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幺女 42 反抗的回报

作者:静芷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3-03-05 01:53:12

看管后门仆从之一的勇哥儿是荣哥儿的兄长,两人从小一起进的府,因荣哥儿年纪与沈意相仿,且人机灵,便做了沈意的书童。而勇哥儿则因身强力壮人又憨厚,便被派去看顾门扉。他们家境不好,父亲残了一条腿,亲生母亲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改嫁了,后母进门又生了一双儿女,现在年纪都还小。老爹药钱花费巨大,一家六口的日子时常捉襟见肘。沈意和芙云因而对他们额外关照。反之,他们对沈意芙云兄妹俩也十分忠心。

“姑娘,我刚才和大春商量过了,今天他的班我先顶上,这样算来有四个时辰。你可紧着时间,后面是吴保当差,他是吴管事的儿子,要是被他发现姑娘出门了,一准报给太太。姑娘可记着了?”勇哥儿担忧的看了眼犹自发怔的芙云。

芙云被他一问,游离的思绪回归,道:“谢谢你了,勇哥儿,这个你收下。”说着,拿出匆忙中备的红包塞给他。

勇哥儿一摸那红包就知绝不少于二两,他哪好意思收下,忙道:“姑娘,这可使不得!”可一抬头,芙云行色匆匆的背影已在十步之外,他想叫住她,又怕自己的叫声引来旁人,只能看着芙云渐行渐远,在路口拐了弯不见身影。他猛地“哎哟”道:“忘了给姑娘先找辆车来!”

芙云也确实花了一番功夫才雇到马车,到源安寺之时,四个时辰已过去了三分之一。源安寺里很冷清,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香客。芙云在如来佛祖前跪了半个时辰,不敢去看签筒一眼,又去找住持求了他亲自开光加持过的平安符。

直到平安符到手,芙云才自讽寻了这么个不切实际的法子去佑护沈意。她不是没想过离家出走,什么父亲什么规矩,在沈叡说出“成不了大事的儿子要来何用”后,十几年的父女情分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个粉碎,规矩又当如何?她规规矩矩了那么多年,得到的是什么?可她又不能留秦姨娘一人在淮安忧心惦挂着沈意,于是病急乱投医投到了佛祖身上。

芙云前世是无神论者,和大多数国人一样,烧香拜佛是为了讨个心安或是祈祷奇迹的出现,究竟是个“假信仰”,终其根源,是寻个寄托。沈意的噩耗,已让她乱了方寸,这假信仰便犯了,源安寺的佛祖便是那剂“良药”。

出寺时,已近午错时分,车夫在山脚下等着。芙云一步步走到山脚,却不见那辆马车,胸口不由泛上一股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凄凉之感,暗嘲自己循规蹈矩,循蹈到与社会脱节,竟会天真到没有一丝怀疑收了钱的车夫会在原地等她……

华廷之自前年姐姐出嫁前那次相聚,已有近两年时间没见过芙云,他从未想过再见时会是这番光景。两年未见,芙云抽高了许多,脸上可爱的小肥肉消失了,化成了柔美的线条,那本就没几两肉的身子越发的瘦弱,细细长长的身姿一步一颤,似弱柳扶风,端的是楚楚动人、让人心生爱怜。那块滑腻圆润的玉石,已雕琢了一半,不难揣想再过两三年,等雕琢成了,会是怎样一件巧夺天工、玲珑剔透的美玉。

他收回心神,连忙喊了停车。芙云的思绪近日常常神游,也无心于打扮,今儿一早兰英刚给她梳了发,她突然想到要去给沈意求个符,便只着了一身浅粉衣裳,头顶素黑的垂鬟分肖髻,半支珠翠未带就去找了勇哥儿。饶是这样,也染上了几分动人姿色。

华廷之愈走进愈觉得不对劲,疑窦渐生,芙云因何独自一人出来?因何弃了马车而步行?又因何这般失魂落魄?这时,他已走近,她却仍自顾自地走着。看着径自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芙云,华廷之不得不出声喊下她:“芙云妹妹!”

芙云身子一顿,呆滞的目光瞥向他,半惊不诧道:“是廷之哥哥啊,好巧。”她昨天一晚上没睡着,这会儿不觉得困乏,但已惫倦至极,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华廷之一皱眉头,问道:“你家家仆呢?怎只有你一个?”

芙云虚弱一笑,回答道:“我偷偷出来的,怎会让家仆跟着?”

