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庸 初篇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晨曦”行动已经过去半个月，而虎贲军操练氛围依然持续高涨。人总是这样，不受伤就不知道疼。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贵如冷紫花这般人物，腹中也无半点韬略，着实让人为虎贲军担忧。以前的仙吧现在的虎贲军，都应了那句换汤不换药。其精髓不过尚武，比拳头、比威望。看似神兵法器、仙丹灵药已经可以量化制造，可这些也仅仅只是于武力而言锦上添花。

冷紫花之所以能在几千龙夏大神中脱颖而出，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仅尚武而言，冷紫花确是练兵好手。他不仅自己排仙吧十大高手首位，更是点拨周围一干人等，致使他们实力突飞猛进。这其中酒道人、兔眼就颇具备代表性，这二位能有今时今日地位，多数要归功于冷紫花指点。

虎贲军精锐三千余众，被冷紫花分为三部。这三部分别为阙字营、湛字营以及八百营。阙字营中多如李明这般躯体强横，且有强身术法之辈。坚强躯体皆可以一对百而不威于色；强大杀气，更可直入万军丛中横扫而过。阙字营，人数总计六百。然而，这不仅不是他们的弱点，反而是他们的长处。阙字营，是虎贲军挑选最为严格的地方。门槛之高以至于数万虎贲军中只选出这六百位。再来说这湛字营，其人数最多更是阙字营三倍之众，总计一千八百名修士，皆是强**修。对于湛字营，冷紫花是这样定位的：“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千里之外可取人首级。”然，如陈光尧这般努力，竟无奈被划出这两类，终归八百营。

八百营，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分量。阙字营，阙之一字出自“珠称夜光，剑号巨阙。”一把巨阙万人敌，自此再无风沙起。巨阙为十大名剑之一，湛卢亦如此。有诗云：“十年云卧湛卢下，斗间瞻气有双龙。”虽搞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无疑是夸湛卢是把好剑啊是好剑！八百营因成员八百而定名为八百营，随意程度让人细想不禁心寒。而用道言对陈光尧的话说就是，精锐中的八百走卒。什么是走卒，马前炮灰为卒子；有大局认知才可以谓之走。道言在形容八百营时，卒前面加了个走字寓意深远。只是眼下道言这话虽中听，却不中肯。无疑偏向陈光尧一些，而这陈光尧又怎会不明白。

阙字营与湛字营皆是冷紫花手中王牌，不仅训练要求极度苛刻，更是优先法器、灵丹配备。如李明这般天才，位居阙字营首席，竟获得冷紫花亲手打造神兵——巨阙剑。冷紫花本就是虎贲军中数一数二的铸剑大师，只是罕有能让他动心的灵材。如酒道人、兔眼这般人物，也无缘这位虎贲军老大亲手打造的法器。李明手里那巨阙剑，选材为比玄洪石坚韧刚硬数十倍的天宇石。天宇石很普通，只是这巨阙剑的灵材，是天宇石中被强法轰击还能剩下的残渣凝合打造而成。其强度以及工序，费时费力自是不用多说。那阙字、湛字营的地位就更显而易见了。

而陈光尧所在的八百营就要简单多了，当然这是相比较下各个方面略显简单。单兵作战来说，八百营确实比阙字、湛字营要弱上一截。简单来讲，八百营不过就是预备队。当然，足够努力的话，八百营里是有机会再进入阙字、湛字营的。不过嘛，拖后腿也是很可能被踢出去，重新回到数万大军中。那么八百营的地位就可以明确了，除去战略预备队功能外，还起到承上启下调整人才的作用。而加之道言那句走卒，其中的一些条条道道似乎变得颇为明朗。

虽说这八百营输在起跑线上，只是，风往南刮又往北转。大道万千，尽不过事在人为。普通人之所以是普通人，不是因为他们天资平凡，而是因为他们不能认清自己手里的筹码，或把这筹码说作力量。道言那句话到底有何自己的独到见解，又岂是那些仅靠小聪明不学无术的普通人能猜的。

