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不易 64 63

第六十三章温和

冷如切过来送保密协议时，韦帅望正在支头闭目养神。

看起来即难过又疲惫。

冷如切很少看到韦掌门这个表情，一时有点……说不清什么感觉。

半晌，把协议放下，轻声：“掌门。”

韦帅望放下手：“噢，都签了？”

冷如切跪下：“我做错事。”

帅望苦笑：“是啊，按律当斩。”

冷如切慢慢低下头：“是，掌门如果……都是我的错，我任凭处置。”

帅望道：“这样处理也可以，毕竟……我也觉得或者可以劝说一下冷冉。然后，也许应该同你师父或者长老说一声，长辈们对处理这种情况比较有经验。”

冷如切低头：“是，我太疏忽了。”

帅望道：“起来吧。”

冷鸿走进来：“掌门，这件事，是我引起的。”

帅望道：“所以，你明白掌门为什么一定得是白剑？对于功夫弱的人来说，身边有无数隐形人，你听不到看不到他们。”

冷鸿半晌：“我明白了。”

这真是不可逾越的障碍，现在再修习功夫真的太晚了。

帅望看看冷如切：“虽然是冷鸿的疏忽，但是她的处理还是正确的，否认，没有证人，只是谣言，一直否认到底。”

冷如切点头。

帅望道：“两位有什么事好好商量，我希望你们合作，能够成功。如果有什么分歧……”半晌：“想出合作的办法。希望这次的事能让你们明白，你们争执时，会发生什么。两位，老子从来不喜欢说谎，害我说谎的人……”韦帅望把这两位接班人轮流看了一会儿，气妥：“我也不能把你们怎么办，只不过，如果韩琦没及时阻止冷冉，如果冷冉说出机密文件号，两位，你们的人头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说了。我真没想到和平时期你们也能弄出人命来，你们说说看，一共几条死罪啊！你们两个就能一齐撞上！”韦帅望越说越气，然后他顿住，沉默一会儿：“蠢成这样，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齐心协力吧。”

冷如切和冷鸿互相看看，其实他们是直到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生死场上走了一圈回来。

韦帅望那强大的气场让他们太有安全感了，十几年来几乎没见过死人的事发生，最大的事件也不过是有人扯小旗在山下骂掌门，然后掌门实在忍不住硬逼着冷迪把那人关了半年还亲自到狱里去踹了人两脚。什么？死罪？没有啊，即使有，掌门也会想各种办法来开脱的。

然后，掌门任期到了，忽然间各种奇事都出来了，暗流涌动的样子，比武场上就人头落地了……

冷鸿问：“掌门，如果，你不在了……”

帅望望天：“你他妈才不在了呢！”

冷鸿苦笑：“是是，我错了。我是说，我忽然觉得，也许我们还不行。”

韦帅望道：“我不在，还有我师爷，他的意见总是很合适的。真受不了，等你们翅膀硬了再做自己想做的事，在这之前，老实点，谨慎点。关于，机密的事，我会尽快处理。不会把事情拖到你们来处理。”

冷鸿看冷如切一眼：“我们……掌门觉得，我们有能力……”

帅望道：“你们遇到问题，首先想的是什么？”

冷鸿道：“既然是机密，不论如何我不会承认的。”

冷如切沉默一会儿：“他答应我会保密。我不该轻信他。”

帅望问：“他怎么说的？”

冷如切道：“他说他知道了，难得我当他是朋友，愿意坦诚相告，他不会出卖我。”

冷鸿点点头：“啊，所以他出卖了我。”

帅望笑：“这么有技巧的承诺。”

冷如切愣了一会儿：“啊！”我靠！他答应的是不会出卖我！这！气死我了！

韦帅望掩面而笑：“嗯，没事，别担心，既然冷冉这么守信用，我想，如果冷如切做了掌门，他可能真的会比较配合。”

冷如切嘴角抽抽，帅望道：“你好象眼露杀机。”

冷如切微微有点惊慌：“我，我只是，只是有点生气。”

帅望问：“如果，你成了掌门，你是不是会杀了他？”

冷如切沉默。是，他想杀了他，一点错也没有，他刚才就是想杀了冷冉了，他明知道韦帅望不喜欢这样的答案，他不敢说是，可是，却也不太想说谎。

帅望问：“如果，你是掌门，你会如何处理整件事？”

