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刀人 第四十一张 外寇

外寇如约而至于，没有让人失望，远处马蹄声隆隆，把探马的尖锐哨子声都完全压制了。

听这阵势，哪怕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姜麟儿都脱口而出“最少两百匹马！”

两百匹马是不可能的，姜桓觉得说四百匹马都保守了！

车队已经彻底乱了，不仅仅因为大批匪人渐渐奔袭而来，更是因为又有两波内贼现身，趁着大人们慌乱中大肆纵火，再加这些人多少有些武艺在身，一时间还拿不下来，反倒被伤了不少人。

一时间刀剑争鸣，小孩哭，大人叫，什么都看不清听不见了！

有人畏缩了，架起马车想要逃离，撞开其他马车与赶来支援的人们不管不顾的逃命，于是瞬间大批人也开始开始逃命。

一个临时作为管事人的汉子大声呵斥，想要拦住逃跑的马车，重新组织人手清理内贼，却被奔跑的马车撞倒在地。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没来得及起身，十数俩马车从他身上疾驰而过。等烟尘被风吹来，地上已经没有那人的身影，只余下一片暗淡不清的痕迹证明这那个人曾经来过！

姜桓心里一片阴霾！身后两个小家伙被吓得呆立当场！

原本只要多调集人手就能在外寇到达之前处理掉内贼，灭掉大火，重新组织防御，即使有损失，对于上千人的队伍也是小伤而已，无伤大局！但是从有人驾车逃跑这一刻开始，这里的人们已经没有防御的资本了。

防御圈已经破损，大块区域贼人四窜，无人去灭大火借着风势越烧越大！于是人心乱了，再没有人会听别人指挥，临时集合起来的队伍成了一盘散沙！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情况留下来凶多吉少，于是都只能先顾着自己家里人如何活命，所以原本用一个晚上布置好的防御阵，也瞬间崩散！

“鹦哥！鹦哥！……”母亲在大声呼喊。

“我在呢！我在呢！”姜桓赶紧应答。

“走！赶紧走！都跟紧了！.......”大爷爷站在马车上挥舞着双手拼命大喊，白色的胡须在风中颤抖不已！

队伍是往西去，内贼在队伍里面是靠北的位置，外寇也是也是自北方而来。

队伍溃散后大多数人往西奔去，这是因为顺着东西方向的商路走。

姜桓觉得这些人是在想：只要遇到其他完整的队伍总是可以进去躲一躲，相必贼人这次抢掠成功后已经收获颇丰，不大会带着收货攻击完整的有警惕大队伍！

不过大多数人都往西去的结果就是把贼人也引过去，而牛马车是跑不过马匹的，最后能躲过一劫的怕是极少幸运之人！

姜桓一抖缰绳，催马很紧车队，不再多想其他，小心的观察四周免得与人撞车。不是怕撞坏自己所坐的加固过的黑色车厢，姜桓约莫这些马车能和自己硬碰的寥寥无几，只是担心马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么好的车子可就白给了。

姜家车队随着大多数人的方向也往西去，姜桓有些不安，不过没有跑出去献计逞能，因为他觉得大人们平日里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么做肯定有应该这么做的道理，自己这个不会琢磨人情世故的脑子保持自知之明是个好选择。

车队刚跑不到二里路，远处的贼人已经出现高举着火把出现在视野之中，然后分成两支，一队直奔驻扎的营地，另一队冲着逃跑的队伍追来。虽然一时间看不清追来的贼人有多少，但是大片的火光还是很让人恐惧。

姜家车队最前面的五叔父大喊一声跟紧了，马头调转往西南而去，后面十几辆马车立马跟上。刚跑一小段路，又喊道：“灭掉火把！只留我手里这一根，你们都跟紧了，都跟着火把走！”

姜桓摘下火把斜着身子在沙地上一划，然后把冒着烟的火把插回车厢外的插筒，然后紧盯眼前的亮点飞快追赶了过去。

姜麟儿从车厢了爬出来，扶着车门框要帮姜桓看路，其实借着天空微弱的星光姜桓看得比谁看得都清楚。看她执意要帮忙，又不影响姜桓，也就没有理会她。

她左看右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鹦哥！”

“怎么了？”姜桓大声问。

她一脸严肃的指了指左边。

那边就是往西去的队伍，原本还能看做一条线，只是现在从火光来看，后面的队伍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看情况是已经被贼人追上，不知他们具体是伤财还是丧命！

姜桓扫视了那片区域，没有火光靠近这边，应该是这里只有一个光点，所以贼人看不上，懒得来追，稍稍松了一口气，收回视线继续专注驾车。

车队一口气往前跑了十几里，速度才稍稍放缓，太赶路的话马儿也吃不消。

姜桓前后看看，还好，没人掉队，也幸亏现在队伍里面都是马车，若是之前的牛车还在，今天怕是要多些麻烦了。

车队停了下来，大家挤一挤，整理出了几辆原本载有衣服食物的车子。再次赶路时，每走个几里地就引燃车厢内的东西，再给马儿后臀烫一下，吓得马儿拉着车子朝不同方向狂奔而去。

从子夜到天色渐渐青冥，队伍不曾停歇，直至远处的高大山丘可以清晰看清后，终于在一个小土坡的顶端停下来修整，这里地势稍高，四周观察也能看的更远点。

冲冲忙忙的一顿人吃马嚼后，大人们集合在一起商议后面的事情，姜桓跳下车去照顾母亲。

母亲的老毛病又犯了，胸闷气短，不停咳嗽，姜桓为母亲推背窍穴稍稍缓解一些她的痛苦，看着她喝了碗热汤后，整理靠垫让她安静的休息会。

只是现在情况紧急，哪里还有安静休息的时间，等姜桓从母亲车子下来的时候大人们已经商量结束了，准确说是大爷爷说了目前的严峻形势后直接拍板定调：秦国不去，这里也不是等人的地方，先走山路走着往南商国去，过了这大山后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

姜桓看着大家再次准备赶路，也回黑色马车上做准备，七叔父的一对双生儿絮絮叨叨的学舌大人们的想法。

原本的营地离铁锁关并不远，一日之间就能赶个来回，既然那里能遇到贼人，说明铁锁关的秦军已经收缩甚至是放弃了关外的控制范围，那么秦国内部肯定有了大变动，现在再去等待之前进铁锁关打探消息的人已经不限制，更不可能再派人去打探消息，那么干脆直接绕过眼前的雄关，走山间原本行脚们趟出来的小路，往南商那边去。虽然听说那边也不太安定，就像姜桓以前听说过的小国卫国仗着身后大国支持，竟能对秦军进行袭扰，由此可见波澜暗藏，但是相比而言，秦国更是更加危险！到目前为止，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前路如何，就看老天脸色了！

姜桓一面忙碌，一面耐心听着。

以前在那个小镇中，四季的风景是固定的，镇上的人是固定的，生活也是固定的，即使有个大灾小病，要面对的结局也是固定的那么几个，整个生命能一眼看得到头；现在，姜桓总担心着不知道下一个瞬间要发生着什么，于是有种心被吊在空中的感觉，不上不下，特别难受。

姜桓这一刻清晰感觉到：人在江湖，不仅有自己憧憬的肆意放浪和热血情仇，还有被人被人当做猎物追逐的狼狈与恐慌！

于是，姜桓那个听多了说书人的江湖离奇故事，看多了传记野史后幻想出来的人生不说尽风流的游侠梦支离破碎。

现实总是比理想更能教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