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姬在大雨瓢泼中赶回洪门,闩上门翻来调去看青花梅瓶,百思不得其解,望着窗外连绵细雨,靠着窗棂沉思半晌,自言自语道:“这其中能隐藏什么秘密?当世烧造青花瓷极其罕见,蓝色异常透亮,光看这些繁复花色绘制,足以让人眼花缭乱,而这图画用意实在令人费解,不如我召集门里绝顶聪明的弟子共同破这个闷。”
燕姬把门下聪慧弟子唤来,秘密给他们看这梅瓶,三、四名弟子聚集在一起商讨半个时辰也无结果,众弟子齐声道:“弟子们琢磨不出头绪,不敢妄加推测,想必它的主人能知端详。”燕姬不悦道:“经我多方跟踪打探,顾梅娘并不比我们知道多少,此梅瓶暗藏阴阳令的下落,可惜一尊佛制作完成这个梅瓶,就被魔教带领金兵杀入残雪口婆簌山庄,他与梅丝绝双双死在金兵乱箭刀兵之下。”
无刑急于立功,捧起梅瓶里里外外反复端详多遍,却看不出任何破绽,只得把梅瓶放下,晦涩道:“师娘,这不过是个普通梅瓶,颜色款式新颖,看记号产自抚州一带,弟子觉得多半是工匠无意游戏之作,其上绘画多无特殊涵义。”麦俊轻叩梅瓶,摇头道:“非也,属下所知贾易卿武功盖世,却敌不过千百敌兵弓箭兵包围,溃败惨死,被射成了箭靶子,从此把这个秘密永远带入地下,据说梅瓶制作秘密一部分被他记录在《寒啸集》中,我们若能找到这本《寒啸集》,从中不难查出线索,只是婆簌山庄被毁十多年,婆簌山已属金国地界,去哪里寻找线索?”
宽奕幼年就生活在敕勒川一带,知晓魔教护法伊势冬季居住在太白山,而每逢夏季迁至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敕勒川,因此有缘目睹他姿容,等到年长,他也多次以学琴为名,登上太白山求见伊势护法,可惜伊势闭门不见客。太白山上有一座典籍楼,楼内不少孤品善本都是魔教花费百年时间从各处搜刮来的,宽奕遂道:“魔教护法伊势一生博览群书,当年金兵攻破婆娑山庄似乎他也在场,等金兵撤去,婆簌山庄的奇书异画被他收集不少,这《寒啸集》未必不在他收藏之列。”文瑶道:“不错,弟子曾在魔教见过此人,听闻他在魔教共建了三所藏经楼,他老巢太白山上一座,五台山上一座,另一座却极其隐秘,如此推算起来,他未必不知道《寒啸集》的出处,说不准此前一直藏在藏经楼中,只要我们派人盯住他,日久必然露出马脚。”
燕姬笑道:“既然找到出处,我们自会有办法应对,无刑,成恨天不在,你前去魔教还珠城一趟,送一封密信给教主甬暴,让他替我们寻找这部书,顺便试探试探他对我们洪门应承是真是假,另外嘱托严奉师弟务必不要露了马脚行藏,我们已经重金买通了林长老,他上位指日可待。”无刑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燕姬道:“上杉隗是魔教护法伊势的侄女,她现就在汨罗城丐帮府内,据传闻与你们休师兄在丐帮打得火热,若是让休师兄探听,怕泄露了我们底细,你们中麦俊师弟最为机灵聪慧,让他去勾引上杉隗这个色女,还怕得不到我们想要的。”
文瑶抚掌笑道:“师娘,美男之计对于麦俊师弟来说,不知使用多少次,屡试不爽,是他拿手本领,我们静等佳音。”麦俊听罢在一旁默笑不答,直到师娘燕姬拿眼神看他,才双手抱拳道:“师娘吩咐,弟子遵从就是!”
麦俊自那日一时马虎酒醉,让杜怡芬乘机走脱,心中几日不快,暗中让人打探她的消息,却是打听不着,不禁又爱又恨,无奈只身来到汨罗丐帮府中,顺便完成师娘交代的任务。
汨罗分舵丐帮损失惨重,关长老看罢张规涵的密函,心中憋火,又发作不出,因有阚长老帮忙遮掩,只把各分舵舵主对调一番,汨罗舵主休细江被调至幽州分舵,此地是金国南京都,金国各王府密集居于城内,不久他又被调去洛阳。
休细江在府中接过调函,正要去找师父师娘商议,就听见师弟麦马郎笑着进门来,赶紧出迎道:“师弟忽然来我丐帮可有要事?”麦俊附在他耳边把师娘吩咐说了一遍,休细江哈哈笑道:“师弟来晚一步,她整日把我丐帮搅的鸡飞狗跳,众多弟子为她争风吃醋,被我撵了出去,据说她急着要去杀一个人。”
麦俊道:“她要杀谁?”
休细江悄悄道:“塞北名驼缺一指!”麦俊翘脚笑道:“不就是杀缺一指,休师兄干嘛这么神秘?”
