效力。皇帝杀了他的爱人,以云惟珎之能,若要颠覆江山为他的爱人陪葬,他们谁看得出来,谁又能拦得住。还不如就放他走吧,至少保持明面上的脸皮,太子相信云惟珎的为人,即使愤恨,他也不会把中原王朝的消息透露给裕国。一国储君这样冒险好不好,作为受益人的云惟珎没有资格评判,有资格的皇帝,此时却被“拦不住”三个字打击了。
是啊,拦不住。当初父皇要赐酒的时候自己拦不住,云惟珎要和郭萍在一起的时候拦不住,现在他要走了,自然也是拦不住的。皇帝心里默念,无奈、愧疚、痛苦、不甘种种情绪一起涌了上来,百种滋味在心间。
太子听得皇帝伏案,喉咙发出呵呵的声响,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太子安静得退出寝殿,把寝殿留给这个失去了弟弟,更失去了重臣的皇帝。
太子走出寝殿,太阳从重重屋檐之下升起,又是心的一天,新的时代来临了。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