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堂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泽坤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叫道,“你胆敢在审判场上,施展诅咒之力?”
蓝堂英面无表情,淡然道,“您怕是高估我了,别说是我,即使是整个蓝堂家,都没有这种高级的诅咒能力。”
长泽坤脸色一黑,猛然想起这样的诅咒能力属于天赋能力,大概只有个别的纯血种才会拥有。这样的念头在心里一转,他额角的冷汗便涔涔地流了下来。毕竟惹上一个力量强大的纯血种,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想当年,锥生家的惨案就是前车之鉴,那时,仅凭绯樱闲一人,就生生灭掉了锥生一族满门。
整个审判台一下子沉默下来,如今谁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幕后之人力量强大,目光长远,并且在试图引动元老会和猎人协会这两个最顶尖组织的矛盾争端,拨乱天下风云,明显野心不小。所以,这乱局怕是谁也躲不过了!!
这场审判无疾而终,在夜刈十牙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出来时,蓝堂英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等等!那天……”他莫名有些迟疑,目光中闪烁着几分期许,“是你带走他的吗?”
夜刈十牙脚步略微顿了一顿,却没有回头,听到他的话,也只是无声冷笑,“不是!”
“怎么会?”蓝堂英有些着急,“今天的一切不都是他安排好的吗?只有他知道证据在我家,这才拜托我送来的,你的出现也不是巧合吧?一定是他交代好的才让你来的!他到底在哪里?”
“即使我知道,你说我会告诉你吗?”夜刈十牙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让你们找到他,再伤害他一次吗?吸血鬼的野蛮冷酷我不是第一次见,但像你们这样恶心的,简直令人发指,天下罕见!亏那家伙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却始终冷眼旁观,任玖兰枢那般折辱于他?”
“我……”蓝堂英垂下头,脸色发白,“我……”
“他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从来没有指望过你做什么。但我只希望――你再不要害他!”
“我不会害他的!”蓝堂英有些着急地想要辩解。夜刈十牙却突然打断他,道,“那就不要告诉玖兰枢,你见过我!”
蓝堂英轻轻应声,眼看着夜刈十牙大步地走远,慢慢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他的肩膀开始微微地颤抖,似乎有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砸落在地面上。
我不知该为你们做些什么?我既不能背叛家族的选择,也不想对不起你,你们真的如晓所说,只能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吗?那我究竟该怎么办?
记忆又回到了那个血色弥漫的早上,那日他听到玖兰枢的房间传来一声巨响,一直揪着的心便猛的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再也顾及不到其他,直接拉着架院晓闯了进去。
然而,当他们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却一下子被满屋子的血色直接刺伤了眼睛,那样触目惊心的景象让他们穷尽此生也再难忘却。
床上,地板上,墙壁上,到处都是喷薄而出溅上去的血迹,一大片一大片,倒像是发生了灭门惨案。屋子里所有的其他陈设都已经化为了灰烬,只有玖兰枢满身是血,孤零零站在墙边上,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却仍旧是呆呆地目视前方,神色恍惚而痴狂。
“枢大人,发生什么事了?”闻讯赶来的其他人惊惶地出声问道。
玖兰枢却仿佛听不见一般,只是兀自说着自己最想说的话,“把他找回来,你们去帮我把他追回来!听见了吗!!”
“好!”架院晓连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轻叹着应着声。远矢莉磨早已张开了结界,防止血的味道泄露出去,早园琉佳哭作一团,却还是上前安抚着他,“枢大人,一切都交给我们吧!”
“帮我找回他…一定帮我找回他…”他低低嘱咐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捂着心口摔倒下去。
那里,他心脏所在的位置,不知何故竟然破开了一个大洞,汩汩地冒着血,间或混杂着流出一些碎肉,无论如何都无法止住。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直不起腰,但他仍旧固执地站着看着窗外,眸子里燃烧的执着和痛悔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触目惊心。直到他晕过去,众人才有机会将他扶到床上去。
窗纱拂动,窗棂上血迹斑驳,玖兰枢口中的那人,锥生零早已不知所踪。众人骂声一片,千言万语诅咒着一定要找到他然后将他碎尸万段。架院晓沉着地一边吩咐着蓝堂英进行紧急救治。一边听着众人的话,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听着!”他说,“这两件事大家一定要记清楚,决不可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第一,从今日起,蓝堂别墅封门谢客,不准任何人进出!加强守备,一定要保护大人的安全!”