休细江亦笑道:“说来可笑,塞北名驼因出言侮辱她,被她困在小筑阵中,不料缺一指却逃了出来,转悠一圈,腹痛大解就从她书架上随意取了本书,完事之后顺手揣在怀里逃出听啸小筑,与塞北名驼要好的百草翁认出这是本秘籍,可惜却成了残本,这残本记载了三招当世绝顶武功,字迹乃西域文所写,残本关键处只有图画,文字被人为扯了去,塞北名驼与百草翁参悟不透,所以连夜拿去西域让人辨识,小丐偷听后转告给上杉隗,上杉隗听说是绝世武功秘籍,怕被塞外名驼抢了先,将来对付自己,这才慌慌张张去杀塞北名驼。”
麦俊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那本《寒啸集》,这么说魔教护法伊势当真收藏了去,又被他侄女拿了出来,看来我要赶紧去追她才行。”休细江觉得他神色有异,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不便多问,只是请他吃酒。
麦俊谢绝师兄再三酒宴挽留,从丐帮马厩解了匹快马,顺大道一路向北驰骋,拨马出了北门,由不得他丝毫犹豫,一根三尺长竹棒恰巧横在马腿前,骏马噗通栽倒在城门边,麦俊只觉天旋地转,浑身疼痛难忍,结结实实摔在众人面前,平素他潇洒惯了,而今却大煞风景,又羞又臊,爬起来见是布衣上打千百补丁瞎眼男子,手执三尺竹棒不断探路,蹒跚而行,不仅怒道:“瞎眼的,别人路过,你也路过,好死不死,在此阻拦了小爷道路。”瞎眼布衣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急急忙忙又有何用?这世上的事不过都是过往云烟,何必较真,走慢一些吃不了亏。”麦俊扯过马缰绳道:“混账东西,还不给小爷闪远些!”瞎眼布衣道:“年轻人,修要出口伤人,虽然我看不到你模样,可我从你说话口气中,感觉出你此去凶多吉少,还是打马回去吧!”麦俊冷笑两声,翻身上马道:“你自己的命先算清楚,如何过街都弄不明白,还口出狂言,真是活腻歪了。”瞎眼布衣拄竹棒鞠躬道声:“得罪!”耳畔辨出马蹄声远去,摇头吟诵道:“叠嶂西北驰,千马巧回旋,小桥横截住,穹外祸红颜,江南一去恶,风流慷慨残,诸事尽,恨已晚,裹风携雨埋半山,便宜了人间……”
话分两头,无刑骑乘宝马“黑乌骓”往渤海郡以北的还竹城,二三千里竟然三日三夜便到,无刑年少精壮,丝毫不觉得疲乏,等到了还竹城外,黑乌骓汗如雨下,双腿打颤,长嘶一声,倒地吐白沫,半天起不来,无刑轻声骂道:“真没用”,伏下身替它抚摸,乌骓抬头哼几声,再不肯动弹。一阵威武号角响起,城墙上传出呼啦啦兵器碰撞声,无刑听见响动,抬头仰望还竹城,只见城中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精致,座座高楼拔地,犹如神仙府邸,不觉惊叹,还竹城类比天上北斗七星,环绕内城建造有七座豪华宅院,供魔教七魔君居住,经过二十年前光明顶一战,现在居住在魔君府内的多是妇孺,虽说是孤儿寡妇,却个个身怀绝技。
严奉随众人打开吊桥,跨过还竹河来迎接,无刑递上拜帖,值班头领接了洪门拜帖,急忙通报给教主,殷贤乱闭关不见客,让教徒传唤甬暴出面。
严奉乍见无刑师兄,内心狂惊,以前都是成师兄联络魔教,而今派无刑师兄来,不知出了何事,心中怕无刑师兄不慎漏了底,脸色却十分镇定,俩人对视几眼,无刑略施一礼,严奉忙唤来名医医治乌骓,无刑上吊桥入了还竹城,在还竹阁阁等候“教主”甬暴接见,还珠阁阁中几个内侍乱作一团,甬暴教主外出半月,至今未归,其中两三个轮番假冒者被教主殷贤乱发觉处死,情急之中,一机轮国脱脱族内侍头铃铛道:“甬暴教主还未返回,见是死,不见是死,不如我乔装改扮,假冒教主应承,即便被堂前殷贤乱的人识破,死亦不怕。”说罢胡乱穿起教主服,众侍者争相撕扯不休,就听一句高喊:“教主接见洪门无刑少侠!”众内侍悬着的心“噗通”落了地,欣喜若狂滚滚爬爬到还珠阁阁听差。
魔教内侍多半出身机轮国花赤部脱脱族,十多岁净身当太监,只求摆脱蒙古人压迫的穷苦命运,不用在怀北河畔放牧,忍受风霜饥恶。脱脱族男子最大特点是腰细背阔,皮肤光滑,身材匀称,一般成年男子都在七尺左右,约合现在1.74——1.77米,极少有太高或太矮者,善于察言观色,对主人极其忠心。平时甬暴对这些内侍比起粗暴的殷贤乱不知好多少倍,因此他们内心都极其拥戴甬暴,猛见“教主”出现,激动的差点痛哭流涕。
甬暴瞧见无刑在堂中,猛嗽一阵从幕后走出问道:“洪门大弟子急匆匆赶来,莫非有急事要报于我知?”无刑单腿下跪道:“我派与圣教一直交好,有小事一桩求教主协助!今派弟子来送一封密函交与教主。”甬暴看了急件,挺直身子道:“我教确实曾收过一本《寒啸集》,不过太不巧,恐怕此书已不在我教。”无刑吃惊道:“难道圣教真见过这本书?”甬暴沉思一下道:“我做魔教教主这么多年,精通汉文、西域文,《寒啸集》由这两种文字写成,我自然见过,不过自从殷教主复出主事以来,此书就消失无踪了。”无刑心有不甘问道:“那不知能否当面问问殷教主?”甬暴冷笑一声道:“教主祭拜山祖去了!”一旁内侍怕无刑不解,小声媚笑咕哝道:“山祖就是我魔教创派始祖蒋洁志,无刑大侠还是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们再通知你不迟。”甬暴听罢转身去幕布后,其余内侍纷纷追随离去,刹那只剩下无刑一人孤零零在还珠阁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