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由丐帮头目引领到了断桥,于长老听见脚步声,上前拱手侧目施礼道:“曲长老,往年擂台总高八丈,今年特意扎制十一丈,这十一乃我丐帮最吉利数字,天地之间至刚至猛之数,象征我丐帮铮铮铁骨男儿,擂台铺设三层厚四寸榉木木板,坚固可靠,擂台两侧以红绸装饰,不知能否超过以往?”
尤三眼见断桥旁靠水畔拔地而起十数丈一座擂台,比临安太白楼还高出不少,疑似高入云端,遂点头道:“确实不错,此处眼界开阔,登上擂台可见临安城。”于长老附和道:“丐帮擂台是武林之中最高的,掉下擂台活命的机会寥寥,能在擂台胜一局就是了不起的本事,因此最为天下英雄看重。”
幽州舵主梅良窟抬头仰望擂台,向两位长老一鞠躬道:“请两位长老让在下亲自试一试这擂台结实不结实,说罢一个跟头窜起,横拍迦耶琴夹在腋下,双足踏交错空隙之处,犹如飞鹤一般,飘忽攀登上擂台,他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西湖风景尽显眼底,众乞丐抬头仰望,只见他潇洒把前襟系在腰间,盘腿而坐,双膝支撑起迦耶琴,手指略一犹豫,奏起名曲‘曼珠沙华’乐声犹如人生命之歌,时而宛转悠扬弯弯曲曲,时而艰涩难懂倔强不屈,琴曲中倾诉不断人间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曼珠沙华这首曲子百年前曾引起丐帮内乱厮杀,百年前凡是弹奏此曲之人皆死于非命,江湖上以此曲为“丧曲”,另一首绝命曲子就是“水龙吟”,这曲子音似天籁,听过之人无不赞叹它丝丝入扣的韵律,为之深迷沉醉其中,然而听过此曲之人却无命活到第二天。
一曲弹罢,众长老齐声鼓掌,易步川双手捂在嘴边大声道:“梅舵主,你演奏的珈叶琴声独特,你知否此琴声在中原已无出你右者?”梅良窟道:“惭愧!惭愧!易兄谬赞,迦叶琴声鼓噪乏味,比不上中原焦尾琴,讨饶各位耳力了。”说罢接连在擂台之上操演一套百步拳,拳打的虎虎生风,似简简单单却绵里藏针,几乎把擂台上角角落落都踩遍,台下丐帮之人叫好声迭起。打完这遍拳,梅良窟跳下擂台,大气不喘,冲各位逐一抱拳施礼。尤三赞叹道:“不错,好内力,好身手!”
于长老等丐帮住了声,冲众人道:“估摸此时已过卯时,我们先祭祀百丈外的岳庙,诸位随我来!”他让人搀扶而行,岳庙两旁各有六棵郁郁葱葱白果树,取“清清白白,为国尽忠”之意,这些白果树树龄均有七、八十年,树干棵棵挺拔直立。岳庙不大,仅有两间半,正堂内供奉武穆岳王,长子岳云捧八宝陀龙枪恭恭敬敬侍立一侧,表情肃穆*,普通民居皆有三间房屋,而名冠天下的岳庙为何却只有区区两间半,让无数祭悼之人费解。众长老依次点燃香烛,摆在供案之上,行三拜九叩之礼,各位长老身后呼喇喇跪倒一片,众长老齐声道:“丐帮……”
“且慢!”一句洪钟般声音从背后传来,众长老回头观看,司久拜已经站立门外,司久拜字平顺,只见他跪下冲庙内磕了数个头道:“司某为丐帮公务,呕心周旋,幸好没误了时辰。”他起身对众长老笑道:“我带来个好消息,丐帮总舵解禁了,官府已把封条撤去,诸位,这是不是个大好消息?”他发觉丐帮诸人面无表情,绷起面目道:“看我平安归来你们都不高兴?”他站起踱了数步,从鼻孔中喷出一口气冷笑道:“也罢,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等到了尤三面前,他愣住道:“这位是?”“这位是曲长老!”旁边有其他弟子补充道,司长老从上倒下打量他数眼,神色怪异道:“曲长老,多年不见,你反倒年轻了许多!手颈皮肤上的老人斑怎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有帮主为何要戴奇怪面具?”