不识韬略与不学无术之间，有着本质的相同。初时，小胖子李钢笑陈光尧看书有什么用，而碰巧道言路过听到，回了这么一句话：“读书的作用，不过就是制那些不读书的。”道言语气虽然不善，只是这话所表达意思并无问题。读书的唯一的作用，不就是比那些没读的人，多一些书中的见识、智慧。而小胖子李钢的话也对了一半。当然，后面要加上这么一句才够完美：“如果都读书。”如果都读书，读书有什么用？兵、法、道，经、史、子，都下功夫认真读透彻了，那这世界也就不存在谁见识超群了。

在这方面，陈光尧虽然也够努力，可龙夏典籍历经数千载，并字句生僻而又隐晦难懂，更有绝多数点到为止绝不说透。

如《韩非子》一书，陈光尧总感觉韩非话虽然很圆满。但这种圆满让人感觉有些不对，而陈光尧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或许圣贤诸子，皆是完人。而他不经意的小疑问却换来这样一段对话。“能发现问题，说明不笨；能找到答案，才叫聪明。读书要根据当事人的环境背景，猜测书本中没有的，例如他想要的、他的方向，等等等等。韩非本是战国时韩国王族。当事时，秦欲伐韩，韩国自是无力抵抗，韩非也主张先赵。其原由不过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韩非之所以巧言圣贤帝王术，看似为报王恩，实不过尽为攻心之策。帝王御臣，疑人不用。任凭韩非这般一曲又一曲奸臣之道，任谁也必生疑心；再来一首又一首圣贤之君相交替，述以大道进可斩伐秦王左右，退可示忠心、贤良以自保。”

听了道言这话，陈光尧似乎是看到了一盏前路明灯。那句“身在曹营心在汉”正中陈光尧心怀，他略显欣慰一笑。先前看到韩非这人物时，他有一种错觉。那就是韩非很像一个人，或说作像张乐天、梁芳这两个人。他那次听到道言说，那些话是张乐天请道言传来时，颇为震撼。听道言这一番解说后，更是觉得张乐天自始至终都还在这里。他隐隐觉得，张乐天与韩非都心匿大义。

而陈光尧面部地表露，显然道言并不是特别满意。那本慈祥的面目突然严肃起来，声音也变得极为冰冷：“韩非精通帝王术，以及身藏治世大能。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被李斯诟病致死呢？”

本以为拨云见日，而道言这一句话又给陈光尧拉入迷雾之中。是啊，这般人物怎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陈光尧面部虽挂有疑问，话语却是无比坚定：“那怎么也是他家啊！”这个答案要放他时，陈光尧或许没有这么坚定。而时下正逢张乐天、梁芳叛离，此时陈光尧心中坚毅成铁，似乎完全相信那个韩非的一腔赤城。这其中缘由不过是他不想相信张乐天、梁芳真的叛离，他要为他们寻找最后的理由或借口。

陈光尧这反应看在道言眼里。道言先是摇摇头，又忽然几声大笑，然后才继续说：“韩非本非长子，与大王位自是无缘。传言他颇为不受新王重用。后以《五蠹》、《孤愤》得秦王赏识，被秦王收为客卿。对的，那确实是生他养他的家乡。只是问题来了，他留韩国难道不是想报复吗？”

道言的话终究还是击中陈光尧软肋，可谓是轻轻一点便打破防线。韩非于陈光尧而言已经不仅仅是韩非了，可以说是信，或者是信仰。那是他对张乐天、梁芳的信任，也是他对义字的信仰。这些天，他不说不做不代表内心真的平静。如果谁可以窥视他人内心，那么他一定会发现陈光尧这些天内心中仿佛堕入无尽深渊。他欲反抗，而不受自身控制，孤独、失落、绝望都压在他心头上。而他只是，或只能是面似一脸平静继续修炼。陈光尧这些情感虽有遮掩，可怎么会逃得过道言那毒辣双眼。而这似乎正是道言想要看到的，道言那面门如城府般深不可窥继续说着：“韩非他不受重视，别人是怎么知道的？那两本书又是怎么传到数百里外的咸阳宫的？再后来又是怎么恰巧让秦始皇陛下看到的呢？这一连串的问题，真的都只是巧合？”

