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贾珍动真格,不少人捋捋胡须,偃旗息鼓,默默的斜睨了一眼贾政。
贾政心里咯噔一声,面色铁青的看着贾珍,“珍哥儿,你!”
“叫我族长!”贾珍回瞪,眸子里涔着显而易见的怒火,冷冷道:“宗族之内,族长与族老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
贾政:“……”
面色涨红,贾政甩袖,弓手朝东方一作揖,又朝着祖宗的牌位深深叩首,斥责道:“族长您可真八面威风,这种事情若是捅了出去,天下人该如何耻笑我贾家?!我贾家的儿女又如何出嫁娶妻,贾家该如何延续后代?!你只懂逞贾家族长之威慑,却扪心自问想过贾氏一族的荣辱吗?!我们关起门来,自家论断,家丑不可外扬,和睦解决了,方为正道。且一笔写不出贾字来,你们自诩嫡支嫡脉,可想过如今再做皆是贾家九族之内,若是被你们所牵连,该如何对得起无辜的族人?!”
“我……”
“九族谋逆之罪,我们担当不起!”贾政冷冷道:“珍大族长,不妨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还有大哥,你说我不悌也罢!开荣国府之公中银子赈灾,受难百姓皆感念你的恩德,可否还记得冒赈为谋逆这一罪责?”越说贾政底气越足,挺直了脊背,“故此,我今日所言分宗,不为也为,还望祖先见谅,不孝子孙贾政叩首!”
说完,贾政噗通一声,深深的下跪,双膝磕地发出震响。
肚腹里没点墨水,被贾政这么深情一长串所言,贾珍呆滞住了,其余族老纷纷呆滞了住。比起荣宁得到的好处来说,显然命对他们更重要。
贾代儒乃是进士出生,一听到冒赈也想起出处来,张嘴给人说道缘由,一盆冷水浇下去,所有人都开始发闷起来,连带贾赦,贾珍也是狐疑不已。
“大哥,您可是有岳家,有丹书铁劵之人,可是我们没有啊~~~”贾政说道丹书铁劵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若当初是他成为嫡长子,那么这强势的岳家也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是如今,定要先跟大房掰扯开了再说,他默默沉寂上三年,等宝玉一飞冲天!
“您能轻描淡写过继,说入赘,我们贾家丢不起这个脸啊~~~”贾政掩面痛哭,“你要置于父亲母亲祖父母与何地?我堂堂荣国府子孙何值到如此地步,沐浴皇恩却丢尽皇家的颜面,将我贾家的名声踩在泥地里?!”边说,贾政忽地发怒的站了起来,“你逼我孝期分家也就罢了,可干出此等大事,我不屑与你为伍,今日我自行断……”
话还未说完,“啪”的一声响彻了整个祠堂。
贾赦一巴掌挥过去,狠狠的打断了贾政的话语,气的一抖再抖,“老二,该说清楚,是老子不屑与你为伍,你也别扯东府的事情,就咱们西府的,索性说开了,就一同说个够!”
贾赦瞥了一眼踏进门来的贾琏,指指道:“贾琏,没错!孝期淫!乱了,但是他就是有能耐的舅舅,你又耐他何?今日当着各房族老还有族长的面,我跟你们也说的清清楚楚,他贾琏二十六年前就已经过继到张家为子嗣了,懂了吗?!!至于你,贾老二,咱们好好坐下来掰扯一番,你媳妇放利钱的事情,敛公款,揽诉讼的事情如何?只会咬着我大房行事,你以为二房很干净,清清白白,别给爷五十步笑百步!”
“父亲?”
“你二叔告你冒赈要诛杀九族呢,咱们在断宗之前,也得为自己好好辩驳一番,对吧?!”贾赦撩胳膊,“我看你们谁敢拦,还不如好好想想,若是我们分宗了,要不要你们这些族人!”
说完,又对着外面厉声一吼,“来人,把二房的全给大老爷我叫过来,爷今日清理家务,对了,把王子腾也叫过来,免得等会有人救兵般不到!”
