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在前面。”被逼着带路的塔尼里亚降兵跌跌撞撞地走在前面,捂着头上的伤口颤抖着说。
身后的人让他发自内心的害怕,这名塔尼里亚老兵从没见过如此凶悍的战士——顶着火枪的射击冲进人堆,把一整队火枪手全部砍死。
降兵的双腿都在止不住地打颤,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窥视。
看到这些小动作,暴怒状态下的温特斯狠狠一枪托砸在降兵后脑上。
降兵被打得扑倒在泥水中,一秒钟也不敢耽搁地爬了起来,哽咽祈祷着往前走。
已经无所顾忌的维内塔人直接炸开了山顶的火山湖口,大水沿着原本的小河床倾泻而下灌入塔城,作为维内塔人第一波攻势。
随后又是数个小时的鏖战,维内塔军人一鼓作气打穿了壕沟、土堤和塔尼里亚人的意志,城中之城的防御土崩瓦解。
这座围城之中的“围城”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仍有塔尼里亚士兵躲进房屋里抵抗,而红了眼的维内塔士兵见人就杀。
温特斯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和莫里茨少校在混战中走散了——但这都无所谓,因为他只要一个人。
“就是这里,大人。”降兵战战兢兢地指着旧赤硫岛伯爵的居所,连头也不敢回。紧接着,他听到拔出武器的声音。降兵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滚!”
塔尼里亚降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开。
温特斯撞开塔楼木门,大声咆哮着那个名字:“威廉·基德!”
塔楼中最后几名联合会卫士从楼梯上冲了下来,被温特斯一刀一个全部结果。每杀一个人,他就大吼一声:“威廉·基德!”
声声怒吼如同索命的魔咒一般在塔楼中回荡,最后一名卫兵被死神般的温特斯吓破了胆,竟然扔掉武器跳窗仓皇逃走。
在塔楼最顶端,他找到了威廉·基德。
威廉·基德坐在椅子上,似乎对这一刻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意气风发的船长,眼前的威廉·基德已经完全被熬干了:太阳穴和脸颊深深的凹了进去,双眼疲惫而憔悴,肩膀变得如树叶般单薄,原本宽阔的手腕只剩下了骨头。
但哪怕只剩下一层皮,温特斯也认得这张脸,他确认是威廉·基德无疑。
“呵,维内塔佬,你们赢了……暂时。”椅子上的威廉·基德神色异常平静:“杀了我,去换赏吧。”
但下一刻,他就被温特斯从椅子上拎了起来掼在地上。
基德痛苦地呻吟着,暴怒的温特斯踩着威廉·基德的胸口咬牙切齿地问:“你以为我在乎那些狗屎吗?”
说完,他对着威廉·基德的脸就是狠狠两拳。
威廉基德被打得满嘴是血,鼻骨折断,红色的液体从鼻孔止不住地往外流。
“我只问你一件事。”温特斯喘着粗气,啐出一口血水,用刀尖抵住威廉·基德的脖子森然问道:“你的巫师在哪?”
“哈哈哈哈……”听到温特斯的话,威廉·基德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仿佛他听见了最可笑的笑话。
他笑的实在太过剧烈,甚至笑到被嘴里的血水呛住。
他涨红了脸咳嗽着,五官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润:“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对吧……哈哈哈哈哈……”
温特斯也不和他废话,手起刀落剁掉了威廉·基德的右手食指:“你的巫师在哪?”
“啊!!!!!!!!”十指连心,钻心剜骨的剧痛从手上传来,威廉·基德惨叫着想要捂住伤口,但他的胳膊却被温特斯死死踩住,痛得他在原地打滚。
“你的巫师在哪?”
这次,威廉·基德中指和他的右手分离。
威廉·基德整个人因为剧烈的痉挛而蜷缩起来,他甚至已经无法发出完整的惨叫声,喉咙里只有断断续续的低沉破音冒出。
“你的巫师在哪?”
