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本虚(防)无(盗)领域会关闭“到底怎么了?”杜奇伟又风风火火地开始烤羊肉。
“我今天流鼻血了。”章晓说, “在那个人跟我说话的时候。现在吃这么热气的东西,我怕不行。”
杜奇伟:“……”
章晓把一块西兰花吞下去,继续说:“他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强的一个哨兵, 我能感觉得出来。但是我不怕他, 反而……就感觉, 特别心动, 说不出话。”
杜奇伟:“你,在面对一个哨兵的时候, 流鼻血了?”
章晓:“嗯。”
杜奇伟:“……你还记得《向导通识》第三章第一节说的什么吗?”
章晓脸红了:“这是初级性反应(*)……”
杜奇伟比他还要激动:“章晓!性反应啊!你有性反应了!你是个正常的向导!”
两人坐在角落里, 纵然如此,杜奇伟的声音还是有点大。章晓连忙捂着他嘴巴按他坐下:“嘘!”
“急死我了。”杜奇伟说, “你连自己的精神体都没见过,这么多年了连个性反应都没有,我真的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行了。”
章晓又去戳西兰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杜奇伟说话。
随着年龄的增长,哨兵和向导的能力也会越来越强, 他们会经由结合的方式绑定在一起,提高彼此感官的同步率,并且对彼此起着必不可少的安抚作用。与向导绑定的哨兵不会那么容易失控, 而与哨兵绑定的向导则会因为对方强大的精神力量而有所增益。
哨兵和向导天然携带着信息素,可以被彼此感应到,而进入青春期之后, 他们的淋巴腺会制造并散发一种特殊的信息素:性信息素。性信息素会引发哨兵或者向导的性反应, 这是寻找对象最直接的方式。但性信息素并非对任何人都有吸引作用, 而能感受到对方的性信息素并且做出恰当反应的人,则被看做是彼此最合适的“绑定对象”。而与自己的绑定对象产生感情之后,哨兵和向导可以提交申请,指定对方为自己的伴侣。
伴侣是哨兵与向导结合的最高形式,而在许多人看来,也是最浪漫的形式。
以前章晓也是有性反应的。和所有正常的向导一样,他会被学院里某位英俊的哨兵引得体温蹭蹭往上升,或者是在面对一个强大且故意放出性信息素的哨兵时,不由自主地冒出细汗。有一部分向导并不排斥性反应,反而十分享受这个信号,它意味着寻觅到“绑定对象”甚至伴侣的可能,或者至少,意味着一次淋漓酣畅的**缠斗。因为性反应在一定时期内是无法压抑的生理表现,所以大部分哨兵和向导的性道德观念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许多人拥有不止一个“绑定对象”,而因为伴侣的申请与解除程序非常繁杂,有的人终生都纠缠在不同的绑定对象之间,始终没有伴侣。
但章晓不是这样:他反感自己的性反应,因而很努力地压制了它们,久而久之,连初级性反应都几乎见不到了。
而强烈到让他流鼻血,还是第一次。
第二天他就屁颠屁颠地到国博报到了。
那栋红楼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叫它红楼。这次在外面接他的是那位值班的蜘蛛侠原一苇,两人互相介绍之后,原一苇把他带进了红楼。
进入文管委的通道共有三个,其中一个就是红楼。章晓第一天报到,他必须从正规的报到渠道进入文管委,等获取相关的口令卡之后才能通过别的渠道进出。
口令卡是约05毫升的无色液体,原一苇拿着注射枪在章晓的食指按一下,液体便注射了进去。
“会在你的皮层下形成一个储存和传递信息的芯片,在这里。”原一苇亮出自己的食指给他看,“你进出文管委的时候都必须使用口令卡,口令卡接触指令面板就能读取你的身份。今天下班我带你走另外的通道,以后你觉得那个通道比较近,就从哪个通道过来。”
过程一点儿不疼,章晓十分好奇,手指头搓个不停。皮层下存在着芯片,他完全摸不出来。按照原一苇的说明,他把食指靠在电梯的黑色按键板上,果然见到了那天应长河按下去的“-18”按键浮现出来。
电梯一路下行,章晓问原一苇:“我们在地下十八层,那上面的十七层是什么地方?”