尤三被他这几句话问住了,只是透过面具俩眼紧盯着他,司长老喝喝笑道:“天气如此炎热,不如曲帮主先行脱去面具,我们再同拜岳王,以免让人怀疑我丐帮长老先带头心不诚。”
尤三退后一步只手护住面具道:“我染了麻风,面目可憎,怕损了丐帮帮主的威仪。”司长老道:“我们丐帮人才济济,戚长陀就是当今的名医,不如请帮主揭下面具,即刻让他替你看看伤势,以免延误了病情。”说罢就要伸手来揭尤三的面具,尤三伸出臂膀挡住他的手道:“放肆!你怎敢对帮主动手动脚?”
司长老缩回手道:“不是我有没有胆量敢对你动手脚,而是你这十年来所作所为证明了你的不称职,丐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号称八百万,而汨罗一地就损失百万,去年旱灾、雪灾冻饿而死又是一、两百万,你身为帮主去了哪里造福丐帮?江湖只闻你的传闻而不见你的踪迹,如今丐帮大会你不得不来,却鬼鬼祟祟带一鲜艳面具姗姗来迟,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抑或是无颜面对丐帮父老兄弟,你就在此对各位兄弟交代个清楚,依照丐帮帮规以及祖师对我等的遗训,我看你要交出代表丐帮权力的印信……。”
“大胆!你竟敢这种口气对帮主说话!”临安舵主铁臂早觉出其中蹊跷,心道如果这谜底揭开太早就不好玩了,于是从一旁跳出来,大叫道:“帮主游走江湖,为民除暴安良,已成惯例,丐帮中人谁人不知,帮主的去向自然不用我们多操心,各舵主范围内有事舵主自行处置,出了事端怎能牵强附会牵连到帮主身上,我身为临安舵主,不知旁人如何,却对司帮主的一举一动却相当了解。”司长老听他如此说,怕他说出自己风流丑事,遂横眉冷目站立一旁不语。
于长老略惊讶迟疑道:“面具?何等样儿面具,长老身怀降龙十八掌绝技我等亲眼所见,令我丐帮提气振奋,帮主做事容不得我们怀疑,司长老在岳王庙喧哗,藐视帮主,实乃过分之举,请诸位长老各司其位,毕恭毕敬在岳王前宣誓。”众长老听罢一一跪倒,以旧礼齐声朗诵:“丐帮顶天立地于天地之间,弟子个个赤胆忠心,受衣食父母之恩馈,国难之际,当聚我帮之众,为国分忧,为民出力……”
宣誓完毕,丐帮弟子返回擂台前,丐帮祭祀大会又叫“宰清辰”节,从唐朝一直延续下来,每隔十年的七月十三日在临安西湖外一处名为断桥上举行,以团结号召丐帮弟子,肃清丐帮法纪,不做违背君臣礼法之事,丐帮虽被迫沦落乞讨,却必须严守帮规。这日黎明丐帮祭祀主持宰三牲,以“猪牛羊”三牲头祭祀天地,此三牲为白猪、青牛、黑羊,另外清酒一杯、黄土一捧,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祭祀之后,已接近正午时分。
司久拜一拱手最众人道:“既然帮主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于长老双目失明,看不见路,我就来上这个擂台,诸位无疑议吧!于长老,要不让人把你搀扶上去?”于长老脸色略愠道:“我这个老乞丐是瞎了,今天召开丐帮大会,不才有职无能,不会占据茅坑不拉屎,请司长老放心。”
