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日华山大祭,是魔教指定之期,流传下来足有八、九十年,据说这天魔教在武林中大获全胜,通常这一天魔教都会会盟各邪派首脑、盟主,让各派秘密提供武林正派中出类拔萃的后辈名单,魔教把它们统一密封,绝对秘密,作为魔教今后十年诛杀的名单,以防止正派突出,将来威逼损害魔教。同时魔教推举将来掌管武林江湖之人,暗中扶持。
华山大祭就是祭祀华山大神,华山大神就是魔教供奉的神祗,魔教是一神论,传说华山大神具有不可摧毁的神术,被天帝打败后,华山大神头被抛在北海,尸首依然作乱百年,惹得天下纷争大乱,天帝遂将华山大神尸体分作七段镇压在华山之下,这也是魔教以“七”为尊,全天下分设七个分舵的由来,魔教取其凶猛无休,魔教尊者伊青番就是负责祭祀掌管华山大神,据传历代祭祀能唤醒华山大神附体在魔教弟子身上,让魔教弟子刀枪不入,更厉害的则是祭祀能驱使华山大神魂魄替魔教作战。
殷贤乱以为自己年轻时不敬华山大神,神才不庇佑,所以惨败给赤履宫宫主,遭到二十多年的折磨惩罚,这次借着华山大祭,大表诚心,拨出白银万两在华山顶重建大庙,命魔教中人快修驰道驿站,从魔教上京总坛每隔十里修凉亭一座,供人休息。驰道修成,殷贤乱大为满意,乘宝马良驹提前三天到了华山,相隔二十年此番重见天日,兴奋异常,在山中威风凛凛兜转一圈,直至傍晚时分,登上华山之巅会盟台,差人搬来蒙古传入的凉椅,恣意躺在其上,想着三日后的大祭,仰望日月星辰飘忽而过,竟然突生感慨,人生时光如白驹过隙,上次登华山还是壮年,这次华发横生,鬓毛催白。
魔域黎归涵听闻魔教教主殷贤乱亲自前去,不禁大笑三声,带着请柬如约而至,少不了带儿子张泗捷前来,要让他见些世面,华山大祭算上这次他来过三次,第一次二十三岁,第二次三十三岁,这次年届四十四岁。第一次来华山,他刚在光明顶上大战群雄,替魔域扬威,正值年轻气盛,雄心勃勃;第二次则是冷目观瞧,如今第三次再来两鬓已见微霜,不住停下指点儿子看风景,张泗捷在魔域被木蝶儿吵的心中烦闷,好不容出来透口气,爹爹却不住停下来让他东看西看,只得耐着性子从命,有心离去,却又不敢违背爹爹之前与他的约法三章。
殷贤乱觉得事事顺心,得意了两日,听说魔域天君到了华山脚下,早早在华山半山腰迎接,待黎归涵竹轿行至山路最窄处,殷贤乱乘机而出,挥掌而上,黎归涵踏翻轿赶,迎头赶上,俩人佯装不识,比试数招,打斗一番,互相一试身手,十来招内不分胜负,殷贤乱捋须笑道:“二十多年前我与你打过一场,不分胜负,今天依旧胜负不分,张老弟身手依旧敏捷,来,来,来,随我来!”黎归涵拱手施礼道:“殷兄承让,张某养尊处优,实力怕是不如从前了。”殷贤乱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哈哈哈笑道:“张老弟脉络确实凌乱,可是纵色过度?”黎归涵一脸尴尬,摆脱出来道:“想不到殷兄久病成医,小弟偶感风疾,目前还在疗养之中。”殷贤乱引领黎归涵,俩人纵轻功,一前一后登上华山之巅。张泗捷随后就追,脚下频点,气喘吁吁依旧赶不上二人出神入化的轻功。
黎归涵大病初愈,体乏力虚,追随殷贤乱施展轻功,渐渐觉得有些吃力,汗珠渗透衣衫,等他双脚刚落在雪地上,瞧见远处魔教尊者伊青番与一男子斗的正狠,那人腾挪闪躲,一柄玉笛在手,满面皱纹,苍白胡须飘飘,似有五、六十岁,武功根底扎实,身姿高飘,黎归涵初以为是弦歌老人,不料走近了却并不认识,伊青番最后使出一招“指鹿为马”点在那人的臀跨,那人跌坐在雪中,聚集在华山之巅的人群中有人认得,高声喝道:“萧心之,你来这华山大祭意欲何为,难不成要图谋不轨?”
萧心之道:“魔教的华山大祭,我就不能来吗?”“我看你是虎嘴里讨食,活的不耐烦了!”说着从人群中闪出两人,萧心之一见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多年的仇人,王次鲁夫妇,王次鲁头戴逍遥员外巾,万字不到头金黄色罩袍,燕姬紫色貂皮大氅,支楞起衣领,雍容高贵出挑,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这十数年,自从萧老爷子去世,骊州唐门逐渐被洪门消化一空,萧心之被追缉的东躲西藏,朝不保夕,饱受颠沛流离,四十多岁犹如五、六十岁老叟一般。
萧心之见到仇人怒火中烧,跳出圈外叫道:“王次鲁快还我秘籍!”燕姬骂道:“笑话!你一穷酸,讹诈了我洪门二十多年,哪来的秘籍,不要胡乱纠缠。”王次鲁笑道:“萧贤弟,这二十年你说你败在我多少次手下?你已四十多岁的人了,高不成低不就,我仰慕你唐门世代名门,识相的快滚,我不予你计较!”