“上面的十七层我们是进不去的。”原一苇亮出自己的食指,“芯片里储存的信息只允许我们进出负十八层。我只知道上面有特危级文物仓库和丧尸博物馆管理委员会,其余的不清楚。”
“丧、丧尸?”章晓目瞪口呆,“真有丧尸啊?”
“连我们这种人都有,为什么丧尸不能存在?”原一苇笑道,“这个丧尸指的其实是半丧尸化的人类,他们和真正的丧尸不一样,联合国承认他们的人权。说到这个,你知道1995年发生在约翰内斯堡的丧尸平权游行(*)吗?”
原一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直讲个不停,章晓听得头昏脑涨。
到了值班室,原一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胸牌递给他:“以后在上班的时候记得佩戴胸牌,不然会被扣钱。见到一次扣一百。”
章晓:“……扣这么多,有文件规定吗?”
原一苇:“要什么文件规定,这是我们的小金库,大家一起用。顺便说一声,目前扣得最多的是高穹,就你那天见到的那位。他这个月的工资已经扣没了。”
一听到高穹的名字,章晓的脸就有点烧:他的体温有点儿升高了。
胸牌上贴着章晓的照片,浓眉大眼的俊秀小青年。在他的大头照上方是一行拱形的隶书:失落文物回收管理委员会。
“这胸牌和高穹的一样。”章晓摸个不停,“嘿嘿嘿……这是我和他的第一个共通点。”
原一苇:“……和我的也一样啊。”
然而章晓没听进去。
在文管委度过的第一天,章晓很失落。
高穹没有来。
在原一苇的说明里,高穹是文管委最不守时也最难管的一个人。无奈他是应长河的亲戚,裙带关系简单明了,所以没人敢管他。迟到早退是常事,外勤明明只登记三天,结果一周不见人影,也是常事。
原一苇带他四处参观,但只局限在文管委内部。大量办公室和当日一样门户紧闭,所以也没什么可看的。两人很无聊地转了一圈,回到值班室,章晓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不是要管理陈氏仪么?应主任不应该跟我说明一下陈氏仪的情况?”
“他去开会了。”原一苇带他往里走,“我跟你说明吧。”
包括原一苇和章晓在内,文管委在编的向导只有三个人,章晓还没见过的那一位被本馆抽调去修复图书了,暂时回不来。但是无论是那位没见着的向导还是原一苇,都没有修复陈氏仪的能力。按照之前应长河的说法,陈氏仪十分依赖向导的精神体能量,但章晓连自己的精神体都没见过,隐隐有种上了贼船的紧张和茫然。
“只要你是向导,你就必定有精神体,就算精神体不显形,你也拥有精神体的能量。”通过掌纹和瞳孔识别后,原一苇带他进入陈氏仪的保护域。
陈氏仪的保护域其实是一个具有识别功能的房间,它并不大,两侧是两个直达天花板的架子,上面摆放着许多资料和许多章晓认不出来的物件。位于房间中央的黑色仪器里存放着陈氏仪,他记得应长河说过。
章晓看来,这个铁块有些简陋,看上去很不牢靠。
“具体的操作规程会在新员工培训上由我或者应主任对你进行说明,有书,也有资料看,你到时候记好笔记就行。”原一苇走到黑魆魆的仪器边上说,“书和资料是为了应付国博一年一度的业务考核,实际上向导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在我们的人利用陈氏仪进行时空穿梭的时候,用精神体的能量来维持陈氏仪的运作。”
他弯腰拉开黑色仪器的抽屉,取出一个手表:“这是我的陈氏仪,你可以过来看一看。”
章晓:“……这么小!”
原一苇:“你以为有多大?”
章晓接过原一苇手里的手表,发现这是一个手表形状的经纬仪。表盘上嵌着一块透明的玻璃,里头似乎充盈着无色的液体,浮动着不少数字。章晓看到了经纬度的标示和时间的标示。
时间是1756年。
“陈氏仪处于什么位置,它就会显示当前位置的经纬度和时间,比如现在应该显示文管委的经纬度和2017年。”原一苇指点给他看,“但时间还是我上一次使用的年份,它坏了,所以现在还没恢复。那是乾隆年间,青浦县那边地震了,地里震出个豁口,里头都是陪葬的宝贝。说到那些宝贝……”
“我也会有吗?”章晓连忙打断了他。
“当然,文管委每个出任务的人都要佩戴陈氏仪。”原一苇说,“但是它们现在用不了了。我们寻找失落文物必须使用陈氏仪,所以现在整个文管委基本处于瘫痪状态。你必须修理好它们。”
章晓:“……怎么修?”