华廷之惊讶到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啊”,他怎么想都想不到芙云是自己偷跑出来的,这种事分明是他姐姐那样的才会做,芙云顶多是跟着跑。

芙云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出声提醒道:“廷之哥哥,我赶着回家,再见!”虽不再在乎沈叡的态度,可她和她娘还要在这个府上生活,不能将自己的后路给断了——真是可悲!

华廷之眉头皱的更深,说道:“你这么走要走到猴年马月啊,来,我送你一程。”说罢,不由分说地将芙云拉上了自家马车,吩咐了车夫去沈府。

若是平时,芙云这下定然会与华廷之寒暄一阵,可她现今除了忧心她哥的病情之外,别无他想。华廷之因问了她为何一人出来,她呆了会儿强作笑颜答道:“我无聊了,就跑出来玩玩,谁知道车夫会先走了,真的是倒霉透了。”她也想找个人倾诉,把自己心底的怨恨发泄彻底,但她很清楚,华廷之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终究是个外人,而她要为自己的父亲保留面子。

两年过去,华廷之成熟了不少,虽然仍有些大大咧咧,可如此简单蹩脚的回答,他怎听不出虚实。见芙云不愿说,他也没道理让她一定要说出事实来,便不再问,只是瞧见芙云的小脑袋依靠着车璧,脸上的哀痛之色尽显,心揪揪的难受。他以前见到的都是她开心的模样,从不曾想她也有焦眉愁眼的时候。

十来年的男女之别作祟,芙云最后还是清醒了,让华廷之在家的一条街外放她下车。可她马上就意识到,人倒霉起来,喝水也会把牙缝塞住。就在她往家中后门走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熟悉到让她头皮发麻的女声——

“芙云!”叫她的人正是沈家的当家主母周氏。原来的孙知府三年任期满,新任知府刚到任不久,她今日便带女儿上知府夫人那儿走访。回来路过这条街时,见到淮安侯的独子,看他俊朗的外貌,轩昂的气宇,油然打起了他的主意。她正欲带舒云上前说上两句话,却不想下一刻芙云也从那儿马车里钻了出来,还就着华廷之伸出的手下了马车。她顿时火冒三丈,一连串的“小娼妇”、“没脸皮”、“下流东西”,俱在心里开骂起。

……

芙云跪在地上,正前方坐着沈叡和周氏,秦姨娘同跪在她身边,身后还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妇——是杨妈妈和锦绣等一干在她屋里伺候的。陈姨娘抱着沈竞坐在左边椅子上,状似在哄儿子,却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刘姨娘坐在她右侧,面色毫无波动。舒云、络云两个则在对面,前者满脸轻蔑,后者眼底是乐祸幸灾。

芙云有幸体会了一把三堂会审的滋味。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不?”灌下一口碧螺春,沈叡不重不轻地来了句。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越是冷静就越不正常,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请父亲明示,女儿错哪儿了?”芙云紧抿着唇,一双眼直视这沈叡,有点逼迫的意味。到此地步,她已抱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至多不过在这家彻底失去地位。

沈叡一哼,络云按耐不住出口道:“五妹妹,快点向爹爹认个错。今日这事儿本就是你不对,你怎能不经母亲同意就出门呢?还是出门见的廷之哥哥,以前有华凝姐姐在,你与廷之哥哥见面也没大关系,可今儿是你们两人单独一起!妹妹现在不小了,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的,不是败坏了妹妹的名声?”

“哪只败坏你妹妹的名声啊?”陈姨娘轻拍着怀里睡去的儿子,忧戚戚道,“府里的小姐竟与外头的男子私会,不止芙云的名声败坏了,你们姐妹俩怕是也要被牵连的,当心以后没人敢娶我们府上的姐儿了!更严重点,是给我们沈家抹黑,老爷的同僚们要是知道了,没的以为老爷夫人不会教导孩子,作出这伤风败俗的事儿来!” 语气极尽夸张之能事,不是在落井下石,又是什么?

陈姨娘这话是为了引起沈叡对芙云的怒气,没想同样引起了沈叡对她的不满。只见沈叡袖子用力一扫,几上的茶具尽数落在了地上,有几片碎片还滑到了芙云身前,唬的众人怔怔不语,连丫鬟也不敢上前收拾。

芙云却在这时猛地轻笑出声,沈叡眉间一拧,终于显出几许厌恶和怒意,只听他沉声问:“你笑什么?”

