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宜婚嫁。
这天天还没亮,余家上下就起来,今日来的人多,事也多,他们得早早准备好了。
余灿被外边的动静吵醒,皱了下眉,本想蒙上被子再睡一会,可刚要睡过去,丫鬟小香走了过来唤道:“三少爷,您该起床了。”
余灿想着今儿是自己的大喜日子,终究没法再睡了,眯了会后还是闷闷的起了床。
小香见他还是一贯的没精打采,边给他穿衣裳,边笑道:“三少爷,今日您得欢喜点。”
“唔。”余灿嘴上应着,心里却想着有什么好欢喜,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
这时余夫人走进门来,见小香去弄洗脸水,便拉着余灿到边上,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塞到他手上道:“今晚记得垫上,明早给我。昨晚上想着给你的,后来忙忘了。”
余灿看着手上雪白的帕子,微微发愣,明白这是派什么用场时,脸有些发烫,怕被自己娘亲瞧出什么,赶紧低头把帕子揣进了袖子里。
余夫人忙着给他理衣裳,也没看到他的表情,只道:“至于那事,你应该知道吧?”
“额……”余灿眨了眨眼睛,刚想如实相告呢,余夫人又开口了。
“你肯定知道,你老跟着小蔡那帮混小子混。”余夫人笑着说完,退后远远看了一眼余灿,又道,“啧啧,我家三儿就是个衣架子,穿这喜服更好看了。成了,收拾好了你赶紧出来,香案已经摆好了,你爹见你今日还懒着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
余灿看着余夫人又开始絮叨别的事了,翕动了半天的嘴皮子终于抿上了——得了,那事……应该就那么回事吧!
小蔡那时候怎么说的,就是把棍子捅到洞里?……额,今晚上再说吧!
余灿想着洞房花烛那些事,下边隐隐有了些抬头的迹象,可一想到容兰全身泥的样子,下边立马又软下去了。
这边余家摆香案祭祖宗吃大喜饭迎接各家宾客,余灿被拉着做这做那忙得分身乏术,那边容家则相对冷清的多。
容兰给亲爹亲娘容家祖宗上了香,又被伺候着匀面上妆换新衣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等着迎亲队伍来。而就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容夫人来了。
容夫人见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容兰坐在梳妆台前,表情有了些恍惚,她仿佛看到了好多年前容兰的生母李姨娘穿着桃红色的喜服被搀着从轿子上下来的场景,于是这心又被扎了一下。只是想着一切到底是过去了,便又收敛了表情道:“三儿……”
容兰回头,看着是容夫人,忙起身道:“大娘。”
容夫人抿了下嘴后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一桩事。那个,你嫁到余家后,要是有机会,就跟老侯爷说下。你大哥在衙门里那差事做的不好,要是有可能……”
容夫人说到这说不下去了,她是来跟容兰“求情”的,当然,如果刚才如果不是听人说了些事后,她也不会来找容兰的。只是到底是怠慢了多年,又不是亲生的,这求情的话就怎么说也说不自然。
然而容兰却是明白了,她笑着道:“我知道的,您放心好了。”
容夫人见她答得爽快笑得真诚,笑了下,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勉强。想了想,她又道:“这些年……亏待你了。”
容兰有些受不了了,她能应付容梅大骂甚至动手,可是却应付不了这个,抿了下嘴,她道:“大娘,这些年我没怨过您,您别多想。”
容夫人听着这话有些吃惊。
容兰抬头笑道:“当然,小的时候我是怨过您的,毕竟,你知道,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不好……不过大了,懂事了,想开了,就无所谓了。反正只要我娘的死跟您没关系就好……”
容夫人看着容兰明亮的眼神,心颤了下。她明白容兰的意思,如果李姨娘当初难产是她做的手脚,那这容兰绝对会跟自己没完。想到这,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了。
容兰看着她渐有些弯的背,垂下了双眸。目光处,她的手腕上正戴着一只玉镯子。
……
吉时到,鞭炮响,容府周围热闹起来。
容兰听到外边的喧闹声,心突然噗通噗通跳了起来。她虽然胆大带着野气,但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遇上成亲这等终身大事,还是有些紧张的。可后来一想,有啥紧张的呀,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所以深吸一口气后,盖上红盖头被喜婆搀着走了出来。
而当余灿看见穿着大红嫁衣的容兰被扶着出来时,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娘子了?
余灿突然感觉自己这是在做梦,怎么这么不真实呢!
……
鞭炮唢呐震天响,笑声闹声满街坊,拜天拜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完了送洞房,在一干过来人的指点之下,这对小夫妻完成了婚仪,当然,他们是各自懵懂着。
送入洞房后,余灿就被拉着出去喝酒了,容兰则一个人留在了屋子里。见人都走了,红盖头底下的她转着眼睛,开始琢磨事。
——额,她好像有点饿了。
一早起来她就喝了碗米粥,中午吃了碗汤圆,其他的丁点都没沾,这忙活了一天,不饿才怪,想她平时每顿都能吃一碗米饭的呢!
感觉到肚子开始咕咕叫,容兰坐不住了,便小心翼翼的掀开后盖头,然后四处瞅瞅。见前边摆着红烛的桌上一桌的菜,立马咧嘴笑了。
“我说成亲怎么只有新郎去吃的没新娘的份呢,嘿嘿,原来全摆这了!”容兰说着,丢掉红盖头就往桌边走去,扫了一眼菜色后,便坐下拿着筷子吃了起来,“嗯,都是冷菜,味道也一般,但聊胜于无!”