道言这几句话千转百折，搞得陈光尧现在也不敢接下这句看似已有答案的话。答案是简单的，不过一句人为、故意的，再多说一句就是一切都有预谋的。陈光尧对于韩非，或者说对于张乐天、梁芳是信任的。只是这份信任，不停地在心中动荡。他没有心情计较道言这个人对错，他只是过不去自己，过不去那份情义。看着陈光尧这幅犹豫不定得模样，道言又是微微一笑：“如果一开始入秦就是有预谋性的，那他这一步本身就是在赌。赌没有错，因为韩弱，这是他们最为宽敞的大路。”

听完道言这句话，终于，陈光尧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可就在他再次露出坚定地微笑时，那个道言老鬼再度开口了：“后世有人言‘长平之战后，东方六国再也无力抵御秦国的进攻。’韩非主张先伐赵，而后秦王也是这么做的，并且成功一统。那么现在，你还觉得他主张留下韩国划为附属国，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为了报复吗？”道言这话再次重重击打在陈光尧心头上，难道张乐天当日的抉择，只是为了给酒道人、给大家看的吗？难道张乐天终究还是因为力量背弃了大家吗？当这些问题再次涌上心头，陈光尧一时间竟然有些气闷目眩。

这次道言脸色未变，眼眸再次如渊般深邃：“‘长平之战后，东方六国再也无力抵御秦国的进攻。’这不过后世愚人之妄言。宛若项羽率八千江东子弟出山时，庸凡之辈言其八千不足以战秦军百万一般。秦一统之战少说有两大关，一则，和燕齐、楚魏攻赵韩；二则，既得赵、韩可去楚魏。自此之后，燕、齐无高达必归秦土。如若韩非为内应，外又有张仪苏秦合纵连横之辈，秦此行怎可举？然六国内外谋士皆不用，而又无利不往，东六国尚且不合。韩非子此行，终究一步赌错，满盘皆输。”

终于，险些魔障的陈光尧还是被拉了回来。他能想象，张乐天或许与梁芳正在孤独的远方等着自己。那里充满无尽黑暗，看似酷黑却极为可怕。他们一步步如履薄冰，错行一步满盘皆输。

对的，他们正在等着自己！用尽全力奔跑向那希望的远方！所谓付出行动就是强忍性子，一字一句读通那些典籍；努力修炼，不怕苦不怕累，必以汗水湿满襟。上一次，“晨曦”行动给页军带来了希望，也给他们带来了死亡。而明天的晨曦，必然是要划破黑暗，让人们重归太阳的怀抱。奔跑吧，骄傲的赤子之心！

后来的时间，陈光尧竟然越来越喜欢上那些字句生僻又隐晦难懂的古典。而道言最后又留下一句话：“这些都只是可能，历史已经成为过去，无法目睹。而明天也存在万千可能，大道万千相交横。能做的是把握今天，把握现在。”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天不老，恶狗吞月皎。张乐天身上所散发的黑暗，正悄悄扩大即将浮现在虎贲军眼前。今冷紫花之能，那黑暗必将笼罩虎贲军地界，并吞噬毁灭一切。就算他们化身光明，也是那种使人化为血水的恶邪之光。山雨欲来风满楼，远方袭来的乌云，此刻虎贲军中，除了道言又有几人能够察觉到呢？

现在，陈光尧还在慢慢长大，不断吸收夏人、道言、虎贲军所传达的技艺和知识韬略。时间不多了，陈光尧那时能发展到哪一步，正如道言那话：“明天存在万千可能，大道万千相交横。”而这一切的一切，如今还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