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富家小姐和那几个中年人该是很熟悉,不然也不敢于这幽日低垂之时还呆在山中,可那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的惨嚎却告诉朝年:他们也遭遇了不测。

换言之,这片山脉异变已起,生了他们完全不知或是意料之外的变故!

血雾浮动于夜的宁静,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头头背生血翅的野兽,从血雾中冲出,赤红色瞳孔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暴虐,血盆大口张到极致,其中还挂着血肉残渣,朝年甚至能闻到那其中野兽的血腥味。

这些野兽似被神秘的东西所鼓动,力量暴涨,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大概有了入品修士的实力,甚至更甚一分。

远方有红芒闪动,影影绰绰,黑影伴着妖异的赤色光点,于山间此起彼伏。

朝年想到了刚才剑上的红芒,其内有着一模一样的嗜血,只是被剑炼化许多。

朝年放弃御剑,点出一片剑气,击在野兽的皮肉上,竟发出金属般的脆响,似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钢筋铁骨。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伤势太重了,所能调动的灵气太少,尚不能大面积的杀伤兽群。

可点杀又无异于杯水车薪。

“东面。”那少女眼中渐渐恢复了光彩,出声指路,朝年看了她一眼,将她拦腰抱起,脚踩七星,向着东面奔去,也正是那几位中年男子丢下他们口中的三小姐夺走木盒后离去的方向。

“谢谢。”如细蚊叮咛。

朝年没有回应,身形游曳于发狂的兽群之中,将每一丝灵气都运用到极致,不敢浪费丝毫。

陨凰山似乎被笼罩上了一层血色的薄纱,格外妖异。

发狂的野兽从四面八方涌来,朝年在夜色中穿梭,野兽则从各个方向围堵。

太多了,朝年甚至怀疑这座山是不是一个兽巢,甩掉一只便会出现三只,躲过一头便躲不过另外数头,他体内的灵气渐渐有些入不敷出,可面前还是无边无尽的被血纱蒙住的黑色森林,他不敢停下,只能不断奔逃。

“你自己跟得上我?还有多久?” 朝年出声问到,一路向前,奔向未知。

“不行。”奔行中带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被朝年抱在怀里,有些局促不安,“按照现在的速度,起码还得要一个时辰。”

“别的办法?”朝年暗叹一声,步伐却依旧,纵是知道不足以撑到出山,他也不会放弃。

怀里没有声音。

“那木盒里是什么?”

怀里依然没有声音。

朝年轻笑一声,松开了手,那少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看你是还没活清醒。”说罢,转身便走。

血纱轻笼的山中,夜的寂静被狂兽奔跑时四蹄踏地的闷响撞的粉碎,树叶上,泥地上,传林时窸窸窣窣的声音犹如阎王拿着软兔毫在生死簿上舞文弄墨。

少女眼堆满了挣扎,人总是向生的,可她这时不知道为何而生了,母亲走的早,在父亲的那个家里,毫无温馨可言,如今连平时对她最好,最是亲近的姐姐都想置她于死地。

“是一块凰晶,是我族在这陨凰山中刚开采出来的,族中让我来取。”少女大喊道,焦急的凝望凝望着朝年的背影。

朝年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凶兽异动与那盒中之物有关,迅速转身,伸出手。“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跟得上。”少女猛地摇了摇头,拒绝了怀抱。

凶兽四蹄踏地的声音正在逼近,窸窸窣窣声也愈发清晰。

“好,跟上。”朝年调转了方向,寻他打出的那一道剑气而去。

眼下之境况,也唯有寄希望于那块凰晶了,虽然朝年并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可也好过几乎必死的走法。

