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之衢 河东之盟 第一章 莫森矿场

荒丘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举目望去，一个树影也没有，莫森矿场便坐落在这。

水蓝家占据了世界将近一半的位置，另一半被诸侯瓜分，水蓝家进攻则诸侯联合对抗，水蓝家撤退，则诸侯相互征伐，各自为战，经过连年大战，诸侯间只剩赵吴魏韩李五大强国。作为星球上唯一出产千纹铁矿的莫森矿场由魏国所建，每年都像水蓝星输送不计其数的优质铁矿石，有卖给水蓝的，也有卖给其他诸侯国的，其产出是魏国最大的一笔财政收入，也是诸侯联盟能抵御水蓝入侵的原因之一。矿场上人员结构并不复杂，管理者是魏国的贵族，有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铁骠骑常年驻守，劳作者的人员结构相对复杂了些，有魏国的俘虏，矿场或贵族买来的奴隶，有走投无路想在这混口饭吃的流民，甚至还有犯了事的小贵族，但其实无论是谁都无所谓，进了这个坑这辈子大概便别想走出来。

因为千纹铁的需求量极大，矿场又是皇室的财产，所以贵族们便拼命地生产，无论如何，只要是能把产量提上去，头上便有了一大笔功绩，回国后随便走点关系，便会有一个大好的前程躺好等着，至于矿场的劳力，他们哪是人，只是一种比较聪明些的牲口而已，只要产量能提得上去，死的活的都无所谓。

朱华便是矿坑里成千上万个劳力中的一员，最开始的时候家乡旱灾，在家连树叶都吃不到，便随父母逃向魏京华冉，朱华的父母在魏京的护城河边终究没有挺下来，直挺挺地倒在魏京的护城河里，随旋涡不知沉到了哪里，那年朱华八岁，哭得撕心裂肺，心心念念地想着如果父母再多挺一秒，哪怕只是一秒，只要过了这个河，进了这座城，一切便会好了起来。

但原来这些都只是朱华年少天真的想法，进城并没有那么简单，天子脚下，岂容污秽乱撞，大部分流民最后落得的是和朱华父母一样的结局，或是沉入河中，或是暴尸荒野，幸得朱华生的好看，被贾府管家买入府中，成为小公子的书童，帮小公子拿笔研墨，从此有了一口吃喝，不会再为明天该如何活下去而烦恼。偶尔还能瞟上几眼书，识几个字。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六年，朱华也逐渐长成一大个小伙子，能担能抗，能写能算。

那是景宗二十三年的晚春，天气晴朗，偶尔几片懒散的云飘过，微风拂面，秀坊要制夏衣，安排好单子，便让朱华一行人去三十里外的工坊采购所需，早间去，晚饭前赶回来，刚坐下来吃饭，便有一群大兵涌入府中，接着传来了一阵打砸的声音，之后朱华一群便被叫去了大堂，原来府主是户部大员，因被弹劾中饱私囊故被查抄，当官的有多少是一尘不染的呢，政治这种东西，最怕查，管你贪不贪，查过之后总能让你一身脏水，贾老爷当然也没有逃过，之后还罗列了一堆听过没听过的罪名，反正杀个十几二十次也不能赎罪，看在贾老爷祖上为大魏出了那么多力的份上，便特许贾老爷服毒自尽，女眷贬为官妓，男丁抄斩，其余人士发配森莫矿场。

朱华便是这样来到森莫矿场的。到处都是破败不勘的茅屋，泥泞的路，随处可见的粪便臭气熏天，随着押送的官兵转过一条小道，隐隐看到一片绿林，在荒芜的矿场让人眼前一亮，走近一看，林中有数具还未完全腐烂的尸体，食腐生物在上面爬来爬起，一股比刚刚走过的那段路上更难以形容的气味拼了命地向鼻子涌来，一股恶心感涌上来，忍不住便把胃都吐了出来。

转眼就过了三年，当时的厌恶现在依然不喜，但却逐渐成了习惯。最开始的时候肩上每天都是血还完成不了管事的定额，每天都要领几顿鞭子到现在每天躲在矿坑里半天还能足量完成任务，这一生大概便是这样了，乘年轻好好干，有机会出去自然好，出不去的话老了什么时候死在哪个矿坑里便把那个矿坑当家吧，偶尔去参加一下互助会，权当是生命的调剂。

不是自愿来矿场的人谁都不甘，朱华同样如此，所以刚接触到互助会这个以帮大家逃出这个魔窟为目的的组织时如同天降甘霖般欣喜不已，积极参加，每天都是互助会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人，三年过去了，一些该看清的事也看清了，互助会是有人真的想走，如力士黄骅，神算子陶冶，文士明德，以及一些团结在他们身边的人，还有除了朱华外一直独来独往的大先生明替，但大多数人只是把这当成一种仪式，一种心灵上的宽慰，来也只习惯性的活动，矿场的生活实在太单调了，从矿坑上来后便完全不知道该干嘛。

大先生明替是个知识渊博的人，无论什么东西他都知道，最为难得的是他也愿意和人分享这些知识，他也是朱华常去互助会的原因，互助会主要还是大先生，因为朱华常问大先生一些知识，也帮大先生做些事，所以他们私下的关系还好，况且大先生也跟朱华说过多去互助会走走，能学到很多在矿坑下呆着学不到的东西，生命之所以精彩便在于他的不可预测，谁知道明天会怎样，你又怎么知道你会一辈子呆在矿坑里面呢？大先生好像对一切都自信满满，不紧不慢，弄得朱华也学了一些，但无论如何，闲着也是闲着，便去互助会走走又有何妨。

又是每月互助会商讨的日子，按照惯例，朱华先去了大先生的住处，大先生给朱华开了门，让朱华坐在凳子上别急着走，自己转身进入卧室，拿了一个包袱递给朱华：“今天的互助会我便不去了，你且把这包袱拿回家去，再自个儿去互助会吧。”朱华听了以为大先生身体不舒服，说了句那您好好休息便去了互助会。

互助会还是讲了些努力挖矿，好好活着，等待曙光的到来，黑暗即将过去，黎明已经不远了什么的，反正朱华是听腻了，有时甚至怀疑互助会是不是就是矿场管理者搞得鬼，为了让旷工少些哗变故意弄出来安抚这群似人又不像人的工具。但无所谓了，大先生不在的互助会真是乏善可陈，朱华问了力士黄骅些关于采矿的事情便回了家。

至于大先生的包裹，说让他明天再看自有大先生的道理，便等到明天再看吧。