威廉·基德又失去了一根手指,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你的巫师在哪?”温特斯反复只是在问一句话:“你的巫师在哪?”
……
“你的巫师在哪?”
带领其他还活着的施法者赶到塔楼的莫里茨少校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
“温特斯!你在干什么?!”莫里茨大步冲过去从已经意识模糊的威廉·基德身边把温特斯拖开:“你给我冷静一点!”
“放开我!”温特斯如发狂的棕熊一般挣扎、吼叫:“威廉·基德知道那个魔法师是谁!他知道!他都知道!放开我!XXX放开我!”
“莱洛!约书亚!把威廉·基德抬走!”莫里茨和皮萨尼两个人合力也按不住温特斯,当即命令其他人把威廉·基德弄走:“赶快把他弄去止血,塞尔维亚蒂少将点了名要活的!”
威廉·基德被迅速抬下了塔楼,少校和皮萨洛死死抓着温特斯不让他追上去。
“菲尔德死了我比你更难过!”莫里茨用额头抵住温特斯的额头:“但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明白了吗?菲尔德不需要你为他复仇!明白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特斯从狂怒中恢复正常。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疲倦,浑身上下的力气像一下子被抽干,手中的佩刀也掉在了地上。
莫里茨见温特斯已经不再失控,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着温特斯身上满是血污的盔甲和衣服,少校赶紧命令皮萨洛少尉和另一名少尉“护送”温特斯去找随军医生处理身上的伤。
看着塔楼地板上暗红的血迹,柯克中尉心有余悸地和少校说:“这小家伙……发起狂来和平日比简直是两个人啊!简直就像……就像是皮囊里换了一个灵魂一样……”
莫里茨从塔楼上注视着温特斯的背影朝着大营方向走去,也叹了口气。
……
军官医务所外,温特斯对“护送”他的两名少尉说:“两位学长,不用在跟着我了。请放心,我不会去找威廉·基德的。”
皮萨洛看了温特斯好一会,见温特斯看起来真的好像恢复正常了,便轻轻点了点头:“那好,你需要帮忙就来找我。”
温特斯也点了点头,走进了医务所。
随军医生凯恩险些被温特斯的模样吓到,凯恩的助手帮着温特斯脱下了身上的胸甲,胸甲正面有两处可怕的凹陷。
凯恩医生指着这两处凹陷,问温特斯:“这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火枪打的。”温特斯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激战,答道:“可能是离得比较远,没打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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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打穿,胸甲也不贴身穿,没事。”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火枪没打穿你的胸甲不代表你没受伤。”凯恩坚持道:“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检查一下。”
“凯恩先生。”温特斯疲倦地说:“您还是先为我处理一下左边胳膊吧。”
“你的左胳膊?”凯恩看了看温特斯的左边衣袖,满是污泥和血迹:“怎么了?”
“越过壕沟的时候中了一箭。”温特斯轻描淡写地回答。
“箭呢?!”凯恩一惊。
“我自己拔了。”
凯恩愤怒地大吼道:“蒙塔涅先生!你不要命了?!”
“我不是没死吗?”温特斯轻笑着说:“你帮我洗一下伤口,再缝上就可以了。”
说着,温特斯就动手要脱掉身上的军服。
“别动!”凯恩大叫了一声:“别乱动!我拿剪子给你剪开!你千万别乱动!”
凯恩医生去拿剪子,温特斯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在翻涌,喉头直发涩,紧接着一股巨力从胸腔深处顶了上来。
温特斯扶着凯恩的助手,不由自主地干呕着。剧烈的干呕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内脏都移了位,然而他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凯恩大步跑回温特斯身边,迅速剪开温特斯的军服。
胸甲两处弹痕对应的位置,淤青如两朵紫花绽放在温特斯的胸膛。
……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塔城是一座注定要陷落孤城。”安托尼奥坐在奄奄一息的威廉·基德旁边,语气就像是在和老友闲谈:“明知必败,你为什么还不肯投降?”