冷如切道：“我……”眼神微微有点不安，如果我已经是掌门，我恐怕就不会跟他什么坦诚相告了，我会直接说，这事不能讨论，不然小心你的狗头。

嗯，我想想，有没有更温和的方式。

帅望笑：“没事，随便聊聊了，我理解你只是顺口一说。”

冷如切道：“我觉得我可以直接禁止他，我觉得，他不敢说……”

帅望道：“要是他还是说了呢？到时就不是你在主持了。”

冷如切道：“我会派人监视他的家人，他会理解我的意思。”

韦帅望点头：“所以，你看，你们成为掌门时，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做助手时，难免会有等待命令指示的想法，别担心，大家对仁德家仍存敬畏，到时，不敢象对我这么放肆。”

冷如切有点窘，他当然知道仍存敬畏是啥意思，不过内心深处确实觉得，是的，我们家族一向是有威严的。他们怕我们，虽然让人害怕不算太好，但是足证我们家族很强大——曾经；未来也会强大起来。

冷鸿微微有点直眼，呃，冷如切这意思是他会威胁要冷冉一家的命啊！虽然她对韦帅望一直有点小小的怀疑，却也一直认为韦帅望的处理方式才是对的。

冷如切这种方式，她觉得……

不算好。

但是，事实也证明，如果你缺乏某种威慑力，有些事情是会失控的。

冷鸿想了想，如果真的面临选择，那么，是死冷冉一个好，还是死一堆包括她自己和冷如切？

冷鸿沉默了。

帅望挥挥手。

冷如切忍不住：“掌门，你看起来，很……疲惫，是我们让你失望了？”

帅望微笑：“不，是自我怀疑，让我想想。”

冷鸿道：“你觉得冷家现在这个制度……不如原来的好？”

帅望半晌：“应该还不至于，我不知道，但是很明显，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好，我希望，还能有更好的方式。”

冷鸿沉默一会儿：“我觉得，我们还是比以前好一些了，有些事，可以慢慢改，完全否定……那不是我们希望的。”

帅望点点头：“是的，不是我希望的。别担心，我只是在想……更好的方式。”

冷鸿点点头：“如果可以，我愿意讨论这个问题。”

帅望问：“有什么想法吗？”

冷鸿道：“教主要把掌门权限再扩大一点，可以开会表决的事，要划一个范围，制定某个政策方向，而不是具体内容。”

帅望笑一会儿：“就是这个方向问题，很神奇，目前为止，除了你和冷冉，还没有人提起过方向性问题，你们两个的构思……也不……”

冷鸿笑：“不如你老友吗？”

韦帅望望天：“是，我老友很无敌，能想出这样完全捆住我手脚的方式。好吧，其实这也是一种天才。”

冷鸿道：“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种束缚，就不只是捆住手脚了。我本来以为，掌门你会做出改变，我觉得，你的朋友也觉得你会……”

帅望笑：“我其实，不擅长做这个。所以，你试试吧，你提个修改意见，我支持你。”

冷鸿轻声：“所以，你是怕麻烦……”

帅望笑笑：“他们不信任我，我只能强行通过，如果我强行通过，就是破坏规则了。你们可以试试。”

冷鸿道：“你始终觉得冷家……”

帅望沉默一会儿：“不，我只是不想同我兄弟决斗。”

冷鸿摇摇头：“在你心里……”

帅望笑：“啊啊，你的小心眼里又觉得我一肚子私心杂念。”

冷鸿想了想：“那是，内战。”

帅望点点头。

冷鸿半晌：“如果，我们提出来……”

帅望道：“也许，他会觉得，可以试试，毕竟，只有我才是宇宙大怪兽。”

冷鸿半晌：“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答应在这种情况下做掌门。”

帅望笑：“胡说，你也会爱自己的家园和朋友，毕竟，是我曾经做过一些过份的事，不被信任是有原因的。所以……”

冷鸿轻声：“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只是维持着，等着把一切交给愿意继续努力的人吗？”

韦帅望笑：“我尽力，做我能做的。其实，也没限制我什么，毕竟魔教一直运作良好。但是，确实，这个透明的框架，让我完全没办法通过冷家运作任何事，我只能庆幸，这么久了，只有冷冉关注过我们的账务，否则，确实可以从账上看到一切的。看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机密经费从公开账务上划下去。”