“他娘的,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休要动手,让焦私亨解决了这不识庐山真面目的老不死!”声如洪钟,说这话从远处翻滚而来一壮汉,手执两把开山板斧,“咔嚓嚓”连劈出十来斧,把萧心之逼迫的步步后退,险些坠下山崖,焦私亨还不收手,又利索出手,萧心之躲闪不及,脚下一滑,在坠落一刹那,拽住了悬崖边外延的粗大树枝,焦私亨甩出板斧,“咔嚓”利索斩断松枝,听见萧心之“哎呀”一声,张泗捷恰巧从山下施展轻功追来,见眼前一团影子急速向下,忙抽出腰带扔出去,把坠落的影子系住,拉了上来。
萧心之躺在雪地上,面对焦私亨锋利板斧,捂住胸口喘息,猛然仰天似哭似笑,在雪地中翻滚,他这二十多年报仇无望,精神几欲崩溃,黎归涵对萧心之遭遇早有耳闻,与自己一般年纪的风流倜傥少年,他此前曾想过到骊州唐门与他结拜,不料如今竟落得白发苍苍、神情憔悴,心中怜惜,拱手对诸人道:“众位,今天是华山大祭,萧兄弟已落魄至此,诸位就当给我张某人个薄面,放他下山去吧。”焦私亨看了看殷贤乱面色,愤恨恨把板斧搁在萧心之脖颈上比划道:“他日再让我遇见你,小心你的狗命!谁给你求情都不好使。”说罢狠狠撇了黎归涵一眼,萧心之黯然神伤,低头摸索着走下华山险路。
王次鲁过来握住焦私亨手寒暄一阵,燕姬又让人给他拿出一副雪貂衣帽,关切问道:“你夫人娉桐泉可好?”焦私亨忙道:“我夫人承蒙照顾,她的血带不调之症已好的七七八八。”此后更是言谢不止,燕姬小脸绽开道:“我夫君经常夸赞你,说大爷对我们洪门有放纵再造之恩。”焦私亨道:“此前我不过是岳阳府衙的捕快头,战战兢兢当差办事,而今我实实在在富甲一方,落得轻松自在,这恩情最终还得算在洪门头上,我们夫妻又怎么能忘记。”三人说着话到了会盟台前,王次鲁与他共同落座,紧挨在一起。
魔教谢萃先、伊势、伊祭、伊青番等长老,七大魔君派来的人相继落座,众人彼此恭维一番,准备拭目以待,就听一声声稚嫩童声巨喝:“娘娘还未到,你们怎敢开始?”在座诸位向华山入口处看去,只见众魔教弟子闪开的甬道上走来一队童男童女,大约**岁年纪,女童以红色头绳扎成两只犄角,身穿惨白色兜底裙,足穿紫红色尖头鞋,男童上下通体黑色露脊背泡袖衫,皆以手指责众人道:“无礼,无礼!”大家见状颇为一乐,再细看时,转眼间童男童女已换了衣裳手势,齐刷刷褪去黑白色丧装,步履轻盈齐整,一摇三摆,女童着淡红色仆女装,手捧莲花,男童穿粉绿紧身衣裤,在小腿处开大喇叭口,手捧玉如意,显然事先排练过,待阵容摆置停当,一打扮怪异女子,手抱红包老远娇笑着爬上山顶,一步三摇从山门中走出来,经过众人身旁,有胆大的仔细一看,红包内竟然是个死孩,面目铁青灰白狰狞。
焦私亨侧身对夫妻二人耳语道:“妇容节节,手中抱的是夺取他人的孩子,死了多日也舍不得扔掉……”燕姬叹道:“我早就听说过妇容大名,当年行走江湖曾见过一两面,只是她那时还不曾疯癫。”妇容替东方琵琶守节之事,江湖人尽皆知,故而称呼她妇容节节(详见《前世争霸录》)。
妇容上身紧身窄袄,下身碎花长裙,单手一提群摆站定,冲人群嘿嘿冷笑道:“谁在议论我?我就知不论我出现在哪里,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段,都会被你们无情的目光揪出,成为众人的焦点,让我深感女人闯江湖难,明知江湖险,我偏闯江湖,罢了,不理你们闲言碎语。”说完径直笑起来,走向魔教教主殷贤乱,怀抱婴儿行了三礼,殷贤乱忙起身迎接,让人隆重引介到主席,好酒好肉招待,男女童左右踞于两侧。
魔教教主殷贤乱在会盟台上招人比武,三日内竟无胜过他的,殷贤乱目的是趁此机会活络下腿脚,有心让魔教人看看自己的实力,真心实意的听自己的话,殷贤乱三拳两脚打趴下无数乱酒囊饭袋,睥睨会盟台下笑道:“此番只是以武会友,不料各位朋友都承让再三,我魔教虽偏居大金,却志在天下,有哪位朋友再来领教一番?我殷某人诚心奉陪!”反复问了数遍,台下只是齐声喝彩声,无人上擂,这台下坐的多数来的都是捧魔教场子,到擂台去比武的多是半瓶醋,自己以为了不起的晃荡,自然不是魔教教主对手,真正有俩下子的谁不给魔教教主些面子,会盟台下都异口同声道:“魔教教主武功盖世,我们皆心悦诚服。”
殷贤乱得意敞怀大笑,请各路来人把名单密封投入魔教投票箱中,名单被搅和打乱,由来的各派负责抽签,各派均不知其他是要除去的武林后辈是谁。黎归涵暗笑一声,把字条打开,只见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田玉观”(详见第四部《山海幻楼记》),心道这小子何德何能,能引起邪魔外道注意,绝非凡类,我一定要好好看看此人是何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