“那你呢?”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威廉·基德艰难地吐出字句:“如果……你是我……你肯投降吗?”
安托尼奥沉默了。
“我若是……开城投降。”威廉·基德居然挤出了一丝笑容:“怕不是要让你们觉得……群岛无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安托尼奥站了起来。
威廉·基德不甘示弱地回敬:“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走出了关押威廉·基德的房间,莫里茨少校正在外面等着安托尼奥。
“找到塔尼里亚人的魔法师了吗?”安托尼奥直截了当地问。
“抱歉,军团长,没有。”莫里茨少校摇了摇头:“俘虏的来源太杂了,几乎无法有效甄别。雷顿将军说,要不然就干脆全杀了。”
“这是最后的办法。行了,这件事交给我和雷顿,你不用管了。”安托尼奥和莫里茨并肩走向指挥部,称赞道:“你和你的施法者小队做的很不错,我和雷顿会为你们请功。你觉得把这种施法者小队变成一种固定编制如何?”
“很难实现。”莫里茨摇了摇头:“将军,军中的施法者可都是军官,哪有军官会愿意被当成士兵使用呢?施法者和指挥官的身份其实存在着冲突,军官不需要强悍的个人战力,而施法者的作用会被指挥职能拖累,也许……帝国使用宫廷法师的方法才是正确的思路……”
……
……
维内塔军攻克塔城十五天后。
纳瓦雷庄园里安娜的画室的门被猛然推开,伊丽莎白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你这是怎么啦?”安娜稍微从画布上移开了一些视线。
伊丽莎白·塞尔维亚蒂抱着安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哥回来啦!”
啪嗒一声,安娜手中的画刀掉在了地上。
“他回来关我什么事?”安娜心虚地弯腰把刮刀捡了起来,无意识地摆弄着颜料瓶。
伊丽莎白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脸红什么?”
“胡说!我哪里脸红了?”安娜嗔怒地丢掉画刀,捂住了脸颊。
“那好吧,我走啦!”说着,伊丽莎白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别走!”安娜拉住了伊丽莎白的衣角。
“怎么啦?”伊丽莎白坏笑着问。
“别走,艾拉。”安娜红着脸问道:“蒙塔涅先生……现在在哪?已经回家了吗?”
“没有,他回海蓝先去陆军总部述职了,等在那边完事后才会回家。”
……
离开了陆军总部的温特斯告别了其他人,径直往家走。
闻惯了围城战中的硫磺味、腥臭味和硝烟味,突然回到喧嚣、忙碌的海蓝,温特斯只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格格不入感,仿佛他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局外人。眼前的一切都很正常,又似乎很不正常。
一辆黑色马车停在家门口,温特斯在车窗里看见了艾拉笑眯眯的脸。伊丽莎白冲着温特斯招手,示意他上车。
直到打开车门,温特斯才发现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安娜也在。
还没等温特斯反应过来,伊丽莎白已经跳下了马车,把温特斯推进了车厢。说了一句“我就不打扰你们啦”之后,便飞快地跑进了房子里。
安娜也被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厢里只剩下她和蒙塔涅先生两个人了。
想起了那封简短的回信,安娜稳住了心神——直到现在想起那封信她还会伤心。她从身后的暗格中取出了温特斯交给她的仪仗剑,她说服自己来见温特斯的理由就是“把剑还给那个坏东西”。
可是当她把剑握在手中,正准备说几句最绝情、最伤人的话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坏东西出神地望着自己,眼圈泛红,透明的液体从双眼缓缓淌下。
他……是在哭吗?
安娜一下子慌了神,用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才想好的报复这个坏东西的话语一瞬间被忘得干干净净。
她手足无措地伸手去擦拭他的眼泪,下意识地把他抱进了怀中。
温特斯就这样靠在安娜的肩上,小声啜泣着。安娜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悲伤,她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温特斯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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