冷鸿问：“你觉得，多少够用？”

帅望笑笑：“最少五六万吧，其实，这是一项基于价格情报网上建立起来的，真正的间谍并不多，如果分成两套系统，几乎就是双倍的价格，如果你真要同魔教分开，恐怕十万打不住。如果花这么大量的银子进行不产生任何收益的监控，是很难维持的。”

冷鸿半晌：“所以，我提议的，经济用途与军事用途分开，也是，不可能的？”

帅望想了想：“除非，增加收入，或者，由国家提供资金。合作其实是最好选择。”笑笑：“也许，需要做点什么让大家意识到这一点。”

冷鸿苦笑：“别……”是的，我也怕你。

帅望挥挥手：“你们出去吧，有人在偷听。”

冷鸿一惊，然后看冷如切一眼，自卑地想，我又一次成了聋子，是吗？

结果冷如切也一脸茫然。

好吧，这是一个大神横行的世界啊：“没有危险吗？”

帅望苦笑：“没有。”

两位功夫不行的出去，冷冬晨讪讪地进来：“你功力大进。”

帅望道：“其实，是你的功力在消退。速度跟冷兰进步的速度一样快。”

冬晨白他一眼：“我也有练习，但是，毕竟跟我练的有冲突……”

帅望道：“嗯，你不照冷兰的来练，那些功力会慢慢消耗掉。”

冬晨道：“我不会学她的，这事不必提。我听说……”

帅望支头：“噢……”我的头立刻就痛了。

冬晨立刻道：“我觉得你的决定很正确。”

帅望道：“什么决定？说谎？”

冬晨点点头：“算是最好抉择吧。”

帅望笑：“所以，你就跑来听听，我是不是有什么你没看出来的真面目？”

冬晨道：“我听到你提我的名字，没好意思打扰。其实，是想说，既然，你不愿意杀掉冷冉，我也许可以试试劝说一下他。”

帅望问：“冷兰告诉你的？”我去，冷兰这是啥理解力啊？我想把冷冉撕碎了沾酱吃。

冬晨道：“我猜的，既然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我觉得也许是因为你觉得冷冉还不该死。”

帅望无语地，小白花又来了：“你从哪儿推断出来的啊？”

冬晨问：“你心里其实不想这么做，是不是？”

帅望道：“他犯了死罪。”

冬晨道：“冷如切也是。”

帅望道：“我喜欢冷如切。而且他们不会继续泄密。冷冉不会保持沉默，即使他答应，他已经说过一次谎了。”

冬晨道：“你心里还是不想杀人，是不是？尤其是，让黑狼冒这个险。尤其是，我会保护冷冉。”

韦帅望苦笑：“当然，我永远不愿意与你为敌，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嘛，我不会为了非要杀谁同你翻脸的。但是，如果他再次泄密……”

冬晨道：“你会想出办法的。”

帅望笑：“我？又是我来想更好的办法？”

冬晨道：“想一想。”

帅望叹气：“好。我想想。”

冬晨沉默一会儿：“谢谢。”

帅望轻叹一口气：“不客气，你不是，我灵魂的守护天使嘛。”

冬晨点头：“我真的觉得，你不想杀冷冉，也许你现在想，但是，如果你真的下了手，你会难过。”

帅望点点头：“有可能。”

冬晨轻声：“忍耐。”

韦帅望良久，苦笑：“也许，你说得对。如果我想不出更好办法……”

冬晨道：“我不能保护冷冉一辈子。”

帅望道：“也许，在你保护他的过程中，有些事已经发生。”

冬晨道：“我会直接押送他回家。一直看着他，劝说他……”

帅望笑：“别担心，我同意，其实我并不想经由我手造成任何人死亡，当然，除非为了阻止更大的伤亡。有时候，只是我预见到的，不能确定的伤亡。当然，我并不想真实地杀掉一个人，为了预想的灾难。我并不想，我只是……”

帅望笑笑：“我有责任为了避免我预测中的灾难杀死一个人吗？你说呢？我做为一个人时，似乎不能这样，但是武林首领却很难得到全面的确定的信息，这种时候，也只能靠推测做出决定，我是否得等伤亡发生再做反应？那是一个合格的首领吗？”

冬晨沉默良久：“我不知道，韩叔叔说，做为一个执政者，道德标准同一个人是不一样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会难过的。”