原一苇想了想:“你把它戴在手上可能就知道了。”
章晓觉得太不靠谱了。自己应该是真的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他有一大堆想问的问题,比如陈氏仪不是只有一个么,为什么一抽屉都是?寻找失落文物又是什么意思?寻找文物不是考古学者的工作么,和时空穿梭又有什么关系?
章晓理了理思路,正想开口问话,忽听身后的墙壁咔咔轻响着裂开了。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长发的瘦削女人站在门外。
“一苇,医院给陈宜下病危通知书了,我们要立刻过去,危机办的人可能要跟我们抢。”
原一苇脸色大变,抢过章晓手里的陈氏仪扔回抽屉,拉着章晓离开:“你代我值半天班,回头请你吃饭。”
“陈宜是谁?”章晓连忙问,“也是单位的人吗?他怎么了?”
“是在你之前负责维修陈氏仪的向导。”原一苇一边走一边回头说,“不用担心,管理陈氏仪一般情况下没有那么危险。”
章晓认为他的最后一句话相当画蛇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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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级性反应:《向导通识》(特殊高等教育“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第三章“性与性常识”第一节“性反应”中提到,向导或哨兵的性反应分初级、中级和高级三类,初级性反应普遍表现为血压升高,体温升高,瞳孔放大,微汗,其中有部分易感人群会出现鼻腔出血、精神体颜色变化等反应。
*约翰内斯堡丧尸平权游行:1995年12月28日,约翰内斯堡爆发了丧尸游行,并引发之后半年内全球各地丧尸人群的**活动。在1995年圣诞节前夕及圣诞节当天,有过节需求的丧尸化人类遭遇了种种不公平待遇,主流声音认为他们“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类,不能享有人类的相应权利,包括邮购圣诞树和在屋外悬挂圣诞花环等”。通过titter、facebook等社交工具,南非约有3万5千名丧尸化人类加入平权讨论,并在短短两日内迅速升温,最终在约翰内斯堡爆发了丧尸游行。据悉,参加游行的丧尸化人类占整个南非丧尸化人类的7645%。本次平权游行又被称为“约翰内斯堡发声”或“黄金之地的号角”。1997年6月2日,联合国安理会以包含常任理事国在内的12票通过、3票反对的投票结果通过《半丧尸化人类人权宣言》,肯定了丧尸化人类的人权。但对于丧尸化人类提出的三大要求(工作、婚姻、生育),该宣言没有全部覆盖。
但章晓在这两项技能的测试中,先是打破了保持二十六年的记录,随后的每一个学期,他的技能测试都在不断地刷新着自己的记录。
唯一能拎出来夸耀的也就这一点了。
但章晓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夸耀的,和这种鸡肋能力相比,出色的应变能力、分析能力,甚至是体能,都显得很了不起。
陈氏仪表盘下方探出的细针刺破了他的皮肤,取得了他的血液和皮肤表层的细胞,并在瞬间完成了对章晓dna的分析行为。
被称为“特殊人群”的丧尸、地底人、哨兵、向导等等,实际上都是产生染色体变异的人类。陈氏仪识别出了章晓的突变染色体,确认他是一个具有操作自己的能力的向导,于是阀门打开了,储存在陈氏仪内部的无数信息开始进入章晓的意识之中。他被数量庞大的信息与数字吓了一跳,但立刻从这些繁杂的信息里梳理出了一条通路:陈氏仪每启动一次,便会留下当次启动的记录,这些信息全都根据时间和经纬度留下了印记。
1976年10月,陈氏仪上记录了第一个经纬度。它是一个位于北半球的地点。
记录显示,这个经纬度属于国家高等研究院0625号实验基地。
越来越多的文字跃了出来:实验内容、陈氏仪状态、记录者、观察人员、开发人员、检测人员……以及最后一位,“负责人陈正和”。
这是陈氏仪诞生时候的记录,它简单但也复杂,通篇只有研究人员的名字和无数章晓理解不了的数字。但这位记录员最后留下了一句话:我们能直接看到历史了。
1977年6月,陈氏仪上出现了一个有别于0625号实验基地所在的经纬度。这个数字章晓是熟悉的,它是国博仓库的所在地。
