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水月禅师并是一名云游画师,听他讲,十几年前为了找一个人,他去过很多地方,燕,楚,梁,济北,基本大康境内没有他没去过的,甚至还去了高丽和北胡。一路之上,他见了很多的人,听了很多的故事,后来他便成了一名云游画师,那些人或事都在他手中的那支粗大的画笔下成为一幅幅水墨画,他说,很多我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或事,往往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我们遗忘了,不如画下来,留成一幅画来纪念。
母妃去世后的一年的某一天,十三岁的我带着鸢到街上游玩,碰到了刚刚游历到淮南的水月禅师,那时他的处境很狼狈,正在大街上落魄的替人画像。于是,在我的要求下,鸢成了他的第一个客人。从来没有想过天下会有这么高超的画艺,当鸢那清秀可人的摸样跃然纸上时,我便行了拜师之礼,成了他的入室弟子。其实水月禅师不仅画术了得,学识也凡常人可比,天文地理,兵法韬略都有涉猎,他教我画艺的那几个月,我获益匪浅,学到了很多东西,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懂得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先于人众必非之的道理。后来他仍然出外四处云游,不过每年都会在这个时节来淮南住上一两个月。
我站在水月禅师在淮南隐居的乌衣巷中那间两进的宅子外,用折扇的尾部在那扇已脱完了漆的木门上敲了两下,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他已经到淮南了没有。
还好,看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不大一会就听见门里面传来脚步声。
“佑,你来了!”开门的是是水月禅师的另一个入室弟子白冉,见门外的是我,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是那场魏王之乱产生的孤儿,水月禅师收养了他,也算是我的师兄。
“恩,师兄,我来看看老师。”
“哦,老师在院中,你进去吧!”白冉说着侧身给我让开路。
“你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通,我刚回到淮南没几天你就来了?”水月禅师正坐在院中仰头眺望夜空,看样子又在观测星象,见我进来也有一丝惊奇。
“学生只不过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老师真的在淮南。”我恭敬的回道,跪坐在离他不远的蒲团上。
“你有事?”水月禅师凝视了一会开口问道。
“什么都瞒不过老师,学生此次是来向您辞行的,父王已经定下,让我三天后启程入朝伴驾!”
“哦!”想象中的惊讶并没有发生,水月禅师只是随意哦了一下算是回语,仿佛早已知道这个消息一样。
“老师一点都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不会永远呆在淮南,而且你看,那颗星便是我算出来的你的主命星,刚才我观测星象,发现它有北移的趋势。”水月禅师抬手指向夜空,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颗不太明亮的星辰,忽明忽暗。
“老师可否从星象中推出学生此去的祸福?”我有些紧张的问道,和水月禅师学会了许多东西,却唯独没有学会他那神奇的观星术。
“目前还看不出来什么,况且,天机岂是那么容易知道的?”水月禅师淡淡的回答了我一句没有任何价值的话,而且很快转移了话题:“鸢也要跟你去吧?”
“恩,三天后我带她一起去西京,我离不开她!”
水月禅师和白冉一样都是魏国人,他告诉我,他曾有一个很温柔的夫人和一双很可爱的儿女,可惜魏王之乱夺走了这一切,他的夫人和儿女都死在了乱军之中,他曾说过如果他女儿没死的话现在也有鸢这么大了,看着鸢就会想起他的女儿,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他很宠爱鸢。
“此去西京路途难料,前景堪忧?老师能否给学生一些忠告?”我不死心的继续开口问道,来找水月禅师的目的就是想和他讨论下入朝这件事,看看他的看法。
水月禅师笑了笑并没有回话,而是直接起身向内屋走去,把我一人留在院里。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跟着进去时,水月禅师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白冉。
“白冉拜见主公,请接受我的效忠。”不知水月禅师和白冉说了什么,白冉出来后直接来到我面前跪下以头触底连续磕了三次。
“师兄,你这是干什么?”我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被他突然的举动怔的呆了下,反应过来后立刻上前扶起他。
“该尽的礼节还是必须的!”白冉笑着说道:“从今以后,我不是你的师兄,只不过是你的一名门客而已。”
门客就是你赡养的为你效命的属下,和家臣一样都有很高的忠诚度,是一个势力的最基本的组成部分。这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一个主仆形式,其中可以为了替主报仇甘愿杀妻屠子,自残身躯前去行刺的义士,死士大多就是由门客培养起来的,各大王侯贵族都或多或少的养着一些,听说静德皇的二皇子洛瑞风门下门客更是有多达三千。
“老师,这?”我彻底被搞糊涂了,只能转眼望着水月禅师。
“天佑,从你十二岁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便有一种感觉,你知道是什么吗?”水月禅师背对着我看着星空问道。
“学生不知。”
“我的感觉就是你绝非池中之物,日后的成就不是他人所能比拟的,白冉从小被我收养,随在我身旁已经快三十年了,尽得我一身技艺,我想这样的人你以后会用的着。”
“承蒙师兄不弃,请受佑一拜!”我明白了,水月禅师虽然没有对入朝一事给我什么忠告建议,却做了最有用的事,让白冉以我门客的身份陪我去西京,白冉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水月禅师的一身本领他早就学的差不多了,在某些方面比我高了那不是一星半点,这样的人才以后对我将有很大帮助,卿待我以主,我待卿以国士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该我表现出人主应有的风度了。
“主公,不可,昔日你便是王子之尊,此时此刻你更是冉的主公,怎可......”白冉忙过来拦我,却被我止住:“师兄以后你还是叫我佑吧,不要主公主公的成天叫了,以你的才智不论去哪个势力都是抢手货,你却甘愿来帮我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子,莫说这一拜,就是我行跪拜大礼都不为过。”说完我硬是拜了白冉三下。
“主公莫要如此讲,你我二人本就有同门之情,我不帮你还能帮谁?”白冉见我意坚决,只能受了我三拜。
接下来又谈了一会,我将自己去西京的目的和打算告诉了他们,希望水月禅师能给我一些建议或忠告,可他只是在旁微笑的听我讲而没有开口。
看着夜已经深了,我只好和白冉约好,启程之日派人送信给他后便起身告辞离去,我必须尽快赶回去,三江阁内有一个人这时应正坐在昏暗的灯下等着我,鸢从来都是待我安寝后她才会休息。
时辰快到初更,除了那些烟花风月之地外街上已没了行人,在路过一个几乎无人的里巷时,我耳旁响起一声稍显稚嫩的声音。
“公子,您能买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