芙云继续笑道:“我觉得姨娘和姐姐们很好笑,她们都没听我说,便定了我的罪状,说我是与男子私会的。为什么她们会认为我是与廷之哥哥在私会呢?只因看到我从他马车上下来?那上回络云姐姐被袁冲哥哥送回府,是不是也在与袁冲哥哥私会?”

络云涨红了脸,怒气腾腾道:“五妹妹,你别污蔑我!我上次是去姐姐那儿,怕待的时间长便让张叔先回府,临了姐姐喊了马车要送我回来的,是袁冲哥哥要去校场,顺路送的我。我怎么会和妹妹一样,妹妹若不是与廷之哥哥私会,为何要在离家一条街的地方下车?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是为了什么?妹妹别自己做了龌龊下贱的事儿,还想把脏水也往我身上泼!”

“够了,都给我闭嘴!”沈叡的怒火算是被爆了一半了,他锋利的眼刀直剜向芙云,问道,“那你说说,你不在府里好生待着,跑出去干嘛?”

“父亲不是最清楚不过么?”芙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收了锋芒毕露的眼神,冷笑道,“女儿的确是为了不让府上的人发现。四姐姐,我本就是偷偷出府的,难不成还要堂堂正正地从大门口回来?只有傻子才那么做。哥哥病重,父亲你不关心,不表示我和姨娘不关心,我说自己是去源安寺给哥哥祈福,父亲会信么?”

秦姨娘也帮着辩说道:“老爷,芙姐儿真是去向佛祖们给意哥儿求平安的!她才十二岁,哪儿懂男女之情,更不可能与男子私会。那个淮安侯的公子妾身也是知道的,芙姐儿只当他是哥哥……”

陈姨娘掩面伏身莞尔而笑道:“别是情哥哥!十二三岁成婚的姑娘家遍地都是!十二岁还不懂,那要多少岁才懂啊?还求平安,小小的伤寒需要这么大阵仗么?竞哥儿生病我都没去,小意哥儿倒比他一岁多的弟弟还要身娇肉贵!”

一直未曾开口的周氏蓦地严肃道:“老爷问的芙姐儿,你们两个插什么嘴?还有规矩了没有?都给我安生地听着!”

沈叡赞赏地看她一眼,闭目灰冷道:“意哥儿只是害了痨怯症,大夫也只说不调养好才会患上痨病。京城里老太爷老太太看顾着,还会治不好?我也知你不会是去外头与人私会,可不管你去干的什么,私自出府首先就犯了大错,而与男子共车而坐,更是错上加错。你还有脸在这儿责问与我,做人儿女,这便是大不孝!自李大人认你做了义妹,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翅膀硬了,敢与父亲顶嘴了?你是知错不知错?”说着说着睁开了眼,怒目瞪视芙云,胡子随着那一字一句的顿挫抖动着。

病轻病重,做父母的,哪个孩子感冒发烧不担心的跟得了绝症似的?如果真的是小伤寒,怎会两个月了还不能下床?芙云觉得他的话很可笑。

“父亲何必找借口,若父亲对哥哥与大哥一般,现在就不会在此斥责与我,早便允了我和姨娘上京去看他。父亲对哥哥漠不关心,难道我和母亲为哥哥的病提心吊胆就不该么?父亲,你有当哥哥是你的儿子么?”她冷声笑了笑,自问自答道,“对父亲来说,只有如大哥那样成了事的儿子才是儿子,多半在父亲心里,他根本就不算吧。”

“逆女!”沈叡一拳捶在几案上,只捶得几案的四条腿晃动起,那响声一出,屋里霎时噤若寒蝉,那些窸窸窣窣私聊的声音都没了个干净。

周氏忙起身站至他身侧,替他抚了抚背,说道:“老爷莫动气,芙姐儿是个好孩子。只是自有了李大人这个义兄,鬼迷了心窍,她原先不是这样的。”

这话一出,沈叡非但没止住怒火,反倒七窍生烟,怒吼道:“拿家法来,今天不打你几板子,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与其人你日后坏了我沈家的名声,不如今日就打折了你的腿,让你还敢随便跑出去,让你还敢这样与我说话!”

一语未了,秦姨娘已趴伏在地上,哭喊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芙姐儿是魔怔了,你不要与她计较啊,她还是孩子,怎受得了板子!”

沈叡正在气头上,哪儿会将她的话听进去。周氏也在一旁劝着,可她的丫鬟倒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取了家法来。

芙云第一次正式的反抗,就得了十板子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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