容兰撕着白斩鸡就着小酒一个人吃的不亦乐乎,而当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时,唇一咬,赶紧放下鸡腿,提着裙子就往床上走去,然后拿起丢在边上的红盖头就往头上盖去。
——啊,差点忘记了,以前胖婶好像说过,洞房之时新娘子不应该乱动的!
而当余灿推门进来看见容兰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坐在床沿上时,不由有些纳闷,他本以为这丫头这么野肯定坐不住的呢!
可是现在他该做什么?余灿站在门口想了想,想出来自己该揭喜帕了!
据说新娘子都是最漂亮的,想着容兰的相貌,余灿隐隐有了些期待,只是当他挑下喜帕,看到容兰的面容时,眼睛瞪圆了!
好嘛,这脸是挺漂亮的!可这一嘴一下巴的油是怎么回事!
容兰察觉到了余灿的目光,恍然后赶紧拿手背一抹,干笑着道:“我……我饿了……”
余灿回过头看着桌上的狼藉,吐血——这洞房里的酒菜不都是摆设的么!谁见着人真吃过了!再看看容兰,得,现在不止嘴上有油了,这手上也全是油了!
真真是脏死了!
而就在余灿浑身毛躁之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一堆人,“嗷嗷嗷,阿灿你真不够意思,一个人溜回来了!哼哼,咱们哥几个还没闹洞房呢!”
余灿一听,头皮麻了。刚才吃酒的时候,余老侯爷喊人过来让他喝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去,省得被那些猴崽子灌的烂醉如泥,祖父有旨,余灿便依令了,然后趁着他们闹得不知谁是谁时先溜回来了,谁知道一转眼还是被他们逮着了。
天知道这帮人闹起洞房来多么凶残,上回可真真把国公府的孙媳妇给闹哭的!
这时那拨人已经把闹洞房的家伙摆出来了,一竿子,上面摆着一线,线上又摆着一果子。一人嬉皮笑脸道:“灿哥儿,哥几个都知道你皮薄,再加上刚才你家老爷子已经发话了,可不许折腾你,所以咱们就来个最简单的,成不!你要是连这都不答应,咱们几个今晚可就不走了啊!”
说着,开始晃起了线,“来吧,新郎新娘同时咬着了就算赢了!”
相比把新郎新娘衣裳扒了扔被窝给大伙看的,这点戏码的确是轻的不行了,可余灿不行,就跟那人说得,他就是个皮薄的,这明面上说是要同时咬果子,暗地里是他们一准使坏要看他们俩亲嘴——这让他怎么好意思啊!
可是要是不依,这伙人肯定不罢休!
于是余灿为难了。
而众人等了半天不见小两口有动静,开始推攘着,起哄起来了,“我说快点啊,这**一刻值千金,灿哥儿你不能这么浪费啊!再磨蹭这天都亮了!新娘子可等着你滋润呢!”
众人越来越闹腾,余灿脸皮子越来越烫,而一旁容兰瞧着,却皱起了眉。片刻后,她开口道:“你们是不是就想看我们俩亲嘴啊?”
众人一听新娘子发话了,乐了,“这么说也对。”
“那我们要亲了你们就不闹了是么?”容兰继续道。
众人一怔,然后点头道:“对对,只要你们亲了,我们立马走人!”
容兰听着这话,看了一眼余灿,然后又对众人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余灿闻言,有点发愣,还没想明白容兰到底要做什么呢,只见容兰已经上前朝自己走来,眼见着近在咫尺了,他下意识的就要退后,可还没退呢,人家容兰已经伸手捧起他的脸将他拉下,然后凑嘴在他嘴巴上响亮的亲了下。
在双唇相碰的一刹那,在感觉到那别样的柔软时,轰的一下,余灿的心就炸开了,然后脸就腾腾腾的烧起来了。
而容兰亲完 ,已经放开了他,然后回头对着众人道:“我们亲完了,你们出去继续喝酒吧。”
众人:“……”
目瞪口呆!
“怎么?说话不算话啊?”容兰见众人傻愣着没反应,眨着眼睛问道,“说话不算话可不算男子汉大丈夫的啊!”
“额……算算算!”众人架不住容兰清亮的目光扫视,赶紧你拉我我拉你的出了门。可这心里一个个都倍觉古怪,这闹洞房还没闹呢就结束啦?这嘴是亲上了可怎么就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而当他们听到身后轻飘飘传来一句话时,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就这点伎俩啊,太没意思了。我在四平镇的时候,那洞房闹得可凶狠了!”容兰无比认真的说道。
看着人们走得一干二净了,容兰上去把门关了又栓紧了,回头笑嘻嘻的对余灿说道:“好啦,完事了,你别不好意思了。”
“谁不好意思啦!”余灿瞪着眼道。
“你呀,你刚才不是不好意思亲我么,你看你,脸都红得跟你身上衣服一个色了!嗯,我刚就是瞧你被众人哄得招架不住,所以挺身而出拔刀相助了!嘿嘿。”
余灿看她嬉皮笑脸的,鼓着气道:“你你你也不害臊,哼!”感觉到嘴上脸上不对劲,下意识的伸手就抹,发现上面油乎乎的时,这脸色就更不对了,“你你你洗洗去,脏死了!”
说完,转身走了。
容兰伸手一看,疑惑道:“哪里脏啦?”
想到什么,又抬头看向正在使劲洗脸的余灿,笑了:嘿,她这官人好像挺好玩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