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刀人 第二十二章 陈家

姜桓以往沾枕头就睡的习惯终于失效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以前哪怕再难熬的日子中这一招一直很管用的，望着车顶想来想去也没有答案。

外面依旧乱糟糟的，只一会就让姜桓按耐不住出来看看，要不然心里慌慌的实在难熬。

大人们聚在爷爷的帐篷里商量着什么。姜桓决定先去看看母亲，母亲坐着车里口里念念有词，她是在念佛经，先陪她说一会话。

两个麒麟子今天玩得特别欢，姜麟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是个可以和别人搭上一句话就能顺着杆子往上爬，续而整天跟着人玩的丫头，她总是这样子。姜麒儿和大兄坐在火堆说话，姜桓走了过去。

大兄正在说秦国的趣闻趣事：秦都城北外二十里外有一座小山，上面有片数百年的桃林，那是一个陈姓员外的私产，陈员外家里有一子一女。家里略显拮据，便散布消息说有意卖掉桃树林，有一书生上门求购，书生很爽快，不还价直接交了钱，员外收了钱后，很好奇的问他“你一个书生，既非道士，听口音也不似本地人，要那片桃林作甚？”书生答：“我是游学之人，前几日路过那座小山，见风景秀美便忍不住入桃林一观，下山后常常梦到夜深无人时刻桃林有光华绽放，似有一物，心向往之，所以愿尽出钱财以求。”陈员外听罢便想反悔，又担心坏了名声，便邀请书生家中做客，好酒好菜好言相求，书生不应，员外又喊来女儿作陪，正酒酣时刻，书生曰：“员外意诚，愿相让，厅中一物甚合意，愿以桃林换之。”陈员外踉跄起身，环顾四周，唯见墙上几幅字画还算值些银两，道：“自取之，自取之！”第二日员外酒醒，下人报告昨日姑娘夜里已随那书生等车而去。员外拍腿叹息，“桃林虽值钱，终究只一笔交易。我那女儿美艳传遍全城，以后有取之不尽的财富，以无限换有限，却是亏了！”

姜桓道：“心术不正，才让外物有机可乘！”

姜麟儿问道：“桃林中真的有宝贝吗？”

姜绸道：“谁知道呢？”

姜麟儿嘟囔道：“那这陈员外真笨！”

姜绸道：“这事还有后话。女儿离开数日后，一场大雨，数道雷电劈在桃林中。你们知道的，这桃树本是镇灾避邪的好料子，遇上“天地正音”的雷电还能保存下来的料子都是上等货。陈员外运气好，几颗遭雷击的老树没有太大的损坏，这一下子好多门派都上门求购。陈员外把整个桃林全捐给了一个叫“苍山”的道门，为年幼的儿子换一个真传弟子的名额。几个月后，员外随书生远去的女儿独自归来，说是那书生回家路途中染病身死，因为离书生家乡太遥远，一个女子带着书生尸骨实在难往，只好当地找个风水地草草掩埋，而后只身归来。女儿归来后心情不畅，每日待在闺房不肯外出。过了一年，员外着急了，这个女儿年龄已近二十，再不嫁出去年龄就太大了，只是之前随人离家，现在成了寡妇，名声不好听。富贵人家是不会再上门了，肯上门的员外的女儿挑来减去实在看不上眼，就只好这么耽搁下去，只是闲言碎语越来越多，女儿不愿看员外的臭脸，就前去城郭外的一处乡间小院中散心。后来又一个年轻人路过院子敲门讨碗水解渴，陈员外的女儿见了便遣丫头上去搭话，一来二去挺能聊得来，便邀请年轻人暂留歇脚，过了几日，这个小姐将年轻人带会家中，陈员外不满意，耐不住女儿以死相逼，只好以膝下无人为由要求上门赘婿为条件办了婚礼。”

姜桓眉毛渐渐挑了起来。

姜麟儿听得无趣，打着哈欠爬上了马车。

沉默了一会，姜桓迟疑道：“这个陈家......”

姜绸盯着飞舞的火苗怔怔出神片刻，道：“就是我现在所在的陈家。”

姜桓垂下眼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会这样沉默着。

姜绸缓缓道：“前些日子，有人上门说是之前那个书生的家人，调查书生的死因，说即使书生染病身死，陈家小姐也该为其守寡，要带走她。陈员外不同意，双方只好作上一场。对方来头大，陈家败了，儿子所在的宗门也使不上力，又不愿献出女儿，只好居家迁往苍山。”姜绸往火堆里丢了两个柴火，激起大片火星，拍拍手道：“我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回来复仇的，把你送到天师门后，我就得赶紧去敢上陈家主事。记得经常往苍山写信，信封上面就写“陈家姜绸收”就成，写好自己的地址，我有什么消息会尽早给你。”

姜桓点点头。

姜绸转头，问道：“见到爷爷了？”

“我看爷爷脸色不对，是不是......？”姜桓心里其实很确定，这样的情况他之前就见过多次了。

“生命总是有尽头的，轮到谁是谁吧！最近多陪爷爷说说话吧，他最喜欢你的。“姜绸轻声道。

大爷爷最喜欢自己?姜桓不知道大兄怎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的。最受宠爱的是姜麒儿这个丫头，没有谁能比得上，最受重视的是哥哥姜彧，不过是出事之前的事了。

姜桓不会去反驳什么，他大概能理解这句话里面的鼓励成分有多少，但是出事后的姜桓经常考虑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必如生死，必如自己活着的意义，必如什么是道德。这些大是大非的东西想多了，感情便淡漠了，姜桓已经好久没有和爷爷好好说说话，这几年只愿意和同岁人玩，这样才能觉得自己活着，还年轻得紧。

姜绸拍拍手上的尘土，站起身来，走向车圈外，那里有一阵异常的躁动。

姜桓望着火堆发呆。

姜麒儿一脸兴奋的从外面跑过来，手里进攥着什么东西，靠过来神秘兮兮道：“你猜猜我手里是什么宝贝？”

姜桓狐疑地看着她掩饰不住笑意的小脸，问道：“你是不是强行问人要东西了？哪个倒霉的遇上你啦？”

她脸上笑意一收，瞪大眼睛拿拳头锤姜桓，怒道：“这是别人送我的，送我的！”

姜桓挨了两拳，毫不在意，伸手道：“来吧，让我看看是啥宝贝！”

她把双手背在后面，愤愤不平地瞪着他。

“还生气啦？真是人小脾气大！”姜桓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直接去抓她的手，掰开手指看了一眼，哑然笑道：“小丫头真长大了，思春了，想要涂胭脂了？”

姜麒儿小脸立马红了起来，恼羞成怒，双手被抓住，便用脑袋去撞姜桓，撞得他差点仰天摔倒。

“要掉火堆里啦，停，停！”他叫道。

她充耳不闻。

“七叔父来了！”

她立马扭头，是大兄从外面回来，匆匆进了帐篷，扭回头来愤愤骂一声“骗子！”，又开始撞。

姜桓双手夹住她的脑袋强扭过去，“看，看，真是七叔父！”

果然是七叔父走来，姜麒儿老老实实站好，低眉顺目，七叔父看都没看一眼，一脸冷峻，快步进了帐篷。

姜桓收回目光，伸手按住在自己腰上扭动的小手，拍拍她脑袋：”去睡觉！“

她撇了撇嘴，蹲在火堆旁，把胭脂盒捧在手心越看越开心，乐得的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