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铭在《晨报》碰了钉子,讨个没趣,恼怒之下和他的手下紧锣密鼓地商讨整垮《晨报》之计,企图不择手段地干扰和破坏报纸的出版发行,从而达到置钱乾文于死地的目的。钱乾文和黄炎成对调查科突如其来的行动,当然不敢怠慢。
钱乾文叮嘱说:“……梁思铭是中央调查科派来的,背后大有来头,这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黄炎成提议说:“乾文兄说的对,鉴于当前形势,我们是不是在宣传口径上保守一点,尽量避免剌激他们?”钱乾文摆摆手:“不,没有必要,那么做反而显得做作和胆怯,让他们以为我们心存畏惧,有所顾忌,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黄炎成思忖着说:“那……这些天我到相关部门走动走动,打探和了解一下上头的意图和调查科的动静,这些特务穷凶极恶,我们不得不防备。”钱乾文赞成说:“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尤其是新闻和文化界的知名人士,你多去和他们联络沟通,以取得他们的支持和拥护。”黄炎成起身告辞:“好吧,我这就走!”
钱乾文送黄炎成出门,走到门边,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又连忙踅身回来,接起电话:“喂……啊,七姨太,是你呀……好,好……什么,我们的美编叶萍……啊,好事……嗯,不错,挺好的……恭喜,恭喜……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好,好,再见!”
钱乾文搁下电话,沉吟片刻,问肖琳说:“哎,肖秘书,你见到石小川了吗?”肖琳摇摇头:“没有,这两天石小川踪迹不定,很少在报馆露面。”钱乾文一怔:“怎么回事?”肖琳说:“我不知道。”钱乾文紧蹙眉头,不假思索地命道:“立即派人去查!”
原来,石小川与叶萍和儿子团聚,喜不自胜,却自己感到亏欠妻儿太多,一心好好补偿,让他们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但他刚从部队退伍,身上没什么钱,又不好意思向花海棠开口,便把眼睛瞄向了赌桌。然而,所谓“十赌九输”,石小川急于捞钱,经常偷偷出入赌场,也是输多赢少,以致渐渐地入不敷出,债台高筑,工作上也变得懒懒散散,精神恍惚,无精打采。钱乾文让肖琳查清石小川的行踪后,暗暗派人跟踪盯梢。
赌场里,赌徒们有的在推牌九,有的在玩麻将,有的在扔骰子,有的在押宝,呼天喝地,甚嚣尘上,乌烟瘴气,一片嘈杂。
石小川和一群赌徒挤成一堆,狂呼乱叫着,正赌得热火朝天。
石小川的运气急转直下,几局下来,连连败北,已输得大汗淋漓,却仍不肯罢休。
钱乾文带着陆尚娟进了赌场,远远地一路寻觅着走来,见石小川正在玩骰子,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观看。
“他娘的!来,全都押上!”石小川心里发狠,把赌注全都押了上去,揎拳攘臂地一把抓过骰子,瞪着眼睛大叫几声“六六大顺!”把手一松,只听得“咣啷”一声骰子撒了下去。
人们睁眼望去时,立即爆发出一阵戏谑地哄笑:“哈哈,三个洞儿!”
“哈哈,又是我赢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开心地大笑着,把石小川等人的筹码捋到自己面前。“啊,输了,又输了!”输了钱的石小川目瞪口呆,泄气地坐倒在椅子发呆。“喂,石少爷,还来不来呀?”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拍拍石小川的肩头,不客气地说道。
“来,再来!”石小川不服气地喊道。赌场伙计冷笑说:“石少爷,你带来的钱全都输光了,你拿什么再赌呀?”中年人嗤笑说:“是啊,没钱赌了,干嘛占着位子呀,起来吧!”
石小川沮丧地抬头看看来人,苦丧着脸慢慢站起身来,钱乾文与陆尚娟交换了一个眼神,并点了点头。
“小川,等等,我来帮你赌!”陆尚娟上前一步,大声说道。石小川闻声望去,见陆尚娟走了过来,钱乾文则含笑站在一旁,忙挪出位置招呼道:“陆小姐,钱先生!”陆尚娟掏出一沓钞票往桌子上一甩:“来吧,三千块赌一把,不用换筹码,谁来?”
赌徒们犹豫了一下,迟迟疑疑地拿出钱来,摆在桌子上。
陆尚娟笑道:“来,开始,你们先来!”