陈正和团队将陈氏仪上交了国家。
陈氏仪研制成功之后再没有更新过经纬度,也没有更新过时间。显然它在实验成功之后立刻被封存了起来,直到移交当天才被重新启动。
这一天的记录内容仍旧是平板的,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多余的叙述。记录员仍旧是当天那一位,但他没有再留下任何可以窥见情绪的言语。
1981年3月,陈氏仪再次被启动。
启动的地点是解放军总医院,启动它的人是陈正和。
临终时的陈正和,最大的愿望是摸一摸自己制造出来的陈氏仪。这个以他姓氏命名的小仪器,没有使用过一次便直接封存了。
这次没有记录员,陈正和启动了它,并且一直让它保持着启动状态,没有关闭。启动持续了21个小时。
21个小时之后,陈正和抢救无效,停止了呼吸。陈氏仪忠实地记录了这位创造者的心跳和脉搏,忠实地等待着数字逐渐归零,随即再次陷入沉睡。
1981年9月,陈氏仪出现了新的记录。
启动它的人是当时的开发人员,记录上跃出来的文字越来越多,章晓看得头昏脑涨。
很快他捕捉到了一个词语:量产机测试。
在陈正和死后半年,他的团队终于重新争取到了以这台机器为原型,批量制造新的陈氏仪的机会。
量产机制造和生产期间,陈氏仪一直开启着。奔流一般的信息远远超出了章晓能接受和理解的阈值。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棒球场上的一个捕手,面前有成千上万位正冲着自己投球的投手。直球,变化球,曲球,每一个人投球的风格都不一样,而每一个人都拒绝听他的手势指示,自顾自地冲他扔出无数148克的圆球。
他只能张开棒球手套,飞速移动手肘,将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棒球稳稳接住。
——“章晓。”
有人在喊他。
这声音是他很喜欢的,是会让他流鼻血的。
章晓大喘一口气,睁开眼睛。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了椅子上,而高穹正弯下腰,从他手腕上解下陈氏仪。
从万分激烈的接投比赛中回到现实,章晓一时间无法适应,目光呆滞地盯着高穹。高穹拎起原型机打量了片刻,把它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愣愣站了片刻,把陈氏仪解下来递给章晓。
“谢谢你喊我回来……”章晓小声说,“我差点晕了。”
“这东西只对向导有作用?”高穹问他,“可是原一苇戴过,也没发生任何事。”
他顿了顿,低声问:“这里面有什么?”
章晓盯着他,一言不发。高穹的长相和声音全都在他的好球带内,但不知为什么,章晓直觉自己不能这么简单就告诉他。
高穹很明显对陈正和与陈氏仪的研发团队有强烈兴趣,但他无法从原型机里获得任何信息,也不能打开应长河的终端机。
所以现在,章晓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可靠的信息源。
“一些和陈正和有关的事情……但我有点糊涂了现在。”章晓颤着手掏出手机,“要不,我俩,先交换个微信吧,晚上我冷静下来了咱们可以好好聊。”
高穹直起身,垂眼看章晓。
“你扫我还是我扫你?”章晓很快点出了界面,殷切地抬头看高穹,“你朋友圈里东西多不多?”
“保护域里不许带非许可的电子设备,罚你给我一百块。下班了,先去吃饭。”高穹说,“我没带手机,下午来了再给你扫。”
章晓中午是不回家的,他从文管委的另一个通道出去,囫囵吃了饭,喝了点儿饮料。
除了红楼之外,文管委的另外两个通道都很隐蔽。一个在某条巷子的下水道出口,一个是某条小路上的冷清奶茶店后院水缸。
“九哥奶茶”是一家很小,很破,很入不敷出的奶茶店,全年卖招牌丝袜奶茶和套餐ab各一,热的时候顺便卖卖水果茶,冷的话就兜售桂圆红枣姜汤。人气比较低,收入比较少,老板的头发与收入一般,稀疏得很可怜。
章晓在九哥奶茶里用文管委的胸牌可以免费领一杯招牌丝袜奶茶,他没什么收入,于是天天光顾。
老板九哥是文管委的退休员工,章晓不知道他的正职是什么,但肯定不仅仅是卖奶茶和快餐。章晓旁敲侧击问过几次,但九哥嘴巴很紧,章晓问多了,他就冷冷一笑,肥厚眼皮下藏着的小眼睛透出丝丝精光。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