“你这是要干什么?!”贾政捂脸,满眼里渗毒。
“干什么,分宗啊!!不是你老二哭得凄凄惨惨戚戚要要求吗?!”贾赦红着眼眶,怒目而瞪,“既然如此,爷如你所愿,一切分的清清楚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看着被掌掴了一巴掌的贾政,原本就因所谓的诛九族之祸天平微微朝贾政偏向,而如今一听到王子腾,又想到了宫里的娘娘愈发的偏袒起来。当下各人心思迥异,有的两边活稀泥起来,为了贾家的名声,为了宗族,不妨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贾琏原以为是秦之事,在听到贾蔷示意是赈灾一事,所谓的“冒赈夺国”眉头紧蹙,听过原委之后,才微微叹口气,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敲击桌案,微微的响动声似乎合着某种乐,在缓缓平复他心中的缺口。
他果然还是大意了,读书少了!!民心这东西,原以为只是借一把东风,洗刷一下大房的名声,但是如今却是一把风刃,时刻可以刺回自己的心口,让鲜血直流。
不过……贾琏低首,收敛一闪而过的精光,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奋斗的终极不就是登上问鼎?手微微一停顿,明白了贾政有恃无恐的缘由之后,对分宗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但是,貌似……对古人来说,连宗容易,分宗难,毕竟很难找到一颗好乘凉的大树。
贾家的其余族人即使心中有些偏颇,但是谁打心眼里也不喜欢分宗。毕竟有着荣宁二府的招牌,他们在外行事就多了一分的底气,如今还有二房出了个金凤凰,宫里有个贵妃娘娘,娘娘还怀有小皇子,这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天大的荣耀,走出去,日后说起来,别提多有脸面了。
若是这两份脸面,对立起来,让他们选着一边,实在是困难不已。
闹着要断宗的兄弟两各座一边,被人安抚着。
“赦叔,您刚才真是……”贾珍翘起大拇指,他刚才就没胆子如此之干。不仅是被贾政这一番话弄昏了头,而且虽然是族长不假,辈分总是低了一辈,而且,他身上还有秦可卿的阴私,一旦牵扯出来,真是东府毁于一旦,没了族长荣耀不说,真被逐出宗族也未可知。
“父亲!”贾蓉小声拉拉贾珍得意的手。
“叔叔。”贾蔷低声,“您别笑了,万一……他提出那件事来,您怎么办?”
贾珍被两人劝阻着,无奈的缩缩脖子,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父亲!”贾琏上前孝子状的拍背安抚。
“不孝子!”贾赦冷冷的扫过去。这蠢儿子为什么会忍不了这么几天时间啊?!!而且就算吃,吃相好一点,不留痕迹不就行了吗?!!现在屡屡被人拿出来当话柄,还有,贾赦一转头,对着贾蓉也是一敲头,老的都不想说了,这小的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压根不缺女人啊!
不、缺、啊!
这父子俩跟他一向交好,就算没女人了,跟他说一声,满院子给挑啊,百八十两银子的事情,现在弄得天下皆知。
看着就生气,怒不可遏!
贾琏被瞪了一眼,无奈的耸耸肩,“父亲,不若吃点糕点,先垫垫肚子,我已经命人送晚膳前来了。不管如何,劳累诸位一番,总得略备些菜肴,不过家孝期间,还望诸位叔伯长老们见谅。”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满屋子被请来的族老们而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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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劝阻贾政的族老们听着对方压根不谈分宗一事所带来的危害,反而平平淡淡的说着晚膳,说些家常话,再想想自己饿着肚子关心贾家和族的大事来,当下就对纨绔的当家一帮人有所不喜。
贾政面色哀戚不已,深深凄哭着直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但是心里却是嘀咕不已,想想已经归还了五十万两银子抹去了利钱一事,他们二房便已经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的*在手。即使是张华,沾手的也是王子腾,他从来手里清白,为何贾赦父子还信誓旦旦,居然能颠倒黑白?!
当真,便以为道理站在他们这一边了吗?
不管如何,他还有宫里的娘娘,他的好女儿在支撑着他。
捂着红肿的脸颊,看着吃着糕点的贾赦,贾政面露阴鸷,冷冷的看着,他今日一定要搞臭他们不可。至于名声,贾政往了一眼聚拢在他周围的族老们,有这些人在,不就是哀戚一番,说些话便可缓缓扭转过来。
族老们看了一眼饭菜,默默的用膳之后,却是齐齐的告退,荣国府一事,他们搀和不得,不管是哪个胜利了,会吃亏的终究是他们,还不如等到他们商议定了,在行通知。
于是,离开之前纷纷用贾史氏的孝期打起了亲情牌,让两房都高高拿起,而后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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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贾家祠堂热闹,另一边,乾锦帝半斜着身子靠在龙榻上,看着被截胡下来的书信,冷笑不已,他看起来像无道昏君,容易被美色所迷惑?
不过,贾家两房所争,倒是为他所用,借此狠狠的收拾一番自以为是的勋贵,收拢他们的资源给新人让位。
但是,看着手中的书卷,微微一蹙眉,手轻轻扶额,思绪却飘远。回想起刚退朝太上皇便唤人请他而去,两人站在宫墙上看着落日之下,京城百姓归家的场景。
“你将贾赦父子夺情,缘由朕能揣测一二,但是眼下不是动他们的最好时机。勋贵,都是当年打下这片江山的人物,个个滑不溜秋,没点底蕴早就化为灰烬了。”太上皇缓缓一笑,沉声道:“凡事要有度,超过了这个度,小心子孙要步入你们当年的后尘,个个挣的头破血淋。”
乾锦帝面色一长。
“朕不爱登九层宝塔俯视天下,却爱站墙头,遥看远方。有些东西你视线不一样了,看的物件也不一样了。”太上皇一笑,“朕没多久好活了,可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历来因党争失衡亡国不知几何,莫要偏了一方。一碗水,朕端不平,且看看你该如何端的稳。”
脑海里浮现出上皇的话,乾锦帝愣怔了半晌有余,看了一眼手上的,终是叹口气,“来人,拟旨,武英殿大学士为贾……”咬牙牙,乾锦帝愤愤不平,微微合上眼,看了一眼暗箱所在,眯着眼休憩了一会儿,睁开眼,露出一丝的决绝,“为贾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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