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仙人 第一章 祭祖

九月初九，重阳祭祖。

位于大卢王朝边境重镇，升龙城外却堆满了形形色色的佝偻帐篷，虽然有序却如垃圾山一样杂乱不堪，于城外三里处蔓延。

事实上，一年前这里还繁华似锦……

天元九年，天发杀机，大卢王朝国主昏庸不堪，不听劝谏，强开道场大会，一时间三教九流涌入国都，期间执宰大臣含冤入狱，兵部、户部二位一品大臣更是一夜之间被刺杀生死，一时间城内官员人人自危。

终于，于今年三月雨季，大卢王朝迎来了当头一棒，先是运河绝提，造成南境饿殍遍地，百姓哀嚎于野，后国都有传妖魔现世，闹到人心惶惶纷纷出逃；而后北面的大丰王朝趁机兴兵三十万来犯，六月之间连下七城三十二县，引得朝野震荡。

若不是大卢威武元帅夏安侯于一个月前，在潜龙湾将其重创，更一口气斩杀敌军十万逼其退兵，而大丰王朝为了防止大卢反扑，且已收获重大急需稳固消化，又兴许是为了避免错失先机的大秦有样学样导致腹背受敌。

否则，这大卢边境最后一座重镇说不得也会落入敌手，到时边境门户大开，半壁江山相当于拱手让人，但这些都与逃难至此的苏石无关。

难民营的地面，因为昨夜的雨而变得有些泥泞，所以一大早，少年苏石便带着年仅7岁的胞弟苏锦，早早的来到了一块选好的矮山坡，又因穷破，兄弟二人只能以三根燃着的树枝为香火，向着北面向祖先家人跪拜祈福。

一年前苏石所在的村庄便已被大丰王朝派出的前哨所摧毁，那时带着弟弟在山上和一群小伙伴摸鸟窝摘野果的他们逃过一劫。

记忆最深的，便是回到村子的时候，大火将一切焚烧殆尽。

那一天的晚霞很红，残阳如血；那一天，苏石也成了孤儿。

在这之后，一群小屁孩也就随着流民们，成了大丰王朝的前哨炮灰，用以掩人耳目。

那些精锐的部队混着流民进入城池潜伏，然后爆起。

城池被破，在大丰王朝的有意追赶下，越来越多失去家园的流民向着大卢王朝的重镇逃窜。

一座又一座，村子里的那些同伴也越来越少，直到今天，也就只剩下他和弟弟等寥寥5人。

之前一路逃亡，为了生机，只在师塾学了三年的苏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为什么。

为什么大卢会败的那么快，城池更是不设防一样，即使是冬天山林里最蠢的狍子，在经过多次挨打以后，也会知道躲避，为什么大卢王朝明知道他们这些流民是诱饵，还故意放他们进城，还广施粥济。

也许，是皇帝仁慈！

苏石贫瘠的知识，也只能想到这里了，正如经过这些事之后，他给自己取了个字，子夫。

苏石，字子夫，苏子夫。

还记得教书的周先生曾说，夫者，大丈夫也，应顶天立地，救万民于水火。

苏石没想过那么多，亲眼看着同伴们一个个饿死、病死后，他只想担起保护弟弟的责任，等到哪一天再次见到父亲和母亲的时候，好向他们炫耀。

“看，我和弟弟好好的，爹娘你们不用担心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夫的前面加个子的原因，因为他还是个少年，他不过才12岁，距离正式及冠还差8个年头。

周先生曾说，及冠是一个很神圣的事，代表男子走向成熟，意味着责任和担当；自己虽然还未满岁，但也在做这些事，所以提前一些，目标定的小一些，应该也会得到认可和保佑吧。

少年虽然不算什么天才，但也有些小聪明，所以他对自己取的字，很满意。

苏子夫，不错的名字！

“哥，粥祭的时间快要到了。”上完香，7岁的苏锦抽搭了鼻涕，在衣服上摸了摸，虎头虎脑的说道。

“走吧。”苏子夫捏了捏他的脸，被小家伙赌气的拍开也不在意，只是温和的笑了笑。

升龙城于每日辰时三刻会准时开城门开始粥济，卯时刚满便出来的苏子夫自然不会担心。

“哥，书呆子他们说，丰国的军队撤退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苏锦用力踩了踩脚下的草鞋，埋头问道。

“等难民不多了，我们就回家。”苏子夫眯着眼看着已经蜂蛹向城门的人群，缓缓说道。

逃难到升龙城的人最初有几万人左右，随着大丰王朝大败，难民的人数在这段时间内，也是极速减少。

擅长种地的、打铁的、筑城等技术工种，在局势稳定前就被带走了，有关系的走关系，剩下没关系的，青壮们也被大卢王朝拉去充当战场民夫，虽然残忍却也能有口饱饭吃。

剩下无用的几千口老弱妇幼们，则是留在了这里。

难民营存在了一个月的时间，没知事的熊孩子们，也跑了一个月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孩童们的欢乐笑声，所以气氛压抑的营地，也多了一丝颜色。

就像营地里一些老人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苏子夫觉得这句话应该会……很有道理。

随着一阵欢呼声，升龙城一丈三尺宽的城门大开。

没过多久，苏子夫突然发现前面的声音突然有些不对，隐隐有哭泣的声音传来，这令他心里没来由的一慌。

“莫非……粥济取消了。”

带着弟弟苏锦一路从人堆里钻到前面，视线开阔的一瞬，苏子夫楞住了，然后眼睛突然就红了。

就见三辆推车托着青铜大鼎屹立在城门前，九根成人手臂粗细，足有六尺长余的巨香随着清烟飘扬在徐徐燃烧。

“今日是九月初九，是上香祭祖的日子，本将无能，暂时是不能替你们拿回家园，但十里外的潜龙湾，有十万贼兵给你们的家乡赎罪……”

“今日就用这九根龙延香，为你们还愿，开始祭祖。”城门楼，将军喊话，军鼓哀鸣。

城楼下，苏子夫带着弟弟，向着眼前的巨香跪拜祈福。

“祖先保佑，保佑阿爹阿娘还活着，保佑我和弟弟早日找到爹娘。”苏子夫许完愿，内心前所未有的充满了信心。

香越大，愿越成，这绝对比树枝管用。

这样想着，苏子夫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睁开眼睛，准备拉着弟弟去喝粥。

这时，他看见一缕青色的烟，从远处飘来落在了他的身上，再看弟弟，青色的烟雾更厚更多。

“祖先显灵了……”人群里，老人们喜极而泣的声音高高唱起。

“是啊，祖先显灵了。”苏子夫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口气道。

“走弟弟，去喝粥，喝完粥叫上李魁几个，哥哥给你们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