众人没有异议,纷纷应声。
“第二,大人昏迷前虽然下了命令,但我希望,这个命令谁都不要去执行!”
“为什么?”早园琉佳表示不解,“不应该把他抓回来,给予他应有的惩处吗?”
架院晓神色冷峻,“你还没看出来吗?锥生零早已不止一次犯下死罪,可大人什么时候处置过他?那两人,分明就是天生的对手,命中注定的死敌,一见面就是不死不休!我们能做的,就是拼命阻止他们见面。还有,我们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杀了那个人,才能永绝后患!”
最后一句话极符合众人心意,屋子里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之后,“我去通知家族的人!”早园琉佳最先转身走了出去。
“我也是…”
“嗯,主意不错…”
众人都是神色凝重,纷纷点头去了。
最后,只剩下了蓝堂英一个人,孤单单站在那里,呆呆地望过来。“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架院晓无奈地看着他,然后从他旁边走过,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叹气道,“你到底还是要做出选择的,英!”
夜刈十牙回到自己的小屋时,看到屋子周围刻着的防护阵图还在,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一切,还跟他走时一般无二。锥生零还是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夜刈十牙走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心口,那里已经不再跳动了,甚至失去了最后一点温度。
夜刈十牙怔了片刻,一时不敢相信。那个在他走之前曾经信誓旦旦说着自己不会死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去了吗?他的手一时颤抖地不像话,挣扎着解开了他的纽扣,只见他□□的胸膛上,皮肉翻卷,浑身的伤口没有一点儿愈合的迹象,甚至青白一片,哪怕伤口深可见骨,也愣是见不到一滴血。
他真的已经死了,气息全无,身子僵直冰冷,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又怎么可能还活着。即使他再不愿意相信,摆在他面前的也已经是事实。夜刈十牙身子发颤,不知不觉中牙齿已经咬的咯咯作响。
“玖兰枢!玖兰枢――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今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他的最后一声嘶吼,仿佛受伤的野兽,动彻林际。
他是他最为疼爱的徒弟。他一生无子,他把他此生所有对于后辈的爱全部都给了他,他几乎是在他的臂弯里长大。至今他都清楚地记得那孩子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他五岁时才被协会正式指定拜自己为师,根据规定,拜师后徒弟每年都必须去跟师父一起住在训猎场三个月,以接受基本的训练。刚开始时自己还忍不住在想,照顾小孩应该是多么麻烦的事情,所以十分不耐。然而后来,他却发现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小时候的零,就已经完完全全的像个小大人,不管多严酷的训练,他都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神色中也从来没表现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放弃。要知道,他夜刈十牙的魔鬼训练法在整个协会都是赫赫有名的可怕,多少人闻之而心怯。他也往往以这样的法子撵走不少麻烦的徒弟。然而这一次,他却实实在在的失了手。锥生零,这个特别的孩子,不管他想出多少严苛的手段,他却从始至终都以稚嫩的肩膀坚持下来了。那时候他就知道,这孩子的执拗与生俱来,总是以一颗执着勇敢的心去面对所有横在他面前的重重磨难,沉着,忍耐,坚韧不拔。他拥有他所喜爱并赏识的所有性情。
慢慢相处的久了,夜刈十牙才渐渐地发现,他并不是像看上去那样冷硬,简直像是冰浇铁打的一般。无人的时候,他也会想起家人,脸上的神色温柔而腼腆,幸福而清澈,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一个孩子,本能地渴望着长辈的关怀与疼惜。于是,夜刈十牙心尖上的某一点被轻轻触碰,他开始关注并有意无意地照顾这个孩子。
然而,只有近距离接触才会知道,这个孩子竟然意外的敏锐。他只是稍微透露出一点点好意,几乎是立即,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他并不排斥,几乎是欣然接受,并以他独特的方式开始回馈。于是,长此以往下去,他们渐渐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相处模式,表面看起来明明冷漠而淡然,但他们之间的那份牵绊却偏偏深邃的无人可比。
如今的夜刈十牙,根本难以接受他这个最爱的弟子已经死亡了的事实。他清楚的记得,那时的他是怎样跌跌撞撞,抱着身受重伤的零跑出那间可怕的屋子的。那时的他一门心思地想去找医生,零却拦住了他。记得那时他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得喘息好久才会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但他还是不肯停歇地拼命说着,好像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一样……
夜刈十牙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猛地仰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