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刀人 第四十五 谁来过

难得的一个安稳觉！

睁开眼，是灰暗的天空和遮蔽大半个天空的大树，风呼呼的吹，有山林间的呼啸声。

嗓子不舒服，忍不住咳嗽几下，一条长长的蜈蚣从胸口衣服里面爬出来，钻进地面厚厚的落叶间。

挣扎爬起身来，整个身子的肌肉都酸痛不已，脑袋中也仿佛某根筋被扯动，疼得眼睛直冒金星。

姜桓面无表情，深呼吸，催动真气全身滚动，整个身子的气血迅速活跃起来，姜桓也随即想起之前的贼人，倒地的叔伯们，自己的断后和蔓延的火，也记起来自己还没有跑远就昏迷了过去，至于怎么跑出山火，来到这里的，他不记得。

似乎有一点被老虎追逐的模糊画面，无前因，无后果，支离破碎，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要下雪了！尽管还看不见雪花的踪影，但是冰冷的风已经非常清晰的传来这样的讯息，如果夏日里大雨前的沉闷。

左右瞅瞅，捡来一根树枝做成棍棒，从藤草的叶子分布和颜色找出北方，然后找较为平缓的地方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下山去，现在的他已经跑不动了。

燃烧识海是一件很疯狂的事情，因为识海勾连浑身气血，一旦被点燃就成了脱缰的野马，没有手段控制的话，把识海和气血同时燃烧起来，会把整个人毁掉，修行路上的那些走火入魔或者干脆变成傻子变成尸体的例子就是现成的教训。

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是割裂燃烧的识海，它需要坚韧的忍耐、稳妥的控制和临危不惧的判断就可以解决，这些东西姜桓都不缺。

这也是最难的办法，如同追求武道需要勤劳的汗水、追求仙道需要汗水加一点点破窗纸的会心，然自古以来闻大道者众，能躬而行之者寡！

姜桓在山中走走停停，山中多有果树，遇见了就捡些还未坏掉的落果吃，他很喜欢水果，最近尤其如此，大概是因为面食和肉食这两年感觉越来越难以克化，唯有酸味和甜味的果实越是味浓越能吃得畅快。果子不分大小，不分种类，但凡能入口，他都不嫌弃，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已经吃得饱饱的。

再走不远，已经有明显的有人走的小路，边上就是一条小溪，小路和小溪一起蜿蜒而下，那么顺着小路往下走必然可以见到人家，也好问清地方方便回到姜家队伍中去。

姜桓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摸了下胸前的口袋，不由一愣，急忙把口袋翻过来，里面只有一张被叮嘱随身携带的画有路线的图纸，原本放在里面的几片银叶子和一些碎银已经消失不见！再摸衣领和下摆，两处被内藏银叶子的地方都被利刃割开不大的口子，里面干干净净，分明是有人趁自己昏迷的时候过来搜身取走了银子。

姜桓呆呆的望着衣衫上被割开的口子，脸上有几分黯然，过了片刻，整理下衣袖衣领，抬起头大踏步继续前行。

山脚下有个小村子，十几户人家，姜桓过去的时候见几个孩子在那里玩耍，有个老人坐在屋檐下，姜桓上去问话，得知此地深居山中，不属卫不属蜀，此地为当年大周孟郡之西，离最近的城池有近百里，此人自称是大周人。

说大周，说的是秦汉之后，周朝的后人重夺天下定国号“大周”的周朝，现在可以称呼“大周”或者“后周”都是说他。至于“夏商周”里面的周朝，就是“周”，被各家尊崇的不必也不能用任何前缀修饰的“周王朝”。

“大周”继承于“汉”，传承于“周”，在地域上将周领地和汉领地完全接纳，包括了一些之前听命周王室而后躲避秦汉的边陲部落和化外夷狄。

姜桓之前就曾听说过这样的故事，汉时期有人禀报山中发现有部落自称“周人”，不认秦汉，请求伐之。帝不许，曰：“周为诸夏，汉亦为诸夏，既尊我夏，又何必伐？”

问清了方向和出山的路线，道谢离开，转身时见一个比自己稍小一些的家伙看自己的眼神与其他人不同，眼睛直勾勾的，见自己瞧他，立马转过头去。姜桓当时想着怎么尽快走出这片大山也没有放在心上。

走出去一段路后，脑海中突然蹦出那个直勾勾的眼神。姜桓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依稀可见的村子，稀疏的房屋在青山间若隐若现。

应该是我多想了！姜桓暗暗安慰自己。不是每一个人都正常的，总有些人和自己一样，脑子不时会抽筋，做出一些不同常人的行为举止来，那个家伙大概也是如此吧！

于是，姜桓心里不再烦恼这事，琢磨起来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粗枝大叶的糙汉子，大抵如是！

山风吹拂，姜桓顺着一条山民们趟出来的小路慢慢的走着，风恰到好处的吹，树叶哗哗作响，空气格外的清新，甚至让他觉得惬意。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万物并做，他从其中走过。他见到了，听到了，闻到了，触摸到了它们，但是除了一行浅浅的脚印，他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在这一小片自由生长的天地中。这挺好的，万物很自在，你我各不相扰。

他知道自己本该放下心头的忧虑，自己已经尽力去承担责任了，在他的能力之外的，担心与否又有什么用处呢？只是这种他觉得很没用的感情很难放下，总在自己也琢磨不透的心里沉甸甸的压着。

山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来，整个人有种要乘风而起的轻飘飘的感觉。

山里的风和戈壁滩的风有着很大的差别。

戈壁滩上的时候，风是强壮的，似天边的乌云扑卷而来，似一个大汉伸出粗壮的胳膊恶狠狠扼住你的脖子往后拖；山里的风有几分飘逸的，似溪水里浣洗的丝带随着水流摇摆，似一个柔弱女子用尽全力推你，虽然很用力，但总有几分圆润、几分凌乱。

太阳渐渐西垂，山林间一片斑斓的红色，远处不时有狼的叫声传来，又有不知是什么野兽的低沉的声音，远处的树林已经黯淡看不清，有种神秘莫测的意味！

姜桓加快了步伐，他得找个地方歇息，之前老人有说过这里有个猎人狩猎时候的休息据点，那里会是个过夜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