帅望问：“如果，南国真的开始清查我们在南国的间谍网，如果真的造成很大的损失……”

半晌：“冬晨，我用十年时间打造的消息传递系统，你知道我为什么难过吗？如果冷家的制度无法保障这样一个体系的存在和安全，我不会停掉这个系统，南国始终是我们的大敌，我不会停掉它，相应的，我也不会停止我的其它计划。我不能停止整个北国武林的运作来等待冷家的成长。冷家只能选择，改变自己，或者被排除在外。冷家依旧是我成长的地方，我并不希望它衰落下去，我比你更爱这个地方。当然，我不会同你起冲突，比衰落更糟的，就是内斗。你，冷兰，小雪琅，还有，可能站在你那边，至少，不会希望自己女儿出事的师爷。也许，还有我师父师娘。所以，冬晨，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或者说，我尽我所能不让你对我有敌意。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希望你明白后果，你阻止我进行任何改变……”

冬晨轻声：“我没有阻止，是你什么也没做，我离开了冷家，是你在想象我会阻止。是你自己想试试……你忘了，我已经，我已经承认失败，我承认我做不到，我希望你能。”

韦帅望苦笑：“是是，你现在来到这儿，要求我放过冷冉，只是我的想象。”

冬晨道：“所以，你只是预计每次你要做点什么，我都会跑来破坏？而不是同你商量。”

帅望问：“这件事，还有的商量吗？你可以不保护他吗？”

冬晨轻声：“我只是提供另一种选择，我可以帮你监视他。”

帅望道：“也可以，请寸步不离地监控他，你要对结果负责。”

商量，嗯，没有让步的商量。你还是要干你的，我还是要干我的，所以，怎么办呢？

韦帅望继续接见冷冉：“趁大爷不在，你在造反啊？”

冷冉问：“我猜对了是吗？”

帅望道：“你能保密吗？”

冷冉道：“不能。”

帅望笑：“我能。”

冷冉道：“你利用职权壮大魔教。”

韦帅望问：“我能从冷家秘密支取五万两经费，不报在账上吗？”

冷冉道：“当然不能。”

韦帅望道：“那么，我在账上列明此项费用是用来监视敌国的，敌国得知会做何反应？”

冷冉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啊，是说，你在冷家不能做这样的事？你就让魔教做了？

帅望道：“所以，不是我，是你们在阻碍冷家。”

冷冉问：“花这么大一笔钱在监视别人上，有必要吗？”

帅望笑了：“噢。”那我们就没啥讨论的基础了。

冷冉沉默一会儿：“我的意思是说，我只是希望知道真相。我们，参与会议的这些人，应该有权了解真相，否则，我们凭什么做出判断和决定呢？”

韦帅望想了想：“我也很困惑这件事，但是，你觉得，几十人，能保密吗？”

冷冉问：“再选几个出来，参与决定如何？不应该由你自己做这样的决定。”

韦帅望道：“你的意思是，长老和掌门不是你们选出来的最可信的人？需要加几个第二选择的人才能放心？”

冷冉道：“多几个人总会有……”

韦帅望道：“总会出几个道德上高洁的人士，或者出几个败类。制度的事你不用同我说，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也不是我的职责，我也没这个权力去改变。这是你应该做的事。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建议，你别再往机密事件上撞。相较整个监控系统的人员的安全，几个人的生命就是小事了，如果你的言论真的造成严重后果，我会把你同冷如切一同处死的。”

冷冉道：“啊，对不同意见的人处死。”

帅望笑：“对泄密的人处死。”

冷冉道：“你已经判了我死刑？”

韦帅望道：“冷冬晨不同意，他会保护你的安全。你还有个选择。”

冷冉道：“仁慈的主啊，死囚居然还有选择。”

帅望笑道：“做点实际的事，五千两银子，去组建一个地区谍报网。”

冷冉问：“不闭嘴就离开冷家？”

韦帅望道：“你还可以回来。办完这件事就可以，我会发个通缉，这事，如果你被南国人抓到，也可以假装叛逃。要不要试试？总纠结这些条款也够烦的。如果你成功，我就认为你可以做些更重要的事。纸上谈兵，会变成废物。”

冷冉道：“你会把我出卖给敌人，这是变相谋杀。”

帅望道：“你自己考虑，如果愿意接受可以再来找我。在此之前，冷冬晨对你的言行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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