司久拜眼珠得意一转,大叫:“擂鼓助威!”百十面大鼓齐响,声势震天,只见他身子飘忽,数起数落,不多时稳稳据在十一丈高的擂台上,司长老攀爬上去,丐帮弟子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擂台,啧啧称叹,不由鼓掌喝起彩来,司长老冲下施一礼开口道:“凡是我丐帮舵主,都是天下男子硬汉,当为国家民族出力尽忠,如今我大宋危机四伏,无人不知蒙古对我虎视眈眈,尤其是丐帮北国弟子感受更为深刻,天下丐帮弟子都是一心向宋,只是曲长老这十年来,难觅其踪迹,丐帮遭受损失自顾不暇,更别说带领丐帮弟子抵御外族,今天丐帮大会,我们当推举一位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新帮主!”众丐帮弟子仰头,台下鸦雀无声,静静听他大声宣布,听他突然说要重新推举新帮主,一时间彼此交头接耳,喧哗议论起来。
在司久拜身后一声断喝:“谁想趁我不在就另外推举新帮主!”在擂台上赫然已站立须发皆白的老者,冷不丁出现在司长老背后,紧紧贴着他,把司久拜吓的一哆嗦,险些栽下擂台,司久拜瞪大眼睛,反应过来道:“你是曲长老?那擂台下那人是谁?”丐帮弟子瞧出端倪,顿时哗然,其中不少人早觉出戴面具的“曲长老”神神秘秘,说不准的有诈,此刻纷纷跪下叫道:“丐帮弟子恭迎曲长老,请曲长老清除丐帮众害群之马,还我丐帮一个清净。”曲长老仰天冷笑数声道:“我就是为这个目的来的,不想我晚来一会儿,就出了如此多变故。”
尤三在擂台下听得真真的,想不到此刻冒出另一个假冒的,相貌与曲长老分毫不差,相比之下自己戴了面具,显得被动不少,见众人紧盯住自己,尤三平静道:“你是何人?敢假冒于我!”那一曲长老双手叉腰道:“呔!废话少说,快上来受死!”尤三叫道:“领教了!”随即气运双足,紧跑数步至擂台下,双手攀住架子,脚蹬手攀嗖嗖嗖转眼攀上擂台,比猿猴还灵活,迅如闪电,其实他曾经是热血谷中的弟子,轻功最棒,只是怕让人看出破绽,才如此稳妥爬上去。
西风与杜怡芬俩人皆戴黑幔斗笠,夹杂在丐帮弟子中,猛见场上出现两个曲长老,不禁好奇,再仔细观看那长老步态,不禁轻笑道:“竟然是无刑师兄,这易容之术当真是非凡了得,别说是丐帮弟子,就连我也差点被蒙蔽了。”
无刑假扮的曲长老对司久拜道:“司长老你先请一旁歇息,待我清除了这戴面具之人,再宣布新帮主人选不迟!”司久拜心思机敏,听他如此说,内心顿时明白几分,鞠躬双手施礼退到一旁。
无刑道:“我们俩人得趴下一人,出招吧!”尤三不知道他的武功套路,仍干脆道:“好!”无刑虽不会降龙十八掌,他的大慈悲手却是天下绝技,无刑挽起一只袖子,左手似掌,右手出拳,一招“明知故问”,这招虚幻缥缈,明示掌暗出拳,“嘭!”打在尤三胸口,再缩回手只觉得手背发麻,尤三心口受了重重袭击,本应骨断脾裂顷刻毙命,因穿了串内甲,只是受了皮外伤,仅觉得胃部酸涨,略有些恶心作呕。
只这一招,无刑猜出他穿了护身甲,不再硬攻,伺机寻找他的破绽,他的双袖突然变长,犹如长空飞舞,又似皮鞭,打在尤三周边“啪啪”作响,扰乱尤三视听,紧接着又一式“推波助澜”,尤三抬手遮住自己裆部,反而踢向对方下盘,无刑闪身一躲,尤三踢空,俩人在擂台上你来我往各自劈出三、四十掌,不分胜负,就在此僵持不下胶着状态,丐帮弟子齐声喊道:“降龙十八掌!降龙十八掌!”尤三早想使用降龙十八掌,又怕此掌威力巨大拆了擂台,故而先争取以拳脚功夫制住“曲长老”。
尤三心想对方年轻力壮,内力在己以上一大截,若不是穿了串内甲,怕是早被打得五脏俱破,想到这里,趁无刑在擂台外侧挥袖转身之际,运足八成功力,双掌对准无刑大力推出,只此一招“亢龙有悔”,便把无刑打出擂台,无刑不防备,大叫一声,犹如称砣般坠落,再想借力起来已是不可能,无刑落下后脑着地跌在巨石之上,登时*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