中年人抓起骰子,一把扔下,是三个红色的四洞,接着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扔了四个六洞,另几个分别是四个三洞,四个二洞。
“好了,下面轮到我了!”陆尚娟抓起骰子,笑眯眯地说着,一把扔下,只听得“咣啷”一声,碗里出现五个梅花。
赌徒们瞠目结舌,一个个都傻了眼。
陆尚娟“咯咯”一笑:“五个梅花,哈哈,我赢了!小川,收钱!”
陆尚娟赌了一把,赢了三千元,见好就收,也不耽恋,收了钱就挽着钱乾文走出赌场,石小川忐忑不安地跟随后面。
钱乾文沉着脸问道:“你说,为什么来这儿赌钱?”石小川低着头咕哝说:“我……我亏欠叶萍和孩子太多,想补偿她们,让她们的日子过得好点……”钱乾文训斥道:“荒唐,你想让她们日子过好点就来赌钱?你见过有人靠赌博过上好日子的吗?”
陆尚娟劝道:“小川,十赌九输,你知不知道?赌钱的事,以前我也玩过,只要你迷恋上了,非叫你输得干干净净不可。今天你若不是我,你已输个精光了,拿什么去给老婆孩子过好日子呀?”石小川惭愧地说:“是,多谢陆小姐,多谢钱先生!”
陆尚娟拉开皮包取出一沓钱数了数,递给石小川:“喏,这是你的一千块钱,还给你吧。”石小川连忙推辞:“不,不,这是你赢的,我的钱已经输掉了,我不能要,不能要……”钱乾文说:“拿着吧,这是你七妈给你的钱,我让陆小姐帮你赢回来了,还算是你的钱,你不必客气”!
石小川感激地接过钱:“谢谢,谢谢陆小姐、钱先生!”钱乾文严厉地说:“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上班做事,好好跟着叶萍过日子,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决不许你再到赌场上来,一旦发现,决不轻饶!”
温海大戏院里,台上坐了几名中老年妇女,中间摆着一个讲台。
台下座无虚席,妇女们把大戏院挤得满满,在一些座位上,也坐着几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钱乾文则在前排正襟危坐。
一位风度优雅的中年女士走到讲台前,面对台下大声宣布:“各位女士、小姐和先生们,今天我们有请著名报人、《晨报》总理钱乾文先生为我们作演讲,大家欢迎!”
掌声哗然而起,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钱乾文从座位上站起,彬彬有礼地面向大家鞠了一躬,从容走向讲台。
钱乾文伫立讲台前,朗声说道:“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受温海妇女联合会的邀请,在这儿与广大妇女同胞一起讨论关于妇女解放的问题,我深感荣幸……”
大戏院门前,钱乾文的轿车停在一旁,石小川倚在车头吸烟等候,年轻貌美、秀气优雅的苏雅心,穿着一身朴素的旧衣裙,从街头匆匆走到大戏院门前,稍稍顾盼了一下,急急拾阶而上,走进戏院。
钱乾文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千百年来,我国妇女一直处在封建礼教的重重禁锢之下,处于从属地位,饱受男人的压迫和欺凌。因此,我一贯主张男女平等,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禁止童养媳,反对缠足,反对禁锢妇女,反对包办和买卖婚姻,男尊女卑……”
全场掌声雷动,苏雅心走进戏院,见前四五排的地方有一个空着的位子,便进去端然坐下,眼睛注视着台上的钱乾文,凝神倾听。
钱乾文继续演讲:“……男女不平等,妇女成了男人的附庸,她们必须缠足,必须受到禁锢,必须恪守‘三从四德’,遵从‘夫为妻纲’,既没有社会地位,也没有发言权,长期处于受压迫和欺凌地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对此,我在这儿大声呼吁,妇女争取解放,首先要行动起来,砸碎封建礼教强加在妇女身上的种种枷锁,解脱一切束缚,争取自由和民主,争取应有的社会地位。妇女们也要像男人一样,走出家门,参加社会和政治活动,彻底摆脱受压迫受欺凌的屈辱地位,也要和男人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全场爆发起如雷的掌声,苏雅心深受感动,热泪盈眶地拼命鼓掌……
叶萍在家里的小客厅支了一个画架,对着窗外的景色挥笔绘画,花海棠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欣赏。
“哎,川平呢,怎么没见他?”
“啊,他被隔壁的费大姐带去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小川也没休息吗?”
“钱先生去大戏院演讲,他送钱先生去大戏院了。”
“钱先生去大戏院演讲……给谁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