朝年特意放慢了速度,让那丫头跟得上。

夜色渐深,朝年发现周围的野兽又开始变了,准确的说是又变强了,已经能勉强跟得上放慢速度后的自己。

“我在南烛住了十三年都没听说过什么怪事,这一下山还不到一年就遇到了这么多事儿。”朝年很是不解,照理说南烛山的神秘莫测,天地灵秀,绝不会逊色于任何地方的山脉。

两人身影在森林中穿梭,速度极快,不多时便穿出了森林,眼前的血纱在这里愈发的浓郁,几乎要化成雾了,阻挡了大片大片的视线。但对现在的二人来说,没有回头路了。

这时,朝年背后的剑竟自己出鞘,悬浮在了朝年身前,剑上的血丝愈发浓郁,红的近乎要滴出血来,身后有凶兽低吼。两人回头望去,那些野兽通体是刺目的血红,狂性毕露,可却似乎不敢走出那片森林。

低沉压抑的嘶吼此起彼伏,那群发疯的凶兽狂乱的挥打林中的树木,发出巨锤砸地般的闷响,不远处甚至浮现出几尊巨大的黑影,每一步落下都是数丈,震的大地都发颤。

那片森林中的树发出沉重的呜咽,却没有一根被拦腰拍断。

眼前是赤红的迷雾,身后是发狂的兽海。

“跟紧。”朝年出声提醒,剑在前,人在后,向着血雾深处走去,那少女赶忙跟上。

“三小姐,卖了你的那几个人,就是在这里消失的。”朝年学着那几个人的口气,开口逗逗她。

“别叫我三小姐,我叫宁莜莜。”宁莜莜加紧脚步才能跟上朝年,说话间很是抵触那“三小姐”的称呼,她很沉默,只是加紧步子跟上朝年,并不像姜婕那样活泼俏皮。

纵是是修士,也不会闲的没事就展开身形全速走路,仙人不还沾个人字?

朝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继续跟着剑,向血雾深处走去。

血雾时而稀薄,时而浓郁,没个定准,随着两人深入,周遭又被寂静笼罩了,静的仿佛可以听见心跳,只有脚步踏在草地上的摩挲声在这片血雾中艰难的爬行。

朝年的剑上的红芒随着两人的深入愈发的浓郁了,甚至有一丝丝在剑上游动。

“我们已经往里走了一个时辰了。”宁莜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是她除了那句谢谢外,主动说的第二句话。

“所以呢,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朝年头也不回,只是凝视着他的剑,眸子里满是剑上游动的血红。

“我…”宁莜莜话刚出口,只见一个小木盒穿破血雾,直往二人飞来。朝年捏指作剑,宁莜莜夺身而出,一把接住了木盒,她认得这个木盒,就是装凰晶的那个。

“是那块凰晶!”盒盖已经不翼而飞,一块拳头大小的橘黄色晶石静静躺在盒内,剔透的水晶中有着一点晕染开的明丽的红,瑰奇动人。但它现在被一层血色的薄纱笼住了,那一滴红色由内而外蔓延而出,张牙舞爪的在凰晶中纵横,如同一根根血管。

纯净的凰晶应是通体剔透,唯有中心一点朱红,似凤凰点眉画朱砂,因此得名。

“你们要这个东西干嘛,如果真的重要,会派你来取?”朝年盯着宁莜莜。宁莜莜一听这个,神色有些黯然,“是我姐姐让我来的,那几个人也是她…”

朝年还是盯着她,只是眼神没那么利了。“这块凰晶听我姐说是爹准备送给一位大人物的寿礼,说是这陨凰山特产的一种奇石。”

“陨凰山?”朝年挑了挑眉,陨凰,一般的山川地势恐怕真是受不住这俩字的气运。

“对,陨凰山。 ”一个枯涩的声音从血雾中传出,就如同一把钝锯在硬木板上来回磨动,硌的人浑身不舒服。

朝年和宁莜莜抬头望去,一个拄着拐杖的佝偻身影,如一根竹竿,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折断,亦步亦趋。

可最骇人的,是那两点幽火,一点是血凝成的赤红,在虚空中沸腾,一点是平静而纷扬的苍白,就如一团跳动着的烧尽的余灰。

“咳…咳咳…”那人影似很是虚弱,咳嗽了几声,那枯瘦的黑影随着咳嗽,似乎是要散架了。

“那把剑,咳…咳咳咳…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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